张曹郑列传第二十五-后汉书

张曹郑列传第二十五 张纯子奋曹褒郑玄 张纯字伯仁,京兆杜陵人也。高祖父安世,宣帝时为大司马卫将军,封富平侯。父放,为成帝侍中。纯少袭爵士,哀、平间为侍中,王莽时至列,

郑范陈贾张列传第二十六-后汉书

郑范陈贾张列传第二十六 郑兴子众范升陈元贾逵张霸子楷楷子陵陵弟玄 郑兴字少赣,河南开封人也。少学《公羊春秋》。晚善《左氏传》,遂积精深思,通达其旨,同学者皆师之。天

张曹郑列传第二十五

  张纯子奋曹褒郑玄  张纯字伯仁,京兆杜陵人也。高祖父安世,宣帝时为大司马卫将军,封富平侯。父放,为成帝侍中。纯少袭爵士,哀、平间为侍中,王莽时至列卿。遭值篡伪,多亡爵士,纯以敦谨守约,保全前封。  建武初,先来诣阙,故得复国。五年,拜太中大夫,使将颍川突骑安集荆、徐、杨部,督委输,监诸将营。反又将兵屯田南阳,迁五官中郎将。有司奏,列侯非宗室不宜复国。光武曰:“张纯宿卫十有余年,其勿废,更封武始侯,食富平之半。”  纯在朝历世,明习故事。建武初,旧章多阙,每有疑议,辄以访纯,自郊庙婚冠丧纪礼仪义,多所正定。帝甚重之,以纯兼虎贲中郎将,数被引见,一日或至数四。纯以宗庙未定,昭穆失序,十九年,乃与太仆朱浮共奏言:“陛下兴于匹庶,荡涤天下,诛锄暴乱,兴继祖宗。窃以经义所纪,人事众心,虽实同创革,而名为中兴,宜奉先帝,恭承祭祀者也。元帝以来,宗庙奉祠高皇帝为受命祖,孝文皇帝为太宗,孝武皇帝为世宗,皆如旧制。又立亲庙四世,推南顿君以上尽于舂陵节侯。礼,为人后者则为之子,既事大宗,则降其私亲。今禘祫高庙,陈序昭穆,而舂陵四世,君臣并列,以卑厕尊,不合礼意,设不遭王莽,而国嗣无寄,推求宗室,以陛下继统者,安得复顾私亲,违礼制乎?昔高帝以自受命,不由太上,宣帝以孙后祖,不敢私亲,故为父立庙,独群臣侍祠。臣愚谓宜除今亲庙,以则二帝旧典,愿下有司博采其议。”诏下公卿,大司徒戴涉、大司空窦融议:“宜以宣、元、成、哀、平五帝四世代今亲庙,宣、元皇帝尊为祖、父,可亲奉祠,成帝以下,有司行事,别为南顿君立皇考庙。其祭上至舂陵节侯,群臣奉祠,以明尊尊之敬,亲亲之恩。”帝从之。是时宗庙未备,自元帝以上,祭于洛阳高庙,成帝以下,祠于长安高庙,其南顿四世,随所在而祭焉。  明年,纯代朱浮为太仆。二十三年,代杜林为大司空。在位慕曹参之迹,务于无为,选辟椽史,皆知名大儒。明年,上穿阳渠,引洛水为漕,百姓得其利。  二十六年,诏纯曰:“禘、祫之祭,不行已久矣。’三年不为礼,礼必坏;三年不为乐,乐必崩’。宜据经典,详为其制。”纯奏曰:“《礼》,三年一祫,五年一禘。《春秋传》曰:’大祫者何?合祭也。’毁庙及未毁庙之主皆登,合食乎太祖,五年而再殷。汉旧制三年一祫,毁庙主合良高庙,存庙主未尝合祭。元始五年,诸王公列侯庙会,始为禘祭。又前十八年亲幸长安,亦行此礼。礼说三年一闰,天气小备;五年再闰,天气大备。故三年一祫,五年一禘。禘之为言谛,谛定昭穆尊卑之义也。禘祭以夏四月,夏者阳气在上,阴气在下,故正尊卑之义也。祫祭以冬十月,冬者五谷成孰,物备礼成,故合聚饮食也。斯典之废,于兹八年,谓可如礼施行,以时定议。”定从之,自是禘、祫遂定。  时,南单于及乌桓来降,边境无事,百姓新去兵革,岁仍有年,家给人足。纯以圣王之建辟雍,所以崇尊礼义,既富而教者也。乃案七经谶、明堂图、河间《古辟雍记》、孝武太山明堂制度,及平帝时议,欲具奏之。未及上,会博士桓荣上言宜立辟雍、明堂,章下三公、太常,而纯议同荣,帝乃许之。  三十年,纯奏上宜封禅,曰:“自古受命而帝,治世之隆,必有封禅,以告成功焉。《乐动声仪》曰:’以《雅》治人,《风》成于《颂》。’有周之盛,成、康之间,郊配封禅,皆可见也。书曰:’岁二月,东巡狩,至于岱宗,祡’,则封禅之义也。臣伏见陛下受中兴之命,平海内之乱,修复祖宗,抚存万姓,天下旷然,咸蒙更生,恩德云行,惠泽雨施,黎元安宁,夷狄慕义。《诗》云:“受天之祜,四方来贺。’今摄提之岁,仓龙甲寅,德在东宫。宜及嘉时,遵唐帝之典,继孝武之业,以二月东巡狩,封于岱宗,明中兴,勒功勋,复祖统,报天神,禅梁父,祀地祇,传祚子孙,万世之基也。”中元元年,帝乃东巡岱宗,以纯视御史大夫从,并上元封旧仪及刻石文。三月,薨,谥曰节候。  奋字稚通。父纯,临终敕家丞曰:“司空无功于时,猥蒙爵士,身死之后,勿议传国。”奋兄根,少被病,光武诏奋嗣爵,奋称纯遗敕,固不肯受。帝以奋违诏,敕收下狱,奋惶怖,乃袭封。永平四年,随例归国。  奋少好学,节俭行义,常分损租奉,赡恤宗亲,虽至倾匮,而施与不怠。十七年,儋耳降附,奋来朝上寿,引见宣平殿,应对合旨,显宗异其才,以为侍祠侯。建初元年,拜左中郎将,转五官中郎将,迁长水校尉。七年,为将作大匠,章和元年,免。永元元年,复拜城门校尉。四年,迁长乐卫尉。明年,代桓郁为太常。六年,代刘方为司空。  时岁灾旱,祈雨不应,乃上表曰:“比年不登,人用饥匮,今复久旱,秋稼未立,阳气垂尽,岁月迫促。夫国以民为本,民以谷为命,政之急务,忧之重者也。臣蒙恩尤深,受职过任,夙夜忧惧,章奏不能叙心,愿对中常侍疏奏。”即时引见,复口陈时政之宜。明日,和帝召太尉、司徒幸洛阳狱,录囚徒,收洛阳令陈歆,即大雨三日。  奋在位清白,无他异绩。九年,以病罢。在家上疏曰:“圣人所美,政道至要,本在礼乐。《五经》同归,而礼乐之用尤急。孔子曰:’安上治民,莫善于礼;移风易俗,莫善于乐。’又曰:’揖让而化天下者,礼乐之谓也。’先王之道,礼乐可谓盛矣。孔子谓子夏曰:’礼以修外,乐以制内,丘已矣夫!’又曰:’礼乐不兴,则刑罚不中;刑罚不中,则民无所厝其手足。’臣以为汉当制作礼乐,是以先帝圣德,数下诏书,愍伤崩缺,而众儒不达,议多驳异。臣累世台辅,而大典未定,私窃惟忧,不忘寝食。臣犬马齿尽,诚冀先死见礼乐之定。”十三年,更召拜太常。复上疏曰:“汉当改作礼乐,图书著明。王者化定制礼,功成作乐。谨条礼乐异议三事,愿下有司,以时考定。昔者孝武皇帝、光武皇帝封禅告成,而礼乐不定,事不相副。先帝已诏曹褒,今陛下但奉而成之,犹周公斟酌文武之道,非自为制,诚无所疑。久执谦谦,令大汉之业不以时成,非所以章显祖宗功德,建太平之基,为后世法。”帝虽善之,犹未施行。其冬,复以病罢。明年,卒于家。  子甫嗣,官至津城门候。甫卒,子吉嗣。永初三年,吉卒,无子,国除。自昭帝封安世,至吉,传国八世,经历篡乱,二百年间未尝谴黜,封者莫与为此。  曹褒字叔通,鲁国薛人也。父充,持《庆氏礼》,建武中为博士,从巡狩岱宗,定封禅礼,还,受诏议立七郊、三雍、大射、养老礼仪。显宗即位,充上言:“汉再受命,仍有封禅之事,而礼乐崩阙,不可为后嗣法。五帝不相沿乐,三王不相袭礼,大汉当自制礼,以示百世。”帝问:“制礼乐云何?”充对曰:“《河图括地象》曰:’有汉世礼乐文雅出。’《尚书琁机钤》曰:’有帝汉出,德洽作乐,名予。’”帝善之,下诏曰:“今且改太乐官曰太予乐,歌诗曲操,以俟君子。”拜充侍中。作章句辩难,于是遂有庆氏学。  褒少笃志,有大度,结发传充业,博雅疏通,尤好礼事。常感朝廷制度未备,慕叔孙通为汉礼仪,昼夜研精,沉吟专思,寝则怀抱笔札,行则诵习文书,当其念至,忘所之适。  初举孝廉,再迁圉令,以礼理人,以德化俗。时它郡盗徒五人来入圉界,吏捕得入,陈留太守马严闻而疾恶,风县杀之。褒敕吏曰:“夫绝人命者,天亦绝之。皋陶不为盗制死刑,管仲遇盗而升诸公。今承旨而杀之,是逆天心,顺府意也,其罚重矣。如得全此人命而身坐之,吾所愿也。”遂不为杀。严奏褒耎弱,免官归郡,为功曹。  征拜博士。会肃宗欲制定礼乐,元和二年下诏曰:“《河图》称’赤九会昌,十世以光,十一以兴’。《尚书琁机钤》曰:’述尧理世,平制礼乐,放唐之文。’予末小子,托于数终,曷以缵兴,崇弘祖宗,仁济元元?《帝命验》曰:’顺尧考德,题期立象。’且三五步骤,优劣殊轨,况予顽陋,无以克堪,虽欲从之,末由也已。每见图书,中心恧焉。”褒知帝旨欲有兴作,乃上疏曰:“昔者圣人受命而王,莫不制礼作乐,以著功德。功成作乐,化定制礼,所以救世俗,致祯祥,为万姓获福于皇天者也。今皇天降祉,嘉瑞并臻,制作之符,甚于言语。宜定文制,著成汉礼,丕显祖宗盛德之美。”章下太常,太常巢堪以为一世大典,非褒所定,不可许。  帝知群僚拘挛,难与图始,朝廷礼宪,宜时刊立,明年复下诏曰:“朕以不德,膺祖宗弘烈。乃者鸾凤仍集,麟龙并臻,甘露宵降,嘉谷滋生,赤草之类,纪于史官。朕夙夜祗畏,上无以彰于先功,下无以克称灵物。汉遭秦余,礼坏乐崩,且因循故事,未可观省,有知其说者,各尽所能。”褒省诏,乃叹息谓诸生曰:“昔奚斯颂鲁,考甫咏殷。夫人臣依义显君,竭忠彰主,行之美也。当仁不让,吾何辞哉!”遂复上疏,具陈礼乐之本,制改之意。拜褒侍中,从驾南巡,既还,以事下三公,未及奏,诏召玄武司马班固,问改定礼制之宜。固曰:“京师诸儒,多能说礼,宜广招集,共议得失。”帝曰:“谚言’作舍道边,三年不成’。会礼之家,名为聚讼,互生疑异,笔不得下。昔尧作《大章》,一夔足矣。”  章和元年正月,乃召褒诣嘉德门,令小黄门持班固所上叔孙通《汉仪》十二篇,敕褒曰:“此制散略,多不合经,今宜依礼条正,使可族行。于南宫、东观尽心集作。”褒既受命,及次序礼事,依准旧典,杂以《五经》谶记之文,撰次天子至于庶人冠婚吉凶终始制度,以为百五十篇,写以二尺四寸简。其年十二月奏上。帝以众论难一,故但纳之,不复令有司平奏。会帝崩,和帝即位,褒乃为作章句,帝遂以《新礼》二篇冠。擢褒监羽林左骑。永元四年,迁射声校尉。后太尉张D825、尚书张敏等奏褒擅制《汉礼》,破乱圣术,宜加刑诛。帝虽寝其奏,而《汉礼》遂不行。  褒在射声,营舍有停棺不葬者百余所,褒亲自履行,问其意故。吏对曰:“此等多是建武以来绝无后者,不得埋掩。”褒乃怆然,为买空地,悉葬其无主者,设祭以祀之。迁城门校尉、将作大匠。时有疾疫,褒巡行病徒,为致医药,经理饘粥,多蒙济活。七年,出为河内太守。时春夏大旱,粮谷踊贵。褒到,乃省吏并职,退去奸残,澍雨数降。其秋大孰,百姓给足,流冗皆还。后坐上灾害不实免。有顷征,再迁,复为侍中。  褒博物识古,为儒者宗。十四年,卒官。作《通义》十二篇,演经杂论百二十篇,又传《礼记》四十九篇,教授诸生千余人,庆氏学遂行于世。  论曰:“汉初天下创定,朝制无文,叔孙通颇采经礼,参酌秦法,虽适物观时,有救崩敝,然先王之容典盖多阙矣,是以贾谊、仲舒、王吉、刘向之徒,怀愤叹息所不能已也。资文、宣之远图明懿,而终莫或用,故知自燕而观,有不尽矣。孝章永言前王,明发兴作,专命礼臣,撰定国宪,洋洋乎盛德之事焉。而业绝天算,议黜异端,斯道竟复坠矣。夫三王不相袭礼,五帝不相氵公乐,所以《咸》、《茎》异调,中都殊绝。况物运迁回,情数万化,制则不能随其流变,品度未足定其滋章,斯固世主所当损益者也。且乐非夔、襄,而新音代起,律谢皋、苏,而制令亟易,修补旧文,独何猜焉?礼云礼云,曷其然哉!  郑玄字康成,北海高密人也。八世祖崇,哀帝时尚书仆射。玄少为乡啬夫,得休归,尝诣学官,不乐为吏,父数怒之,不能禁。遂造太学受业,师事京兆第五元先,始通《京氏易》、《公羊春秋》、《三统历》、《九章算术》。又从东郡张恭祖受《周官》、《礼记》、《左氏春秋》、《韩诗》、《古文尚书》。以山东无兄问者,乃西入关,因涿郡卢植,事扶风马融。  融门徒四百余人,升堂进者五十余生。融素骄贵,玄在门下,三年不得见,乃使高业弟子传授于玄。玄日夜寻诵,未尝怠倦。会融集诸生考论图纬,闻玄善算,乃召见于楼上,玄因从质诸疑义,问毕辞归。融喟然谓门人曰:“郑生今去,吾道东矣。”  玄自游学,十余年乃归乡里。家贫,客耕东莱,学徒相随已数百千人。及党事起,乃与同郡孙嵩等四十余人俱被禁锢,遂隐修经业,杜门不出。时任城何休好《公羊》学,遂著《公羊墨守》、《左氏膏肓》、《穀梁废疾》;玄乃发《墨守》,针《膏肓》,起《废疾》。休见而叹曰:“康成入吾室,操吾矛,以伐我乎!”初,中兴之后,范升、陈元、李育、贾逵之徒争论古今学,后马融答北地太守刘瑰及玄答何休,义据通深,由是古学遂明。  灵帝末,党禁解,大将军何进闻而避之。州郡以进权威,不敢违意,遂迫胁玄,不得已而诣之。进为设几杖,礼待甚优。玄不受朝服,而以幅巾见。一宿逃去。时年六十,弟子河内赵商等自远方至者数千。后将军袁隗表为侍中,以父丧不行。国相孔融深敬于玄,履履造门。告高密县为玄特立一乡,曰:“昔齐置’土乡’,越有’君子军’,皆异贤之意也。郑君好学,实怀明德。昔太史公、廷尉吴公、谒者仆射邓公,皆汉之名臣。又南山四皓有园公、夏黄公,潜光隐耀,世嘉其高,皆悉称公。然则公者仁德之正号,不必三事大夫也。今郑君乡宜曰’郑公乡’。昔东海于公仅有一节,犹或戒乡人侈其门闾,矧乃郑公之德,而无驷牡之路!可广开门衢,令容高车,号为’通德门’。”  董卓迁都长安,公卿举玄为赵相,道断不至。会黄巾寇青部,乃避地徐州,徐州牧陶谦接以师友之礼。建安元年,自徐州还高密,道遇黄巾贼数万人,见玄皆拜,相约不敢入县境。玄后尝疾笃,自虑,以书戒子益恩曰:  吾家旧贫,不为父母群弟所容,去厮役之吏,游学周、秦之都,往来幽、并、兗、豫之域,获觐乎在位通人,处逸大儒,得意者咸从捧手,有所受焉。遂博稽《六艺》,粗览传记,时睹秘书纬术之奥。年过四十,乃归供养,假田播殖,以娱朝夕。遇阉尹擅势,坐党禁锢,十有四年,而蒙赦令,举贤良方正有道,辟大将军三司府。公车再召,比牒并名,早为宰相。惟彼数公,懿德大雅,克堪王臣,故宜式序。吾自忖度,无任于此,但念述先圣之元意,思整百家之不齐,亦庶几以竭吾才,故闻命罔从。而黄巾为害,萍浮南北,复归邦乡。入此岁来,已七十矣。宿素衰落,仍有失误,案之礼典,便合传家。今我告尔以老,归尔以事,将闲居以安性,贾思以终业。自非拜国君之命,问族亲之忧,展敬坟墓,观省野物,胡尝扶杖出门乎!家事大小,汝一承之。咨尔B255B255一夫,曾无同生相依。其勖求君子之道,研钻勿替,敬慎威仪,以近有德。显誉成于僚友,德行立于已志。若致声称,亦有荣于所生,可不深念邪!可不深念邪!吾虽无绂冕之绪,颇有让爵之高。自乐以论赞之功,庶不遗后人之羞,末所愤愤者,徒以亡亲坟垄未成,所好群书率皆腐敝,不得于礼堂写定,传与其人。日西方暮,其可图乎!家今差多于昔,勤力务时,无恤饥寒。菲饥食,薄衣服,节夫二者,尚令吾寡恨。若忽忘不识,亦已焉哉!  时,大将军袁绍总兵冀州,遣使要玄,大会宾客,玄最后至,乃延升上坐。身长八尺,饮酒一斛,秀眉明目,容仪温伟。绍客多豪俊,并有才说,见玄儒者,未以通人许之,竞设异端,百家互起。玄依方辩对,咸出问表,皆得所未闻,莫不嗟服。时汝南应劭亦归于绍,因自赞曰:“故太山太守应中远,北面称弟子何如?”玄笑曰:“仲尼之门考以四科,回、赐之徒不称官阀。”劭有惭色。绍乃举玄茂才,表为左中郎将,皆不就。公车征为大司农,给安车一乘,所过长吏送迎。玄乃以病自乞还家。  五年春,梦孔子告之曰:“起,起,今年岁在辰,来年岁在巳。”既寤,以谶合之,知命当终,有顷寝疾。时袁绍与曹操相拒于官度,令其子谭遣使逼玄随军,不得已,载病到元城县,疾笃不进,其年六月卒,年七十四。遗令薄葬。自郡守以下尝受业者,缞绖赴会千余人。  门人相与撰玄答诸弟子问《五经》,依《论语》作《郑志》八篇。凡玄所注《周易》、《尚书》、《毛诗》、《仪礼》、《礼记》、《论语》、《孝经》、《尚书大传》、《中候》、《乾象历》,又著《天文七政论》、《鲁礼D63AC565义》、《六艺论》、《毛诗谱》、《驳许慎五经异义》、《答临孝存周礼难》,凡百余万言。  玄质于辞训,通人颇讥其繁。至于经传洽孰,称为纯儒,齐、鲁间宗之。其门人山阳郗虑至御史大夫,东莱王基、清河崔琰著名于世。又乐安国渊、任嘏,时并童幼,玄称渊为国器,嘏有道德,其余亦多所鉴拔,皆如其言。玄唯有一子益恩,孔融在北海,举为孝廉;及融为黄巾所围,益恩赴难损身。有遗腹子,玄以其手文似己,名之曰小同。  论曰:自秦焚《六经》,圣文埃灭。汉兴,诸儒颇修艺文;及东京,学者亦各名家。而守文之徒,滞固所禀,异端纷纭,互相诡激,遂令经有数家,家有数说,章句多者或乃百余万言,学徒劳而少功,后生疑而莫正。郑玄括囊大典,网罗众家,删裁繁诬,刊改漏失,自是学者略知所归。王父豫章君每考先儒经训,而长于玄,常以为仲尼之门不能过也。及传授生徒,并专以郑氏家法云。  赞曰:富平之绪,承家载世。伯仁先归,厘我国祭。玄定义乖,褒修礼缺。孔书遂明,汉章中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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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四十一  列传第三十三

  王褒庾信  王褒字子渊,琅邪临沂人也。曾祖俭,齐侍中、太尉、南昌文宪公。祖骞,梁侍中、金紫光禄大夫、南昌安侯。父规,梁侍中、左民尚书、南昌章侯。并有重名于江左。  褒识量渊通,志怀沉静。美风仪,善谈笑,博览史传,尤工属文。梁国子祭酒萧子云,褒之姑夫也,特善草隶。褒少以姻戚,去来其家,遂相模范。俄而名亚子云,并见重于世。梁武帝喜其才艺,遂以弟鄱阳王恢之女妻之。起家秘书郎,转太子舍人,袭爵南昌县侯。稍迁秘书丞。宣成王大器,简文帝之冢嫡,即褒之姑子也。于时盛选僚佐,乃以褒为文学。寻迁安成郡守。及侯景渡江,建业扰乱,褒辑宁所部,见称于时。  梁元帝承制,转智武将军、南平内史。及嗣位于江陵,欲待褒以不次之位。褒时犹在郡,敕王僧辩以礼发遣。褒乃将家西上。元帝与褒有旧,相得甚欢。拜侍中,累迁吏部尚书、左仆射。褒既世冑名家,文学优赡,当时咸相推挹,故旬月之间,位升端右。宠遇日隆,而褒愈自谦虚,不以位地矜人,时论称之。  初,元帝平侯景及擒武陵王纪之后,以建业雕残,方须修复;江陵殷盛,便欲安之。又其故府臣寮,皆楚人也,并愿即都荆郢。尝召群臣议之。领军将军胡僧佑、吏部尚书宗懔、太府卿黄罗汉、御史中丞刘钰等曰:“建业虽是旧都,王气已尽。且与北寇邻接,止隔一江。若有不虞,悔无及矣。臣等又尝闻之,荆南之地,有天子气。今陛下龙飞缵业,其应斯乎。天时人事,征祥如此。臣等所见,迁徙非宜。”元帝深以为然。时褒及尚书周弘正咸侍座。乃顾谓褒等曰:“卿意以为何如?”褒性谨慎,知元帝多猜忌,弗敢公言其非。当时唯唯而已。后因清闲密谏,言辞甚切。元帝颇纳之。然其意好荆、楚,已从僧佑等策。明日,乃于众中谓褒曰:“卿昨日劝还建业,不为无理。”褒以宣室之言,岂宜显之于众。知其计之不用也,于是止不复言。  及大军征江陵,元帝授褒都督城西诸军事。褒本以文雅见知,一旦委以总戎,深自勉励,尽忠勤之节。被围之后,上下猜惧,元帝唯于褒深相委信。朱买臣率众出宣阳之西门,与王师战,买臣大败。褒督进不能禁,乃贬为护军将军。王师攻其外栅,城陷,褒从元帝入子城,犹欲固守。俄而元帝出降,褒遂与众俱出。见柱国于谨,谨甚礼之。褒曾作燕歌行,妙尽关塞寒苦之状,元帝及诸文士并和之,而竞为凄切之词。至此方验焉。  褒与王克、刘钰、宗懔、殷不害等数十人,俱至长安。太祖喜曰:“昔平吴之利,二陆而已。今定楚之功,群贤毕至。可谓过之矣。”又谓褒及王克曰:“吾即王氏甥也,卿等并吾之舅氏。当以亲戚为情,勿以去乡介意。”于是授褒及克、殷不害等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常从容上席,资饩甚厚。褒等亦并荷恩眄,忘其羁旅焉。  孝闵帝践阼,封石泉县子,邑三百户。世宗即位,笃好文学。时褒与庾信才名最高,特加亲待。帝每游宴,命褒等赋诗谈论,常在左右。寻加开府仪同三司。保定中,除内史中大夫。高祖作象经,令褒注之。引据该洽,甚见称赏。褒有器局,雅识治体。既累世在江东为宰辅,高祖亦以此重之。建德以后,颇参朝议。凡大诏册,皆令褒具草。东宫既建,授太子少保,迁小司空,仍掌纶诰。乘舆行幸,褒常侍从。  初,褒与梁处士汝南周弘让相善。及弘让兄弘正自陈来聘,高祖许褒等通亲知音问。褒赠弘让诗,并致书曰:  嗣宗穷途,杨朱歧路。征蓬长逝,流水不归。舒惨殊方,炎凉异节,木皮春厚,桂树冬荣。想摄卫惟宜,动静多豫。贤兄入关,敬承款曲。犹依杜陵之水,尚保池阳之田,铲迹幽蹊,销声穹谷。何期愉乐,幸甚!幸甚!  弟昔因多疾,亟览九仙之方;晚涉世途,常怀五岳之举。同夫关令,物色异人;譬彼客卿,服膺高士。上经说道,屡听玄牝之谈;中药养神,每禀丹沙之说。顷年事遒尽,容发衰谢,芸其黄矣,零落无时。还念生涯,繁忧总集。视阴愒日,犹赵孟之徂年;负杖行吟,同刘琨之积惨。河阳北临,空思巩县;霸陵南望,还见长安。所冀书生之魂,来依旧壤;射声之鬼,无恨他乡。白云在天,长离别矣,会见之期,邈无日矣。援笔揽纸,龙钟横集。  弘让复书曰:甚矣悲哉!此之为别也。云飞泥沉,金铄兰灭,玉音不嗣,瑶华莫因。家兄至自镐京,致书于穹谷。故人之迹,有如对面,开题申纸,流脸沾膝。江南燠热,橘柚冬青;渭北冱寒,杨榆晚叶。土风气候,各集所安,餐卫适时,寝兴多福。甚善!甚善!  与弟分袂西陕,言反东区,虽保周陵,还依蒋径,三姜离楩,二仲不归。糜鹿为曹,更多悲绪。丹经在握,贫病莫谐;芝术可求,恒为采掇。昔吾壮日,及弟富年,俱值邕熙,并欢衡泌。南风雅操,清商妙曲,弦琴促坐,无乏名晨。玉沥金华,冀获难老。不虞一旦,翻覆波澜。吾已愒阴,弟非茂齿。禽、尚之契,各在天涯,永念生平,难为胸臆。且当视阴数箭,排愁破涕。人生乐耳,忧戚何为。岂能遽悲次房,游魂不反。远〔伤金〕(产)〔彦〕,骸柩无托。但愿爱玉体,珍金箱,保期颐,享黄发。犹冀苍(膺)〔雁〕頳鲤,时传尺素,清风朗月,俱寄相思。子渊,子渊,长为别矣!握管操觚,声泪俱咽。寻出为(宣)〔宜〕州刺史。卒于位,时年六十四。子鼒嗣。  庾信字子山,南阳新野人也。祖易,齐征士。父肩吾,梁散骑常侍、中书令。信幼而俊迈,聪敏绝伦。博览群书,尤善春秋左氏传。身长八尺,腰带十围,容止颓然,有过人者。起家湘东国常侍,转安南府参军。时肩吾为梁太子中庶子,掌管记。东海徐摛为左卫率。摛子陵及信,并为抄撰学士。父子在东宫,出入禁闼,恩礼莫与比隆。既有盛才,文并绮艳,故世号为徐、庾体焉。当时后进,竞相模范。每有一文,京都莫不传诵。累迁尚书度支郎中、通直正员郎。出为郢州别驾。寻兼通直散骑常侍,聘于东魏。文章辞令,盛为邺下所称。还为东宫学士,领建康令。  侯景作乱,梁简文帝命信率宫中文武千余人,营于朱雀航。及景至,信以众先退。台城陷后,信奔于江陵。梁元帝承制,除御史中丞。及即位,转右卫将军,封武康县侯,加散骑常侍,来聘于我。属大军南讨,遂留长安。江陵平,拜使持节、抚军将军、右金紫光禄大夫、大都督,寻进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  孝闵帝践阼,封临清县子,邑五百户,除司水下大夫。出为弘农郡守,迁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司宪中大夫,进爵义城县侯。俄拜洛州刺史。信多识旧章,为政简静,吏民安之。时陈氏与朝廷通好,南北流寓之士,各许还其旧国。陈氏乃请王褒及信等十数人。高祖唯放王克、殷不害等,信及褒并留而不遣。寻征为司宗中大夫。  世宗、高祖并雅好文学,信特蒙恩礼。至于赵、滕诸王,周旋款至,有若布衣之交。群公碑志,多相请托。唯王褒颇与信相埒,自余文人,莫有逮者。  信虽位望通显,常有乡关之思。乃作哀江南赋以致其意云。其辞曰:  粤以戊辰之年,建亥之月,大盗移国,金陵瓦解。余乃窜身荒谷,公私涂炭。华阳奔命,有去无归,中兴道消,穷于甲戌。三日哭于都亭,三年囚于别馆。天道周星,物极不反。傅燮之但悲身世,无所求生;袁安之每念王室,自然流涕。昔桓君山之志事,杜元凯之生平,并有著书,咸能自序。潘岳之文彩,始述家风;陆机之词赋,多陈世德。信年始二毛,即逢丧乱,藐是流离,至于暮齿。燕歌远别,悲不自胜;楚老相逢,泣将何及。畏南山之雨,忽践秦庭;让东海之滨,遂餐周粟。下亭漂泊,皋桥羁旅,楚歌非取乐之方,鲁酒无忘忧之用。追(惟)〔为〕此赋,聊以记言,不无危苦之辞,唯以悲哀为主。  日暮途远,人间何世。将军一去,大树飘零;壮士不还,寒风萧瑟。荆璧睨柱,受连城而见欺;载书横阶,捧珠盘而不定。钟仪君子,入就南冠之囚;季孙行人,留守西河之馆。申包胥之顿地,碎之以首;蔡威公之泪尽,加之以血。钓台移柳,非玉关之可望;华亭唳鹤,岂河桥之可闻。  孙策以天下为三分,众裁一旅;项羽用江东之子弟,人唯八千。遂乃分裂山河,宰割天下。岂有百万义师,一朝卷甲,芟夷斩伐,如草木焉。江、淮无涯岸之阻,亭壁无藩篱之固。  头会箕敛者,合从缔交;鉏耰棘矜者,因利乘便。将非江表王气,应终三百年乎?是知并吞六合,不免轵道之灾;混一车书,无救平阳之祸。呜呼!山岳崩颓,既履危亡之运;春秋迭代,必有去故之悲。天意人事,可以凄怆伤心者矣。况复舟烜路穷,星汉非乘槎可上;风飙道阻,蓬莱无可到之期。穷者欲达其言,劳者须歌其事。陆士衡闻而抚掌,是所甘心;张平子见而陋之,固其宜矣。  我之掌庾承周,以世功而为族;经邦佐汉,用论道而当官。禀嵩、华之玉石,润河、洛之波澜。居负洛而重世,邑临河而晏安。逮永嘉之艰虞,始中原之乏主。民枕倚于墙壁,路交横于豺虎。值五马之南奔,逢三星之东聚。彼凌江而建国,此播迁于吾祖。分南阳而赐田,裂东岳而胙土。诛茅宋玉之宅,穿径临江之府。水木交运,山川崩竭。家有直道,人多全节。训子见于纯深,事君彰于义烈。新野有生祠之庙,河南有胡书之碣。况乃少微真人,天山逸民。阶庭空谷,门巷蒲轮。移谈讲树,就简书筠。降生世德,载诞贞臣。文词高于甲观,模楷盛于漳滨。嗟有道而无凤,叹非时而有麟。既奸回之赑匿,终不悦于仁人。  王子洛滨之岁,兰成射策之年,始含香于建礼,仍矫翼于崇贤。游洊雷塘于江浦。东门则鞭石成桥,南极则铸铜为柱。树则园植万株,竹则家封千户。西赆浮玉,南琛没羽。吴歈越吟,荆艳楚舞。草木之藉春阳,鱼龙之得风雨。五十年中,江表无事。王歙为和亲之侯,班超为定远之使。马武无预于兵甲,冯唐不论于将帅。岂知山岳闇然,江湖潜沸。渔阳有闾左戍卒,离石有将兵都尉。天子方删诗书,定礼乐。设重云之讲,开士林之学。谈劫烬之灰飞,辩常星之夜落。地平鱼齿,城危兽角。卧刁斗于荥阳,绊龙媒于平乐。宰衡以干戈为儿戏,缙绅以清谈为庙略。乘渍水而胶船,驭奔驹以朽索。小人则将及水火,君子则方成沐鹤。弊箄不能救盐池之咸,阿胶不能止黄河之浊。既而鲂鱼頳尾,四郊多垒。殿狎江鸥,宫鸣野雉。湛卢去国,艅皇失水。见被发于伊川,知其时为戎矣。  彼奸逆之炽盛,久游魂而放命。大则有鲸有鲵,小则为枭为獍。负其牛羊之力,凶其水草之性。非玉烛之能调,岂璇玑之可正。值天下之无为,尚有欲于羁縻。饮其琉璃之酒,赏其虎豹之皮。见胡桐于大夏,识鸟卵于条支。豺牙密厉,虺毒潜吹。轻九鼎而欲问,闻三川而遂窥。  始则王子召戎,奸臣介冑。既官政而离逖,遂师言而泄漏。望廷尉之逋囚,反淮南之穷寇。飞狄泉之苍鸟,起横江之困兽。地则石鼓鸣山,天则金精动宿。北阙龙吟,东陵麟斗。尔乃桀黠构扇,凭陵畿甸。拥狼望于黄图,填卢山于赤县。青袍如草,白马如练。天子履端废朝,单于长围高宴。两观当戟,千门受箭。白虹贯日,苍鹰击殿。竞遭夏台之祸,遂视尧城之变。官守无奔问之人,干戚非平戎之战。陶侃则空装米船,顾荣则虚摇羽扇。将军死绥,路绝重围。烽随星落,书逐鸢飞。遂乃韩分赵裂,鼓卧旗折。失群班马,迷轮乱辙。猛士婴城,谋臣卷舌。昆阳之战象走林,常山之阵蛇奔穴。五郡则兄弟相悲,三州则父子离别。  护军慷慨,忠能死节。三世为将,终于此灭。济阳忠壮,身参末将。兄弟三人,义声俱唱。主辱臣死,名存身丧。狄人归元,三军凄怆。尚书多算,守备是长。云梯可拒,地道能防。有齐将之闭壁,无燕师之卧墙。大事去矣,人之云亡。申子奋发,勇气咆勃。实总元戎,身先士卒。冑落鱼门,兵填马窟。屡犯通中,频遭刮骨。功业夭枉,身名埋没。或以隼翼鷃披,虎威狐假。沾渍锋镝,脂膏原野。兵弱虏强,城孤气寡。闻鹤唳而虚惊,听胡笳而泪下。据神亭而亡戟,临横江而弃马。崩于钜鹿之沙,碎于长平之瓦。于是桂林颠覆,长洲麋鹿。溃溃沸腾,茫茫惨黩。天地离阻,人神怨酷。晋郑靡依,鲁卫不睦。竞动天关,争回地轴。探雀騺而未饱,待熊蹯而讵熟。乃有车侧郭门,筋悬庙屋。鬼同曹社之谋,人有秦庭之哭。  余乃假刻玺于关塞,称使者之詶对。逢鄂阪之讥嫌,值耏门之征税。乘白马而不前,策青骡而转碍。吹落叶之扁舟,飘长颿于上游。彼锯牙而勾爪,又巡江而习流。排青龙之战舰,斗飞燕之船楼。张辽临于赤壁,王浚下于巴丘。乍风惊而射火,或箭重而回舟。未辨声于黄盖,已先沈于杜侯。落帆黄鹤之浦,藏船鹦鹉之洲。路已分于湘汉,星犹看于斗牛。若乃阴陵失路,钓台斜趣。望赤岸而沾衣,舣乌江而不度。雷池栅浦,鹊陵焚戍。旅舍无烟,巢禽失树。谓荆、衡之杞梓,庶江、汉之可恃。淮海维扬,三千余里。过漂渚而寄食,托芦中而度水。届于七泽,滨于十死。嗟天保之未定,见殷忧之方始。本不达于危行,又无情于禄仕。谬掌卫于中军,滥尸丞于御史。  信生世等于龙门,辞亲同于河洛。奉立身之遗训,受成书之顾托。昔三世而无惭,今七叶而始落。泣风雨于梁山,惟枯鱼之衔索。入欹斜之小径,掩蓬藋之荒扉。就汀洲之杜若,待芦苇之单衣。  于时西楚霸王,剑及繁阳。鏖兵金匮,校战玉堂。苍鹰赤雀,铁舳牙樯。沈白马而誓众,负黄龙而度湘。海潮迎舰,江萍送王。戎车屯于石城,戈船掩乎淮、泗。诸侯则郑伯前驱,盟主则荀罃暮至。剖巢熏穴,奔魑走魅。埋长狄于驹门,斩蚩尤于中冀。然腹为灯,饮头为器。直虹贯垒,长星属地。昔之虎据龙盘,加以黄旗紫气,莫不随狐兔而窟穴,与风尘而殄瘁。  西瞻博望,北临玄圃。月榭风台,池平树古。倚弓于玉女窗扉,系马于凤凰楼柱。仁寿之镜徒悬,茂陵之书空聚。若夫立德立言,谟明夤亮。声超于系表,道高于河上。既不遇于浮丘,遂无言于师旷。指爱子而托人,知西陵而谁望。非无北阙之兵,犹有云台之仗。司徒之表里经纶,狐偃之惟王实勤。横琱戈而对霸主,执金鼓而问贼臣。平吴之功,壮于杜元凯;王室是赖,深于温太真。始则地名全节,终以山称枉人。南阳校书,去之已远。上蔡逐猎,知之何晚。镇北之负誉矜前,风飙懔然。水神遭箭,山灵见鞭。是以蛰熊伤马,浮蛟没船。才子并命,俱非百年。  中宗之夷凶静乱,大雪冤耻。去代邸而承基,迁唐郊而纂祀。反旧章于司隶,归余风于正始。沉猜则方逞其欲,藏疾则自矜于己。天下之事没焉,诸侯之心摇矣。既而齐交北绝,秦患西起。况背关而怀楚,异端委而开吴。驱绿林之散卒,拒骊山之叛徒。营军梁溠,搜乘巴渝。问诸淫昏之鬼,求诸厌劾之巫。荆门遭廪延之戮,夏首滥逵泉之诛。蔑因亲于教爱,忍和乐于弯弧。慨无谋于肉食,非所望于论都。未深思于五难,先自擅于二端。登阳城而避险,卧底柱而求安。既言多于忌刻,实志勇于刑残。但坐观于时变,本无情于急难。地为黑子,城犹弹丸。其怨则黩,其盟则寒。岂冤禽之能塞海,非愚叟之可移山。况以沴气朝浮,妖精夜殒。赤鸟则三朝夹日,苍云则七重围轸。亡吴之岁既穷,入郢之年斯尽。周含郑怒,楚结秦冤。有南风之不竞,值西邻之责言。俄而梯冲乱舞,冀马云屯。栈秦车于畅毂,沓汉鼓于雷门。下陈仓而连弩,度临晋而横船。虽复楚有七泽,人称三户。箭不丽于六麋,雷无惊于九虎。辞洞庭兮落木,去涔阳兮极浦。炽火兮焚旗,贞风兮害蛊。乃使玉轴扬灰,龙文斫柱。下江余城,长林故营。徒思箝马之秣,未见烧牛之兵。章曼支以毂走,宫之奇以族行。河无冰而马度,关未晓而鸡鸣。忠臣解骨,君子吞声。章华望祭之所,云梦伪游之地。荒谷缢于莫敖,冶父囚乎群帅。硎阱折拉,鹰鹯批拂。冤霜夏零,愤泉秋沸。城崩杞妇之哭,竹染湘妃之泪。  水毒秦泾,山高赵陉。十里五里,长亭短亭。饥随蛰燕,闇逐流萤。秦中水黑,关上泥青。于时瓦解冰泮,风飞电散。浑然千里,淄、渑一乱。雪暗如沙,冰横似岸。逢赴洛之陆机,见离家之王粲。莫不闻陇水而掩泣,向关山而长叹。况复君在交河,妾在清波。石望夫而逾远,山望子而逾多。才人之忆代郡,公主之去清河。栩阳亭有离别之赋,临江王有愁思之歌。别有飘飖武威,羁旅金微。班超生而望反,温序死而思归。李陵之双凫永去,苏武之一鴈空飞。  昔江陵之中否,乃金陵之祸始。虽借人之外力,实萧墙之内起。拨乱之主忽焉,中兴之宗不祀。伯兮叔兮,同见戮于犹子。荆山鹊飞而玉碎,随岸蛇生而珠死。鬼火乱于平林,殇魂惊于新市。梁故丰徙,楚实秦亡。不有所废,其何以昌。有妫之后,遂育于姜。输我神器,居为让王。天地之大德曰生,圣人之大宝曰位。用无赖之子孙,举江东而全弃。惜天下之一家,遭东南之反气。以鹑首而赐秦,天何为而此醉!  且夫天道回旋,民生预焉。余烈祖于西晋,始流播于东川。洎余身而七叶,又遭时而北迁。提挈老幼,关河累年。死生契阔,不可问天。况复零落将尽,灵光巍然。日穷于纪,岁将复始。逼切危虑,端忧暮齿。践长乐之神皋,望宣平之贵里。渭水贯于天门,骊山回于地市。幕府大将军之爱客,丞相平津侯之待士。见钟鼎于金、张,闻弦歌于许、史。岂知灞陵夜猎,犹是故时将军;咸阳布衣,非独思归王子。  大象初,以疾去职,卒。隋文帝深悼之,赠本官,加荆淮二州刺史。子立嗣。史臣曰:两仪定位,日月扬晖,天文彰矣;八卦以陈,书契有作,人文详矣。若乃坟索所纪,莫得而云,典慕以降,遗风可述。是以曲阜多才多艺,鉴二代以正其本;阙里性与天道,修六经以维其末。故能范围天地,纲纪人伦。穷神知化,称首于千古;经邦纬俗,藏用于百代。至矣哉!斯固圣人之述作也。  逮乎两周道丧,七十义乖。淹中、稷下,八儒三墨,辩博之论蜂起;漆园、黍谷,名法兵农,宏放之词雾集。虽雅诰奥义,或未尽善,考其所长,盖贤达之源流也。  其后逐臣屈平,作离骚以叙志,宏才艳发,有恻隐之美。宋玉,南国词人,追逸辔而亚其迹。大儒荀况,赋礼智以陈其情,含章郁起,有讽论之义。贾生,洛阳才子,继清景而奋其晖。并陶铸性灵,组织风雅,词赋之作,实为其冠。自是著述滋繁,体制匪一。孝武之后,雅尚斯文,扬葩振藻者如林,而二马、王、杨为之杰;东京之朝,兹道愈扇,咀征含商者成市,而班、傅、张、蔡为之雄。当涂受命,尤好虫篆;金行勃兴,无替前烈。曹、王、陈、阮,负宏衍之思,挺栋干于邓林;潘、陆、张、左,擅侈丽之才,饰羽仪于凤穴。斯并高视当世,连衡孔门。虽时运推移,质文屡变,譬犹六代并协,易俗之用无爽;九流竞逐,一致之理同归。历选前英,于兹为盛。  既而中州版荡,戎狄交侵,僭伪相属,士民涂炭,故文章黜焉。其潜思于战争之间,挥翰于锋镝之下,亦往往而间出矣。若乃鲁徽、杜广、徐光、尹弼之畴,知名于二赵;宋谚、封奕、朱彤、梁谠之属,见重于燕、秦。然皆迫于仓卒,牵于战争。竞奏符檄,则粲然可观;体物缘情,则寂寥于世。非其才有优劣,时运然也。至朔漠之地,蕞尔夷俗,胡义周之颂国都,足称宏丽;区区河右,而学者埒于中原,刘延明之铭酒泉,可谓清典。子曰“十室之邑,必有忠信”,岂徒言哉。  洎乎有魏,定鼎沙朔,南包河、淮,西吞关、陇。当时之士,有许谦、崔宏、崔浩、高允、高闾、游雅等,先后之间,声实俱茂,词义典正,有永嘉之遗烈焉。及太和之辰,虽复崇尚文雅,方骖并路,多乖往辙,涉海登山,罕值良宝。其后袁翻才称澹雅,常景思摽沉郁,彬彬焉,盖一时之俊秀也。  周氏创业,运属陵夷。纂遗文于既丧,聘奇士如弗及。是以苏亮、苏绰、卢柔、唐瑾、元伟、李昶之徒,咸奋鳞翼,自致青紫。然绰建言务存质朴,遂糠秕魏、晋,宪章虞、夏。虽属词有师古之美,矫枉非适时之用,故莫能常行焉。  既而革车电迈,渚宫云撤。尔其荆、衡杞梓,东南竹箭,备器用于庙堂者众矣。唯王褒、庾信奇才秀出,牢笼于一代。是时,世宗雅词云委,滕、赵二王雕章间发。咸筑宫虚馆,有如布衣之交。由是朝廷之人,闾阎之士,莫不忘味于遗韵,眩精于末光。犹丘陵之仰嵩、岱,川流之宗溟、渤也。  然则子山之文,发源于宋末,盛行于梁季。其体以淫放为本,其词以轻险为宗。故能夸目侈于红紫,荡心逾于郑、卫。昔杨子云有言:“诗人之赋,丽以则;词人之赋,丽以淫。”若以庾氏方之,斯又词赋之罪人也。  原夫文章之作,本乎情性。覃思则变化无方,形言则条流遂广。虽诗赋与奏议异轸,铭诔与书论殊涂,而撮其指要,举其大抵,莫若以气为主,以文传意。考其殿最,定其区域,摭六经百氏之英华,探屈、宋、卿、云之秘奥。其调也尚远,其旨也在深,其理也贵当,其辞也欲巧。然后莹金璧,播芝兰,文质因其宜,繁约适其变,权衡轻重,斟酌古今,和而能壮,丽而能典,焕乎若五色之成章,纷乎犹八音之繁会。夫然,则魏文所谓通才足以备体矣,士衡所谓难能足以逮意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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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四十一 列传第三十三 王褒庾信 王褒字子渊,琅邪临沂人也。曾祖俭,齐侍中、太尉、南昌文宪公。祖骞,梁侍中、金紫光禄大夫、南昌安侯。父规,梁侍中、左民尚书、南昌章侯。

卷三十八 列传第三十

  苏亮弟湛柳虬吕思礼薛憕薛寘李昶元伟  苏亮字景顺,武功人也。祖权,魏中书侍郎、玉门郡守。父佑,泰山郡守。  亮少通敏,博学,好属文,善章奏。初举秀才,至洛阳,遇河内常景。景深器之,退而谓人曰:“秦中才学可以抗山东者,将此人乎。”魏齐王萧宝夤引为参军。后宝夤开府,复为其府主薄。从宝夤西征,转记室参军。宝夤迁大将军,仍为之掾。宝夤雅知重亮,凡有文檄谋议,皆以委之。寻行武功郡事,甚着声绩。宝夤作乱,以亮为黄门侍郎。亮善处人间,与物无忤。及宝夤败,从之者遇祸,唯亮获全。乃长孙稚、尔朱天光等西讨,并以亮为郎中,专典文翰。累迁镇军将军、光禄大夫、散骑常侍、岐州大中正。贺拔岳为关西行台,引亮为左丞,典机密。  魏孝武西迁,除吏部郎中,加卫将军、右光禄大夫。大统二年,拜给事黄门侍郎,领中书舍人。魏文帝子宜都王式为秦州刺史,以亮为司马。帝谓亮曰:“黄门侍郎岂可为秦州司马,直以朕爱子出蕃,故以心腹相委,勿以为恨。”临辞,赐以御马。七年,复为黄门郎,加骠骑将军。八年,迁都官尚书、使持节、行北华州刺史,封临泾县子,邑三百户。除中书监,领著作,修国史。亮有机辩,善谈笑。太祖甚重之。有所筹议,率多会旨。记人之善,忘人之过。荐达后进,常如弗及。故当世敬慕焉。十四年,除秘书监、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寻拜大行台尚书,出为岐州刺史。朝廷以其作牧本州,特给路车、鼓吹,先还其宅,并给骑士三千。列羽仪,游乡党,经过故人,欢饮旬日,然后入州。世以为荣。十七年,征拜侍中。卒于位。赠本官。  亮少与从弟绰俱知名。然绰文章少不逮亮,至于经画进趣,亮又减之。故世称二苏焉。亮自大统以来,无岁不转官,一年或至三迁。佥曰才至,不怪其速也。所着文笔数十篇,颇行于世。子师嗣。以亮名重于时,起家为黄门侍郎。  亮弟湛,字景隽。少有志行,与亮俱著名西土。年二十余,举秀才,除奉朝请,领侍御史,加员外散骑侍郎。萧宝夤西讨,以湛为行台郎中,深见委任。及宝夤将谋叛逆,湛时卧疾于家。宝夤乃令湛从母弟天水姜俭谓湛曰:“吾不能坐受死亡,今便为身计,不复作魏臣也。与卿死生荣辱,方当共之,故以相报。”湛闻之,举声大哭。俭遽止之曰:“何得便尔?”湛曰:“阖门百口,实时屠灭,云何不哭。”哭数十声,徐谓俭曰:“为我白齐王,王本以穷而归人,赖朝廷假王羽翼,遂得荣宠至此。既属国步多虞,不能竭诚报德,岂可乘人间隙,便有问鼎之心乎。今魏德虽衰,天命未改。王之恩义,未洽于民,破亡之期,必不旋踵。苏湛终不能以积世忠贞之基,一旦为王族灭也。”宝夤复令俭谓湛曰:“此是救命之计,不得不尔。”湛复曰:“凡举大事,当得天下奇士。今但共长安博徒小儿辈为此计,岂有办哉。湛不忍见荆棘生王户庭也。愿赐骸骨还旧里,庶归全地下,无愧先人。”宝夤素重之,知必不为己用,遂听还武功。宝夤后果败。  孝庄帝即位,征拜尚书郎。帝尝谓之曰:“闻卿答萧宝夤,甚有美辞,可为我说之也。”湛顿首谢曰:“臣自惟言辞不如伍被远矣,然始终不易,窃谓过之。但臣与宝夤周旋契阔,言得尽心,而不能令其守节,此臣之罪也。”孝庄大悦,加授散骑侍郎。寻迁中书侍郎。  孝武初,以疾还乡里,终于家。赠散骑常侍、镇西将军、雍州刺史。湛弟让,字景恕。幼聪敏,好学,颇有人伦鉴识。初为本州主薄,稍迁别驾、武都郡守、镇远将军、金紫光禄大夫。及太祖为丞相,引为府属,甚见亲待。出为卫将军、南汾州刺史。治有善政。寻卒官。赠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泾州刺史。  柳虬字仲蟠,司会庆之兄也。年十三,便专精好学。时贵游子弟就学者,并车服华盛,唯虬不事容饰。遍(授)〔受〕五经,略通大义,兼博涉子史,雅好属文。孝昌中,扬州刺史李宪举虬秀才,兖州刺史冯隽引虬为府主薄。既而樊子鹄为吏部尚书,其兄义为扬州。治中,加镇远将军,非其好也,遂弃官还洛阳。属天下丧乱,乃退耕于阳城,有终焉之志。  大统三年,冯翊王元季海、领军独孤信镇洛阳。于时旧京荒废,人物罕极,唯有虬在阳城,裴诹在颍川。信等乃俱征之,以虬为行台郎中,诹为都督府属,并掌文翰。时人为之语曰:“北府裴诹,南省柳虬。”时军旅务殷,虬励精从事,或通夜不寝。季海尝云:“柳郎中判事,我不复重看。”四年,入朝,太祖欲官之,虬辞母老,乞侍医药。太祖许焉。久之为独孤信开府从事中郎。信出镇陇右,因为秦州刺史,以虬为二府司马。虽处元僚,不综府事,唯在信左右谈论而已。因使见太祖,被留为丞相府记室。追论归朝功,封美阳县男,邑二百户。  虬以史官密书善恶,未足惩劝。乃上疏曰:  古者人君立史官,非但记事而已,盖所以为监诫也。动则左史书之,言则右史书之,彰善瘅恶,以树风声。故南史抗节,表崔杼之罪;董狐书法,明赵盾之愆。是知直笔于朝,其来久矣。而汉魏已还,密为记注,徒闻后世,无益当时,非所谓将顺其美,匡救其恶者也。且著述之人,密书其事,纵能直笔,人莫之知。何止物生横议,亦自异端互起。故班固致受金之名,陈寿有求米之论。着汉魏者,非一氏;造晋史者,至数家。后代纷纭,莫知准的。  伏惟陛下则天稽古,劳心庶政。开诽谤之路,纳忠谠之言。诸史官记事者,请皆当朝显言其状,然后付之史阁。庶令是非明着,得失无隐。使闻善者日修,有过者知惧。敢以愚管,轻冒上闻。乞以瞽言,访之众议。事遂施行。  十四年,除秘书丞。秘书虽领著作,不参史事,自虬为丞,始令监掌焉。十六年,迁中书侍郎,修起居注,仍领丞事。时人论文体者,有古今之异。虬又以为时有今古,非文有今古,乃为文质论。文多不载。魏废帝初,迁秘书监,加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  虬脱略人间,不事小节,弊衣疏食,未尝改操。人或讥之。虬曰:“衣不过适体,食不过充饥。孜孜营求,徒劳思虑耳。”魏恭帝元年冬,卒,时年五十四。赠兖州刺史。谥曰孝。有文章数十篇行于世。子鸿渐嗣。  吕思礼,东平寿张人也。性温润,不杂交游。年十四,受学于徐遵明。长于论难。诸生为之语曰:“讲书论易,其锋难敌。”十九,举秀才,对策高第。除相州功曹参军。葛荣围邺,思礼有守御勋,赐爵平陆县伯,除栾城令。普泰中,仆射司马子如荐为尚书二千石郎中。寻以地寒被出,兼国子博士。乃求为关西大。行台贺拔岳所重。专掌机密,甚得时誉。  岳为侯莫陈悦所害,赵贵等议遣赫连达迎太祖,思礼预其谋。及太祖为关西大都督,以思礼为府长史,寻除行台右丞。以迎魏孝武功,封汝阳县子,邑四百户,加冠军将军,拜黄门侍郎。魏文帝即位,领著作郎,除安东将军、都官尚书,兼七兵、殿中二曹事。从擒窦泰,进爵为侯,邑八百户。大统四年,以谤讪朝政,赐死。  思礼好学,有文才。虽务兼军国,而手不释卷。昼理政事,夜则读书。令苍头执烛,烛烬夜有数升。沙苑之捷,命为露布,食顷便成。太祖叹其工而且速。所为碑诔表颂,并传于世。七年,追赠车骑大将军、定州刺史。子亶嗣。大象末,位至驾部下大夫。  时有博陵崔腾、新蔡董绍并早有名誉,历职清显。腾为丞相府长史,绍为御史丞。俱以投书谤议,赐死。  薛憕字景猷,河东汾阴人也。曾祖弘敞,值赫连之乱,率宗人避地襄阳。  憕早丧父,家贫,躬耕以养祖母,有暇则览文籍。时人未之奇也。江表取人,多以世族。憕既羇旅,不被擢用。然负才使气,未尝趣世禄之门。左中郎将京兆韦潜度谓憕曰:“君门地非下,身材不劣,何不憕裾数参吏部?”憕曰:““世冑蹑高位,英俊沉下僚”,古人以为叹息。窃所未能也。”潜度告人曰:“此年少极慷慨,但不遭时耳。”  孝昌中,杖策还洛阳。先是,憕从祖真度与族祖安都拥徐、兖归魏,其子怀隽见憕,甚相亲善。属尔朱荣废立,遂还河东,止怀隽家。不交人物,终日读书,手自抄略,将二百卷。唯郡守元袭,时相要屈,与之抗礼。怀隽每曰:“汝还乡里,不营产业,不肯取妻,岂复欲南乎?”憕亦恬然自处,不改其旧。普泰中,拜给事中,加伏波将军。  及齐神武起兵,憕乃东游陈、梁间,谓族人孝通曰:“高欢阻兵陵上,丧乱方始。关中形胜之地,必有霸王居之。”乃与孝通俱游长安。侯莫陈悦闻之,召为行台郎中,除镇远将军、步兵校尉。及悦害贺拔岳,军人咸相庆慰。憕独谓所亲曰:“悦才略本寡,辄害良将,败亡之事,其则不远。吾属今即为人所虏,何庆慰之有乎!”闻者以憕言为然,乃有忧色。寻而太祖平悦,引憕为记室参军。魏孝武西迁,授征虏将军、中散大夫,封夏阳县男,邑二百户。魏文帝即位,拜中书侍郎,加安东将军,增邑百户,进爵为伯。  大统四年,宣光、清徽殿初成,憕为之颂。魏文帝又造二欹器。一为二仙人共持一钵,同处一盘,钵盖有山,山有香气,一仙人又持金瓶以临器上,以水灌山,则出于瓶而注乎器,烟气通发山中,谓之仙人欹器。一为二荷同处一盘,相去盈尺,中有莲下垂器上,以水注荷,则出于莲而盈乎器,为凫鴈蟾蜍以饰之,谓之水芝欹器。二盘各处一床,钵圆而床方,中有人,言三才之象也。皆置清徽殿前。器形似觥而方,满则平,溢则倾。憕各为作颂。  大统初,仪制多阙。太祖令憕与卢辩、檀翥等参定之。自以流离世故,不听音乐。虽幽室独处,尝有戚容。后坐事死。子舒嗣,官至礼部下大夫、仪同大将军、聘陈使副。  薛寘,河东汾阴人也。祖遵彦,魏平远将军、河东郡守、安邑侯。父乂,尚书吏部郎、清河广平二郡守。  寘幼览篇籍,好属文。年未弱冠,为州主簿、郡功曹。起家奉朝请。稍迁左将军、太中大夫。从魏孝武西迁,封合阳县子,邑四百户,进号中军将军。魏废帝元年,领著作佐郎,修国史。寻拜中书侍郎,修起居注。迁中书令、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燕公于谨征江陵,以寘为司录。军中谋略,寘并参之。江陵平,进爵为伯,增邑五百户。朝廷方改物创制,欲行周礼,乃令寘与小宗伯卢辩斟酌古今,共详定之。六官建,授内史下大夫。  孝闵帝践阼,进爵为侯,增邑五百户,转御正中大夫。时前中书监卢柔,学业优深,文藻华赡,而寘与之方驾,故世号曰卢、薛焉。久之,进位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出为淅州刺史。卒于位。吏民哀惜之。赠虞州刺史,谥曰理。所着文笔二十余卷,行于世。又撰西京记三卷,引据该洽,世称其博闻焉。寘性至孝,虽年齿已衰,职务繁广,至于温凊之礼,朝夕无违。当时以此称之。子明嗣。大象末,仪同大将军、清水郡守。  李昶,顿丘临黄人也,小名那。祖彪,名重魏朝,为御史中尉。父游,亦有才行,为当世所称。游兄志,为南荆州刺史,游随从至州。属尔朱之乱,与志俱奔江左。  昶性峻急,不杂交游。幼年已解属文,有声洛下。时洛阳创置明堂,昶年十数岁,为明堂赋。虽优洽未足,而才制可观。见者咸曰“有家风矣”。初谒太祖,太祖深奇之,厚加资给,令入太学。太祖每见学生,必问才行于昶。昶神情清悟,应对明辨,太祖每称叹之。绥德公陆通盛选僚寀,请以昶为司马,太祖许之。昶虽年少,通特加接待,公私之事,咸取决焉。又兼二千石郎中,典仪注。累迁都官郎中、相州大中正、丞相府东合祭酒、中军将军、银青光禄大夫。昶虽处郎官,太祖恒欲以书记委之。于是以昶为丞相府记室参军、著作郎,修国史。转大行台郎中、中书侍郎。顷之,转黄门侍郎,封临黄县伯,邑五百户。  太祖尝谓昶曰:“卿祖昔在中朝,为御史中尉。卿操尚贞固,理应不坠家风。但孤以中尉弹劾之官,爱憎所在,故未即授卿耳。然此职久旷,无以易卿。”乃奏昶为御史中尉。岁余,加使持节、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赐姓宇文氏。六官建,拜内史下大夫,进爵为侯,增邑五百户,迁内史中大夫。世宗初,行御伯中大夫。武成元年,除中外府司录。保定初,进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二年,转御正中大夫。时以近侍清要,盛选国华,乃以昶及安昌公元则、中都公陆逞、临淄公唐瑾等并为纳言。寻进爵为公,增邑通前一千三百户。五年,出为昌州刺史。在州遇疾,启求入朝,诏许之。还未至京,卒于路。时年五十。赠相瀛二州刺史。  昶于太祖世已当枢要,兵马处分,专以委之,诏册文笔,皆昶所作也。及晋公护执政,委任如旧。昶常曰:“文章之事,不足流于后世,经邦致治,庶及古人。”故所作文笔,了无藳草。唯留心政事而已。又以父在江南,身寓关右,自少及终,不饮酒听乐。时论以此称焉。子丹嗣。  时有高平檀翥,字凤翔。好读书,善属文,能鼓瑟。早为琅邪王诵所知。年十九,为魏孝明帝挽郎。其后司州牧、城阳王元徽以翥为从事,非其好也。寻谢病,客游三辅。时毛(遯)〔遐〕为行台,镇北雍州,表翥为行台郎中。会尔朱天光东拒齐神武,翥随赴洛。除西兖州录事参军,历司空田曹参军,加镇远将军,兼殿中侍御史。台中表奏,皆翥为之。寻副毛鸿宾镇潼关,加前将军、太中大夫。魏孝武西迁,赐爵高唐县子,兼中书舍人,修国史,加镇军将军。后坐谈论轻躁,为黄门侍郎徐招所驳,死于廷尉狱。  元伟字猷道,河南洛阳人也。魏昭成之后。曾祖忠,尚书左仆射,城阳王。祖盛,通直散骑常侍,城阳公。父顺,以左卫将军从魏孝武西迁,拜中书监、雍州刺史、开府仪同三司,封濮阳王。  伟少好学,有文雅。弱冠,授员外散骑侍郎。以侍从之劳,赐爵高阳县伯。大统初,拜伏波将军、度支郎中,领太子舍人。十一年,迁太子庶子,领兵部郎中。寻拜东南道行台右丞。十六年,进位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以魏氏宗室,进爵南安郡王,邑五百户。十七年,除幽州都督府长史。及尉迟迥伐蜀,以伟为司录。书檄文记,皆伟之所为。蜀平,以功增邑五百户。六官建,拜师氏下大夫,爵随例降,改封淮南县公。  孝闵帝践祚,除晋公护府司录。世宗初,拜师氏中大夫。受诏于麟趾殿刊正经籍。寻除陇右总管府长史,加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保定二年,迁成州刺史。伟政尚清静,百姓悦附,流民复业者三千余口。天和元年,入为匠师中大夫,转司宗中大夫。六年,出为随州刺史。伟辞以母老,不拜。还为司宗。寻以母忧去职。建德二年,复为司宗,转司会中大夫,兼民部中大夫,迁小司寇。四年,以伟为使主,报聘于齐。是秋,高祖亲戎东讨,伟遂为齐人所执。六年,齐平,伟方见释。高祖以其久被幽絷,加授上开府。大象二年,除襄州刺史,进位大将军。  伟性温柔,好虚静。居家不治生业。笃学爱文,政事之暇,未尝弃书。谨慎小心,与物无忤。时人以此称之。初自邺还也,庾信赠其诗曰:“虢亡垂棘反,齐平宝鼎归。”其为辞人所重如此。后以疾卒。  太祖天纵宽仁,性罕猜忌。元氏戚属,并保全之,内外任使,布于列职。孝闵践祚,无替前绪。明、武缵业,亦遵先志。虽天厌魏德,鼎命已迁,枝叶荣茂,足以逾于前代矣。然简牍散亡,事多湮没。今录其名位可知者,附于此云。  柱国大将军、太傅、大司徒、广陵王元欣。  柱国大将军、特进、尚书令、少师、义阳王元子孝。  尚书仆射、冯翊王元季海。  七兵尚书、陈郡王元玄,  大将军、淮安王元育,  大将军、梁王元俭。  大将军、尚书令、少保、小司徒、广平郡公元赞。  大将军、纳言、小司空、荆州总管、安昌郡公元则。  侍中、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少师、韩国公元罗。  侍中、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吏部尚书、鲁郡公元正。  侍中、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中书监、洵州刺史、宜都郡公元颜子。  侍中、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鄯州刺史、安乐县公元寿。侍中、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武卫将军、遂州刺史、房陵县公元审。  史臣曰:太祖除暴宁乱,创业开基,昃食求贤,共康庶政。既焚林而访阮,亦牓道以求孙,可谓野无遗才,朝多君子。苏亮等并学称该博,文擅雕龙,或挥翰凤池,或著书麟阁,咸居禄位,各逞琳琅。拟彼陈、徐,惭后生之可畏;论其任遇,实当时之良选也。魏文帝有言:“古今文人,类不护细行。”其吕思礼、薛憕之谓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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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四十 列传第三十二-周书

卷四十 列传第三十二 尉迟运王轨宇文神举宇文孝伯颜之仪乐运 尉迟运,大司空、吴国公纲之子也。少强济,志在立功。魏大统十六年,以父勋封安喜县侯,邑一千户。孝闵帝践阼,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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