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传第二百十二 外国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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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传第二百十三 外国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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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传第二百十二 外国五

  ○占城宾童龙 真腊 暹罗 爪哇阇婆 苏吉丹 碟里 日罗夏治三佛齐

  占城居南海中,自琼州航海顺风一昼夜可至,自福州西南行十昼夜可至,即周越裳地。秦为林邑,汉为象林县。后汉末,区连据其地,始称林邑王。自晋至隋仍之。唐时,或称占不劳,或称占婆,其王所居曰占城。至德后,改国号曰环。迄周、宋,遂以占城为号,朝贡不替。元世祖恶其阻命,大举兵击破之,亦不能定。

  洪武二年,太祖遣官以即位诏谕其国。其王阿荅阿者先已遣使奉表来朝,贡象虎方物。帝喜,即遣官赍玺书、《大统历》、文绮、纱罗,偕其使者往赐,其王复遣使来贡。自后或比岁贡,或间岁,或一岁再贡。未几,命中书省管勾甘桓、会同馆副使路景贤赍诏,封阿荅阿者为占城国王,赐彩币四十、《大统历》三千。三年遣使往祀其山川,寻颁科举诏于其国。

  初,安南与占城构兵,天子遣使谕解,而安南复相侵。四年,其王奉金叶表来朝,长尺余,广五寸,刻本国字。馆人译之,其意曰:“大明皇帝登大宝位,抚有四海,如天地覆载,日月照临。阿荅阿者譬一草木尔,钦蒙遣使,以金印封为国王,感戴忻悦,倍万恒情。惟是安南用兵,侵扰疆域,杀掠吏民。伏愿皇帝垂慈,赐以兵器及乐器、乐人,俾安南知我占城乃声教所被,输贡之地,庶不敢欺陵。”帝命礼部谕之曰:“占城、安南并事朝廷,同奉正朔,乃擅自构兵,毒害生灵,既失事君之礼,又乖交邻之道。已咨安南国王,令即日罢兵。本国亦宜讲信修睦,各保疆土。所请兵器,于王何吝,但两国互构而赐占城,是助尔相攻,甚非抚安之义。乐器、乐人,语音殊异,难以遣发。尔国有晓华言者,其选择以来,当令肄习。”因命福建省臣勿徵其税,示怀柔之意。

  六年,贡使言:“海寇张汝厚、林福等自称元帅,剽劫海上。国主击破之,贼魁溺死,获其舟二十艘、苏木七万斤,谨奉献。”帝嘉之,命给赐加等。冬,遣使献安南之捷。帝谓省臣曰:“去冬,安南言占城犯境;今年,占城谓安南扰边,未审曲直。可遣人往谕,各罢兵息民,毋相侵扰。”十年与安南王陈?耑大战,?耑败死。十二年,贡使至都,中书不以时奏。帝切责丞相胡惟庸、汪广洋,二人遂获罪。遣官赐王《大统历》及衣币,令与安南修好罢兵。

  十三年遣使贺万寿节。帝闻其与安南水战不利,赐敕谕曰:“曩者安南兵出,败于占城。占城乘胜入安南,安南之辱已甚。王能保境息民,则福可长享;如必驱兵苦战,胜负不可知,而鹬蚌相持,渔人得利,他日悔之,不亦晚乎?”十六年贡象牙二百枝及方物。遣官赐以勘合、文册及织金文绮三十二、磁器万九千。十九年遣子宝部领诗那日忽来朝,贺万寿节,献象五十四,皇太子亦有献。帝嘉其诚,赐赉优渥,命中官送还。明年复贡象五十一及伽南、犀角诸物,帝加宴赉。还至广东,复命中官宴饯,给道里费。

  真腊贡象,占城王夺其四之一,其他失德事甚多。帝闻之,怒。二十一年夏,命行人董绍敕责之。绍未至,而其贡使抵京。寻复遣使谢罪,乃命宴赐如制。

  时阿荅阿者失道,大臣阁胜怀不轨谋,二十三年弑王自立。明年遣太师奉表来贡,帝恶其悖逆,却之。三十年后,复连入贡。

  成祖即位,诏谕其国。永乐元年,其王占巴的赖奉金叶表朝贡,且告安南侵掠,请降敕戒谕。帝可之,遣行人蒋宾兴、王枢使其国,赐以绒、锦、织金文绮、纱罗。明年,以安南王胡牴奏,诏戢兵,遣官谕占城王。而王遣使奏:“安南不遵诏旨,以舟师来侵,朝贡人回,赐物悉遭夺掠。又畀臣冠服、印章,俾为臣属。且已据臣沙离牙诸地,更侵掠未已,臣恐不能自存。乞隶版图,遣官往治。”帝怒,敕责胡牴,而赐占城王钞币。

  四年贡白象方物,复告安南之难。帝大发兵往讨,敕占城严兵境上,遏其越逸,获者即送京师。五年攻取安南所侵地,获贼党胡烈、潘麻休等献俘阙下,贡方物谢恩。帝嘉其助兵讨逆,遣中官王贵通赍敕及银币赐之。

  六年,郑和使其国。王遣其孙舍杨该贡象及方物谢恩。十年,其贡使乞冠带,予之。复命郑和使其国。

  十三年,王师方征陈季扩,命占城助兵。尚书陈洽言:“其王阴怀二心,愆期不进,反以金帛、战象资季扩,季扩以黎苍女遗之。复约季扩舅陈翁挺侵升华府所辖四州十一县地。厥罪维均,宜遣兵致讨。”帝以交址初平,不欲劳师,但赐敕切责,俾还侵地,王即遣使谢罪。十六年,遣其孙舍那挫来朝。命中官林贵、行人倪俊送归,有赐。

  宣德元年,行人黄原昌往颁正朔,绳其王不恪,却所酬金币以归,擢户部员外郎。

  正统元年,琼州知府程莹言:“占城比年一贡,劳费实多。乞如暹罗诸国例,三年一贡。”帝是之,敕其使如莹言,赐王及妃彩币。然番人利中国市易,虽有此令,迄不遵。

  六年,王占巴的赖卒,其孙摩诃贲该以遗命遣王孙述提昆来朝贡,且乞嗣位。乃遣给事中管曈、行人吴惠赍诏,封为王,新王及妃并有赐。七年春,述提昆卒于途,帝悯之,遣官赐祭。八年遣从子且扬乐催贡舞牌旗黑象。

  十一年,敕谕摩诃贲该曰:“迩者,安南王黎浚遣使奏王欺其孤幼,曩已侵升、华、思、义四州,今又屡攻化州,掠其人畜财物。二国俱受朝命,各有分疆,岂可兴兵构怨,乖睦邻保境之义。王宜祗循礼分,严饬边臣,毋恣肆侵轶,贻祸生灵。”并谕安南严行备御,毋挟私报复。先是,定三年一贡之例,其国不遵。及诘其使者,则云:“先王已逝,前敕无存,故不知此令。”是岁,贡使复至,再敕王遵制,赐王及妃彩币。冬复遣使来贡。

  十二年,王与安南战,大败被执。故王占巴的赖侄摩诃贵来遣使奏:“先王抱疾,曾以臣为世子,欲令嗣位。臣时年幼,逊位于舅氏摩诃贲该。后屡兴兵伐安南,致敌兵入旧州古垒等处,杀掠人畜殆尽,王亦被擒。国人以臣先王之侄,且有遗命,请臣代位。辞之再三,不得已始于府前治事。臣不敢自专,伏候朝命。”乃遣给事中陈谊、行人薛干封为王,谕以保国交邻,并谕国中臣民共相辅翼。十三年敕安南送摩诃贲该还国,不奉命。

  景泰三年遣使来贡,且告王讣。命给事中潘本愚、行人边永封其弟摩诃贵由为王。

  天顺元年入贡,赐其正副使钑花金带。二年,王摩诃槃罗悦新立,遣使奉表朝贡。四年复贡,自正使以下赐纱帽及金银角带有差。使者诉安南见侵,因敕谕安南王。九月,使来,告王丧。命给事中黄汝霖、行人刘恕封王弟槃罗茶全为王。

  八年入贡。宪宗嗣位,应颁赐蕃国锦币,礼官请付使臣赍回,从之。使者复诉安南见侵,求索白象。乞如永乐时,遣官安抚,建立界牌石,以杜侵陵。兵部以两国方争,不便遣使,乞令使臣归谕国王,务循礼法,固封疆,捍外侮,毋轻构祸,从之。

  成化五年入贡。时安南索占城犀象、宝货,令以事天朝之礼事之。占城不从,大举往伐。七年破其国,执王槃罗茶全及家属五十余人,劫印符,大肆焚掠,遂据其地。王弟槃罗茶悦逃山中,遣使告难。兵部言:“安南吞并与国,若不为处分,非惟失占城归附之心,抑恐启安南跋扈之志。宜遣官赍敕宣谕,还其国王及眷属。”帝虑安逆命,令俟贡使至日,赐敕责之。

  八年,以槃罗茶悦请封,命给事中陈峻、行人李珊持节往。峻等至新州港,守者拒之,知其国已为安南所据,改为交南州,乃不敢入。十年冬还朝。

  安南既破占城,复遣兵执槃罗茶悦,立前王孙斋亚麻弗菴为王,以国南边地予之。十四年,遣使朝贡请封,命给事中冯义、行人张瑾往封之。义等多携私物,既至广东,闻斋亚麻弗菴已死,其弟古来遣使乞封。义等虑空还失利,亟至占城。占城人言,王孙请封之后,即为古来所杀,安南以伪敕立其国人提婆苔为王。义等不俟奏报,辄以印币授提婆苔封之,得所赂黄金百余两,又往满剌加国尽货其私物以归。义至海洋病死。瑾具其事,并上伪敕于朝。

  十七年,古来遣使朝贡,言:“安南破臣国时,故王弟槃罗茶悦逃居佛灵山。比天使赍封诰至,已为贼人执去,臣与兄斋亚麻弗菴潜窜山谷。后贼人畏惧天威,遣人访觅臣兄,还以故地。然自邦都郎至占腊止五处,臣兄权国未几,遽尔陨殁。臣当嗣立,不敢自专,仰望天恩,赐之册印。臣国所有土地本二十七处,四府、一州、二十二县。东至海,南至占腊,西至黎人山,北至阿本喇补,凡三千五百余里。乞特谕交人,尽还本国。”章下廷议,英国公张懋等请特遣近臣有威望者二人往使。时安南贡使方归,即赐敕诘责黎灏,令速还地,毋抗朝命。礼官乃劾瑾擅封,执下诏狱,具得其情,论死。时古来所遣使臣在馆,召问之,云:“古来实王弟,其王病死,非弑。提婆苔不知何人。”乃命使臣暂归广东,俟提婆苔使至,审诚伪处之。使臣候命经年,提婆苔使者不至,乃令还国。

  二十,年敕古来抚谕提婆苔,使纳原降国王印,宥其受伪封之罪,仍为头目。提婆苔不受命,乃遣给事中李孟旸、行人叶应册封古来为国王。孟旸等言:“占城险远,安南构兵未已,提婆苔又窃据其地,稍或不慎,反损国威。宜令来使传谕古来,诣广东受封,并敕安南悔祸。”从之。古来乃自老挝挈家赴崖州,孟旸竣封事而返。古来又欲躬诣阙廷,奏安南之罪。二十三年,总督宋旻以闻。廷议遣大臣一人往劳,檄安南存亡继绝,迎古来返占城。帝报可,命南京右都御史屠滽往。至广东,即传檄安南,宣示祸福。募健卒二千人,驾海舟二十艘,护古来还国。安南以滽大臣奉特遣,不敢抗,古来乃得入。

  明年,弘治改元,遣使入贡。二年遣弟卜古良赴广东,言:“安南仍肆侵陵,乞如永乐时遣将督兵守护。”总督秦纮等以闻。兵部言:“安南、占城皆《祖训》所载不征之国。永乐间命将出师,乃正黎贼弑逆之罪,非以邻境交恶之故。今黎灏修贡惟谨,古来肤受之醖,容有过情,不可信其单词,劳师不征之国。宜令守臣回咨,言近交人杀害王子古苏麻,王即率众败之,仇耻已雪。王宜自强修政,抚飖国人,保固疆圉,仍与安南敦睦修好。其余嫌细故,悉宜捐除。倘不能自强,专藉朝廷发兵渡海,代王守国,古无是理。”帝如其言。三年遣使谢恩。其国自残破后,民物萧条,贡使渐稀。

  十二,年遣使奏:“本国新州港之地,仍为安南侵夺,患方未息。臣年已老,请及臣未死,命长子沙古卜洛袭封,庶他日可保国土。”廷议:“安南为占城患,已非一日。朝廷尝因占城之醖,累降玺书,曲垂诲谕。安南前后奏报,皆言祗承朝命,土地人民,悉已退还。然安南辨释之语方至,而占城控诉之词又闻,恐真有不获已之情。宜仍令守臣切谕安南,毋贪人土地,自贻祸殃,否则议遣偏师往问其罪。至占城王长子,无父在袭封之理。请令先立为世子摄国事,俟他日当袭位时,如例请封。”帝报允。寻遣王孙沙不登古鲁来贡。

  十八年,古来卒。子沙古卜洛遣使来贡,不告父丧,但乞命大臣往其国,仍以新州港诸地封之。别有占夺方舆之奏,微及父卒事。给事中任良弼等言:“占城前因国土削弱,假贡乞封,仰仗天威,詟伏邻国。其实国王之立不立,不系朝廷之封不封也。今称古来已殁,虚实难知。万一我使至彼,古来尚存,将遂封其子乎?抑义不可而已乎?迫胁之间,事极难处。如往时科臣林霄之使满剌加,不肯北面屈膝,幽饿而死,迄不能问其罪。君命国威,不可不慎。大都海外诸蕃,无事则废朝贡而自立,有事则假朝贡而请封。今者贡使之来,岂急于求封,不过欲复安南之侵地,还粤东之逃人耳。夫安南侵地,玺书屡谕归还,占据如故。今若再谕,彼将玩视之,天威亵矣。倘我使往封占城,羁留不遣,求为处分,朝廷将何以应?又或拘我使者,令索逃人,是以天朝之贵臣,质于海外之蛮邦。宜如往年古来就封广东事,令其领敕归国,于计为便。”礼部亦以古来存亡未明,请令广东守臣移文占城勘报,从之,既而封事久不行。

  正德五年,沙古卜洛遣叔父沙系把麻入贡,因请封。命给事中李贯、行人刘廷瑞往。贯抵广东惮行,请如往年古来故事,令其使臣领封。廷议:“遣官已二年,今若中止,非兴灭继绝义。倘其使不愿领封,或领归而受非其人,重起事端,益伤国体,宜令贯等亟往。”贯终惮行,以乏通事、火长为词。廷议令广东守臣采访其人,如终不得,则如旧例行。贯复设词言:“臣奉命五载,似惮风波之险,殊不知占城自古来被逐后,窜居赤坎邦都郎,国非旧疆,势不可往。况古来乃前王斋亚麻弗菴之头目,杀王而夺其位。王有三子,其一尚存,义又不可。律以《春秋》之法,虽不兴问罪之师,亦必绝朝贡之使。奈何又为采访之议,徒延岁月,于事无益。”广东巡按丁楷亦附会具奏,廷议从之。十年令其使臣赍敕往,自是遂为故事,其国贡使亦不常至。

  嘉靖二十二年遣王叔沙不登古鲁来贡,诉数为安南侵扰,道阻难归。乞遣官护送还国,报可。

  其国无霜雪,四时皆似夏,草木常青。民以渔为业,无二麦,力穑者少,故收获薄。国人皆食槟榔,终日不离口。不解朔望,但以月生为初,月晦为尽,不置闰。分昼夜为十更,非日中不起,非夜分不卧,见月则饮酒、歌舞为乐。无纸笔,用羊皮槌薄熏黑,削细竹蘸白灰为字,状若蚯蚓。有城郭甲兵,人性狠而狡,贸易多不平。户皆北向,民居悉覆茅檐,高不得过三尺。部领分差等,门高卑亦有限。饮食秽污,鱼非腐烂不食,酿不生蛆不为美。人体黑,男蓬头,女椎结,俱跣足。

  王,琐里人,崇释教。岁时采生人胆入酒中,与家人同饮,且以浴身,曰“通身是胆”。其国人采以献王,又以洗象目。每伺人于道,出不意急杀之,取胆以去。若其人惊觉,则胆已先裂,不足用矣。置众胆于器,华人胆辄居上,故尤贵之。五六月间,商人出,必戒备。王在位三十年,则避位入深山,以兄弟子侄代,而己持斋受戒,告于天曰:“我为君无道,愿狼虎食我,或病死。”居一年无恙,则复位如初。国中呼为“昔嚟马哈剌”,乃至尊至圣之称也。

  国不甚富,惟犀象最多。乌木、降香,樵以为薪。棋柟香独产其地一山,酋长遣人守之,民不得采,犯者至断手。

  有鳄鱼潭,狱疑不决者,令两造骑牛过其旁,曲者,鱼辄跃而食之,直者,即数往返,不食也。有尸头蛮者,一名尸致鱼,本妇人,惟无瞳神为异。夜中与人同寝,忽飞头食人秽物,来即复活。若人知而封其颈,或移之他所,其妇即死。国设厉禁,有而不告者,罪及一家。

  宾童龙国,与占城接壤。或言如来入舍卫国乞食,即其地。气候、草木、人物、风土,大类占城,惟遭丧能持服,葬以僻地,设斋礼佛,婚姻偶合。酋出入乘象或马,从者百余人,前后赞唱。民编茅覆屋。货用金、银、花布。

  有昆仑山,节然大海中,与占城及东、西竺鼎峙相望。其山方广而高,其海即曰昆仑洋。诸往西洋者,必待顺风,七昼夜始得过,故舟人为之谚曰:“上怕七州,下怕昆仑,针迷舵失,人船莫存。”此山无异产。

  人皆穴居巢处,食果实鱼虾,无室庐井灶。

  真腊,在占城南,顺风三昼夜可至。隋、唐及宋皆朝贡。宋庆元中,灭占城而并其地,因改国名曰占腊。元时仍称真腊。

  洪武三年,遣使臣郭徵等赍诏抚谕其国。四年,其国巴山王忽尔那遣使进表,贡方物,贺明年正旦。诏赐《大统历》及彩币,使者亦给赐有差。六年进贡。十二年,王参答甘武者持达志遣使来贡,宴赐如前。十三年复贡。十六年遣使赍勘合文册赐其王。凡国中使至,勘合不符者,即属矫伪,许絷缚以闻。复遣使赐织金文绮三十二、磁器万九千。其王遣使来贡。十九年遣行人刘敏、唐敬偕中官赍磁器往赐。明年,敬等还,王遣使贡象五十九、香六万斤。寻遣使赐其王镀金银印,王及妃皆有赐。其王参烈实{田比}邪甘菩者遣使贡象及方物。明年复贡象二十八、象奴三十四人、番奴四十五人,谢赐印之恩。二十二年三贡。明年复贡。

  永乐元年,遣行人蒋宾兴、王枢以即位诏谕其国。明年,王参烈婆{田比}牙遣使来朝,贡方物。初,中官使真腊,有部卒三人潜遁,索之不得,王以其国三人代之,至是引见。帝曰:“华人自逃,于彼何预而责偿?且语言不通,风土不习,吾焉用之?”命赐衣服及道里费,遣还。三年遣使来贡,告故王之丧。命鸿胪序班王孜致祭,给事中毕进、中官王琮赍诏封其嗣子参烈昭平牙为王。进等还,嗣王遣使偕来谢恩。六年、十二年再入贡。使者以其国数被占城侵扰,久留不去。帝遣中官送之还,并敕占城王罢兵修好。十五年、十七年并入贡。宣德、景泰中,亦遣使入贡。自后不常至。

  其国城隍周七十余里,幅员广数千里。国中有金塔、金桥、殿宇三十余所。王岁时一会,罗列玉猿、孔雀、白象、犀牛于前,名曰百塔洲。盛食以金盘、金椀,故有“富贵真腊”之谚。民俗富饶。天时常热,不识霜雪,禾一岁数稔。男女椎结,穿短衫,围梢布。刑有劓、刖、刺配,盗则去手足。番人杀唐人罪死;唐人杀番人则罚金,无金则鬻身赎罪。唐人者,诸番呼华人之称也,凡海外诸国尽然。婚嫁,两家俱八日不出门,昼夜燃灯。人死置于野,任乌鸢食,俄顷食尽者,谓为福报。居丧,但髡其发,女子则额上剪发如钱大,曰用此报亲。文字以麂鹿杂皮染黑,用粉为小条画于上,永不脱落。以十月为岁首,闰悉用九月。夜分四更。亦有晓天文者,能算日月薄蚀。其地谓儒为班诘,僧为苎姑,道为八思。班诘不知读何书,由此入仕者为华贯。先时项挂一白线以自别,既贵曳白如故。俗尚释教,僧皆食鱼、肉,或以供佛,惟不饮酒。其国自称甘孛智,后讹为甘破蔗,万历后又改为柬埔寨。

  暹罗,在占城西南,顺风十昼夜可至,即隋、唐赤土国。后分为罗斛、暹二国。暹土瘠不宜稼,罗斛地平衍,种多获,暹仰给焉。元时,暹常入贡。其后,罗斛强,并有暹地,遂称暹罗斛国。

  洪武三年,命使臣吕宗俊等赍诏谕其国。四年,其王参烈昭{田比}牙遣使奉表,与宗俊等偕来,贡驯象、六足龟及方物,诏赐其王锦绮及使者币帛有差。已,复遣使贺明年正旦,诏赐《大统历》及彩币。五年贡黑熊、白猿及方物。明年复来贡。其王之姊参烈思宁别遣使进金叶表,贡方物于中宫,却之。已而其姊复遣使来贡,帝仍却之,而宴赉其使。时其王懦而不武,国人推其伯父参烈宝{田比}邪?思?里哆啰禄主国事,遣使来告,贡方物,宴赉如制。已而新王遣使来贡、谢恩,其使者亦有献,帝不纳。已,遣使贺明年正旦,贡方物,且献本国地图。

  七年,使臣沙里拔来贡。言去年舟次乌猪洋,遭风坏舟,飘至海南,赖官司救护,尚存飘余兜罗绵、降香、苏木诸物进献,广东省臣以闻。帝怪其无表,既言舟覆,而方物乃有存者,疑其为番商,命却之。谕中书及礼部臣曰:“古诸侯于天子,比年一小聘,三年一大聘。九州之外,则每世一朝,所贡方物,表诚敬而已。惟高丽颇知礼乐,故令三年一贡。他远国,如占城、安南、西洋琐里、爪哇、浡泥、三佛齐、暹罗斛、真腊诸国,入贡既频,劳费太甚。今不必复尔,其移牒诸国俾知之。”然而来者不止。其世子苏门邦王昭禄群膺亦遣使上笺于皇太子,贡方物。命引其使朝东宫,宴赉遣之。八年再入贡。其旧明台王世子昭孛罗局亦遣使奉表朝贡,宴赉如王使。

  十年,昭禄群膺承其父命来朝。帝喜,命礼部员外郎王恒等赍诏及印赐之,文曰“暹罗国王之印”,并赐世子衣币及道里费。自是,其国遵朝命,始称暹罗;比年一贡,或一年两贡。至正统后,或数年一贡云。

  十六年,赐勘合文册及文绮、磁器,与真腊等。二十年贡胡椒一万斤、苏木一万斤。帝遣官厚报之。时温州民有市其沉香诸物者,所司坐以通番,当弃市。帝曰:“温州乃暹罗必经之地,因其往来而市之,非通番也。”乃获宥。二十一,年贡象三十、番奴六十。二十二年,世子昭禄群膺遣使来贡。二十三,年贡苏木、胡椒、降香十七万斤。

  二十八年,昭禄群膺遣使朝贡,且告父丧。命中官赵达等往祭,敕世子嗣王位,赐赉有加。谕曰:“朕自即位以来,命使出疆,周于四维,足履其境者三十六,声闻于耳者三十一,风殊俗异。大国十有八,小国百四十九,较之于今,暹罗最近。迩者使至,知尔先王已逝。王绍先三之绪,有道于邦家,臣民懽怿。兹特遣人锡命,王其罔失法度,罔淫于乐,以光前烈。钦哉。”成祖即位,诏谕其国。永乐元年赐其王昭禄群膺哆啰谛剌驼纽镀金银印,其王即遣使谢恩。六月,以上高皇帝尊谥,遣官颁诏,有赐。八月复命给事中王哲、行人成务赐其王锦绮。九月命中官李兴等赍敕,劳赐其王,其文武诸臣并有赐。

  二年有番船飘至福建海岸,诘之,乃暹罗与琉球通好者。所司籍其货以闻,帝曰:“二国修好,乃甚美事,不幸遭风,正宜怜惜,岂可因以为利。所司其治舟给粟,俟风便遣赴琉球。”是月,其王以帝降玺书劳赐,遣使来谢,贡方物。赐赍有加,并赐《列女传》百册。使者请颁量衡为国永式,从之。

  先是,占城贡使返,风飘其舟至彭亨,暹罗索取其使,羁留不遣。苏门答剌及满剌加又诉暹罗恃强发兵夺天朝所赐印诰。帝降敕责之曰:“占城、苏门答剌、满剌加与尔俱受朝命,安得逞威拘其贡使,夺其诰印。天有显道,福善祸淫,安南黎贼可为鉴戒。其即返占城使者,还苏门答剌、满剌加印诰。自今奉法循理,保境睦邻,庶永享太平之福。”时暹罗所遣贡使,失风飘至安南,尽为黎贼所杀,止余孛黑一人。后官军征安南,获之以归。帝悯之,六年八月命中官张原送还国,赐王币帛,令厚恤被杀者之家。九月,中官郑和使其国,其王遣使贡方物,谢前罪。

  七年,使来祭仁孝皇后,命中官告之几筵。时奸民何八观等逃入暹罗,帝命使者还告其主,毋纳逋逃。其王即奉命遣使贡马及方物,并送八观等还,命张原赍敕币奖之。十年命中官洪保等往赐币。

  十四年,王子三赖波罗摩剌答刂的赖遣使告父之丧。命中官郭文往祭,别遣官赍诏封其子为王,赐以素锦、素罗,随遣使谢恩。十七年命中官杨敏等护归。以暹罗侵满剌加,遣使责令辑睦,王复遣使谢罪。宣德八年,王悉里麻哈赖遣使朝贡。

  初,其国陪臣柰三鐸等贡舟次占城新州港,尽为其国人所掠。正统元年,柰三鐸潜附小舟来京,诉占城劫掠状。帝命召占城使者与相质。使者无以对,乃敕占城王,令尽还所掠人物。已,占城移咨礼部言:“本国前岁遣使往须文达那,亦为暹罗贼人掠去,必暹罗先还所掠,本国不敢不还。”三年,暹罗贡使又至,赐敕晓以此意,令亟还占城人物。十一年,王思利波罗麻那惹智剌遣使入贡。

  景泰四年,命给事中刘洙、行人刘泰祭其故王波罗摩剌答刂的赖,封其嗣子把罗兰米孙剌为王。天顺元年赐其贡使钑花金带。六年,王孛剌蓝罗者直波智遣使朝贡。

  成化九年,贡使言天顺元年所颁勘合,为虫所蚀,乞改给,从之。十七年,贡使还,至中途窃买子女,且多载私盐,命遣官戒谕诸番。先是,汀州人谢文彬,以贩盐下海,飘入其国,仕至坤岳,犹天朝学士也。后充使来朝,贸易禁物,事觉下吏。

  十八年遣使朝贡,且告父丧,命给事中林霄、行人姚隆往封其子国隆勃剌略坤息剌尤地为王。弘治十年入贡。时四夷馆无暹罗译字官,阁臣徐溥等请移牒广东,访取能通彼国言语文字者,赴京备用,从之。正德四年,暹罗船有飘至广东者,市舶中官熊宣与守臣议,税其物供军需。事闻,诏斥宣妄揽事柄,撤还南京。十年进金叶表朝贡,馆中无识其字者。阁臣梁储等请选留其使一二人入馆肄习,报可。嘉靖元年,暹罗、占城货船至广东。市舶中官牛荣纵家人私市,论死如律。三十二年遣使贡白象及方物,象死于途,使者以珠宝饰其牙,盛以金盘,并尾来献。帝嘉其意,厚遣之。

  隆庆中,其邻国东蛮牛求婚不得,惭怒,大发兵攻破其国。王自经,掳其世子及天朝所赐印以归。次子嗣位,奉表请印,予之。自是为东蛮牛所制,嗣王励志复仇。万历间,敌兵复至,王整兵奋击,大破之,杀其子,余众宵遁,暹罗由是雄海上。移兵攻破真腊,降其王。从此岁岁用兵,遂霸诸国。

  六年遣使入贡。二十年,日本破朝鲜,暹罗请潜师直捣日本,牵其后。中枢石星议从之,两广督臣萧彦持不可,乃已。其后,奉贡不替。崇祯十六年犹入贡。

  其国,周千里,风俗劲悍,习于水战。大将用圣铁裹身,刀矢不能入。圣铁者,人脑骨也。王,琐里人。官分十等。自王至庶民,有事皆决于其妇。其妇人志量,实出男子上。妇私华人,则夫置酒同饮,恬不为怪,曰:“我妇美,而为华人所悦也。”崇信释教,男女多为僧尼,亦居菴寺,持斋受戒。衣服颇类中国。富贵者,尤敬佛,百金之产,即以其半施之。气候不正,或寒或热,地卑湿,人皆楼居。男女椎结,以白布裹首。富贵者死,用水银灌其口而葬之。贫者则移置海滨,即有群鸦飞啄,俄顷而尽,家人拾其骨号泣而弃之于海,谓之鸟葬。亦延僧设斋礼佛。交易用海。是年不用,则国必大疫。其贡物,有象、象牙、犀角、孔雀尾、翠羽、龟筒、六足龟、宝石、珊瑚、片脑、米脑、糠脑、脑油、脑柴、蔷薇水、碗石、丁皮、阿魏、紫梗、藤竭、藤黄、硫黄、没药、乌爹泥、安息香、罗斛香、速香、檀香、黄熟香、降真香、乳香、树香、木香、丁香、乌香、胡椒、苏木、肉豆蔻、白豆蔻、荜茇、乌木、大枫子及撒哈剌、西洋诸布。其国有三宝庙,祀中官郑和。

  爪哇在占城西南。元世祖时,遣使臣孟琪往,黥其面。世祖大举兵伐之,破其国而还。

  洪武二年,太祖遣使以即位诏谕其国。其使臣先奉贡于元,还至福建而元亡,因入居京师。太祖复遣使送之还,且赐以《大统历》。三年以平定沙漠颁诏曰:“自古为天下主者,视天地所覆载,日月所照临,若远若近,生人之类,莫不欲其安土而乐生。然必中国安,而后四方万国顺附。迩元君妥懽帖木儿,荒淫昏弱,志不在民。天下英雄,分裂疆宇。朕悯生民之涂炭,兴举义兵,攘除乱略。天下军民共尊朕居帝位,国号大明,建元洪武。前年克取元都,四方底定。占城、安南、高丽诸国,俱来朝贡。今年遣将北征,始知元君已没,获其孙买的里八刺,封为崇礼侯。朕仿前代帝王,治理天下,惟欲中外人民,各安其所。又虑诸蕃僻在远方,未悉朕意,故遣使者往谕,咸使闻知。”九月,其王昔里八达剌蒲遣使奉金叶表来朝,贡方物,宴赉如礼。

  五年又遣使随朝使常克敬来贡,上元所授宣敕三道。八年又贡。十年,王八达那巴那务遣使朝贡。其国又有东、西二王,东蕃王勿院劳网结,西蕃王勿劳波务,各遣使朝贡。天子以其礼意不诚,诏留其使,已而释还之。十二年,王八达那巴那务遣使朝贡。明年又贡。时遣使赐三佛齐王印绶,爪哇诱而杀之。天子怒,留其使月余,将加罪,已,遣还,赐敕责之。十四年遣使贡黑奴三百人及他方物。明年又贡黑奴男女百人、大珠八颗、胡椒七万五千斤。二十六年再贡。明年又贡。

  成祖即位,诏谕其国。永乐元年又遣副使闻良辅、行人甯善,赐其王绒、绵、织金文绮、纱罗。使者既行,其西王都马板遣使入贺,复命中官马彬等赐以镀金银印。西王遣使谢赐印,贡方物。而东王孛令达哈亦遣使朝贡,请印,命遣官赐之。自后,二王并贡。

  三年遣中官郑和使其国。明年,西王与东王构兵,东王战败,国被灭。适朝使经东王地,部卒入市,西王国人杀之,凡百七十人。西王惧,遣使谢罪。帝赐敕切责之,命输黄金六万两以赎。六年再遣郑和使其国。西王献黄金万两,礼官以输数不足,请下其使于狱。帝曰:“朕于远人,欲其畏罪而已,宁利其金耶?”悉捐之。自后,比年一贡,或间岁一贡,或一岁数贡。中官吴宾、郑和先后使其国。时旧港地有为爪哇侵据者,满剌加国王矫朝命索之。帝乃赐敕曰:“前中官尹庆还,言王恭待敕使,有加无替。比闻满剌加国索旧港之地,王甚疑惧。朕推诚待人,若果许之,必有敕谕,王何疑焉。小人浮词,慎勿轻听。”十三年,其王改名扬惟西沙,遣使谢恩,贡方物。时朝使所携卒有遭风飘至班卒儿国者,爪哇人珍班闻之,用金赎还,归之王所。十六年,王遣使朝贡,因送还诸卒。帝嘉之,赐敕奖王,并优赐珍班。自是,朝贡使臣大率每岁一至。

  正统元年,使臣马用良言:“先任八谛来朝,蒙恩赐银带。今为亚烈,秩四品,乞赐金带。”从之。闰六月遣古里、苏门答剌、锡兰山、柯枝、天方、加异勒、阿丹、忽鲁谟斯、祖法儿、甘巴里、真腊使臣偕爪哇使臣郭信等同往。赐爪哇敕曰:“王自我先朝,修职勿怠。朕今嗣服,复遣使来朝,意诚具悉。宣德时,有古里等十一国来贡,今因王使者归,令诸使同往。王其加意抚飖,分遣还国,副朕怀远之忱。”五年,使臣回,遭风溺死五十六人,存者八十三人,仍返广东。命所司廪给,俟便舟附归。

  八年,广东参政张琰言:“爪哇朝贡频数,供亿费烦,敝中国以事远人,非计。”帝纳之。其使还,赐敕曰:“海外诸邦,并三年一贡。王亦宜体恤军民,一遵此制。”十一年复三贡,后乃渐稀。

  景泰三年,王巴剌武遣使朝贡。天顺四年,王都马班遣使入贡。使者还至安庆,酗酒,与入贡番僧斗,僧死者六人。礼官请治伴送行人罪,使者敕国王自治,从之。成化元年入贡。弘治十二年,贡使遭风舟坏,止通事一舟达广东。礼官请敕所司,量予赐赉遣还,其贡物仍进京师,制可。自是贡使鲜有至者。

  其国近占城,二十昼夜可至。元师西征,以至元二十九年十二月发泉州,明年正月即抵其国,相去止月余。宣德七年入贡,表书“一千三百七十六年”,盖汉宣帝元康元年,乃其建国之始也。地广人稠。性凶悍,男子无少长贵贱皆佩刀,稍忤辄相贼,故其甲兵为诸蕃之最。字类琐里,无纸笔,刻于茭曌叶。气候常似夏,稻岁二稔。无几榻匕箸。人有三种:华人流寓者,服食鲜华;他国贾人居久者,亦尚雅洁;其本国人最污秽,好啖蛇蚁虫蚓,与犬同寝食,状黝黑,猱头赤脚。崇信鬼道。杀人者避之三日即免罪。父母死,舁至野,纵犬食之;不尽,则大戚,燔其余。妻妾多燔以殉。

  其国一名莆家龙,又曰下港,曰顺塔。万历时,红毛番筑土库于大涧东,佛郎机筑于大涧西,岁岁互市。中国商旅亦往来不绝。其国有新村,最号饶富。中华及诸番商舶,辐辏其地,宝货填溢。其村主即广东人,永乐九年自遣使表贡方物。

  阇婆,古曰阇婆达。宋元嘉时,始朝中国。唐曰诃陵,又曰社婆,其王居阇婆城,宋曰阇婆,皆入贡。洪武十一年,其王摩那驼喃遣使奉表,贡方物,其后不复至。或曰爪哇即阇婆。然《元史爪哇传》不言,且曰:“其风俗、物产无所考。”太祖时,两国并时入贡,其王之名不同。或本为二国,其后为爪哇所灭,然不可考。

  苏吉丹,爪哇属国,后讹为思吉港。国在山中,止数聚落。酋居吉力石。其水潏,舟不可泊。商船但往饶洞,其地平衍,国人皆就此贸易。其与国有思鲁瓦及猪蛮。猪蛮多盗,华人鲜至。

  碟里,近爪哇。永乐三年遣使附其使臣来贡。其地尚释教,俗淳少讼,物产甚薄。

  日罗夏治,近爪哇。永乐三年遣使附其使臣入贡。国小,知种艺,无盗贼。亦尚释教,所产止苏木、胡椒。

  三佛齐,古名干陀利。刘宋孝武帝时,常遣使奉贡。梁武帝时数至。宋名三佛齐,修贡不绝。

  洪武三年,太祖遣行人赵述诏谕其国。明年,其王马哈剌札八剌卜遣使奉金叶表,随入贡黑熊、火鸡、孔雀、五色鹦鹉、诸香、苾布、兜罗被诸物。诏赐《大统历》及锦绮有差。户部言其货舶至泉州,宜徵税,命勿徵。

  六年,王怛麻沙那阿者遣使朝贡,又一表贺明年正旦。时其国有三王。七年,王麻那哈宝林邦遣使来贡。八年正月复贡。九月,王僧伽烈宇兰遣使,随招谕拂菻国朝使入贡。

  九年,怛麻沙那阿者卒,子麻那者巫里嗣。明年遣使贡犀牛、黑熊、火鸡、白猴、红缘鹦鹉、龟筒及丁香、米脑诸物。使者言:“嗣子不敢擅立,请命于朝。”天子嘉其义,命使臣赍印,敕封为三佛齐国王。时爪哇强,已威服三佛齐而役属之,闻天朝封为国王与己埒,则大怒,遣人诱朝使邀杀之。天子亦不能问罪,其国益衰,贡使遂绝。

  三十年,礼官以诸蕃久缺贡,奏闻。帝曰:“洪武初,诸蕃贡使不绝。迩者安南、占城、真腊、暹罗、爪哇、大琉球、三佛齐、浡泥、彭亨、百花、苏门答剌、西洋等三十国,以胡惟庸作乱,三佛齐乃生间谍,绐我使臣至彼。爪哇王闻知,遣人戒饬,礼送还朝。由是商旅阻遏,诸国之意不通。惟安南、占城、真腊、暹罗、大琉球朝贡如故,大琉球且遣子弟入学。凡诸蕃国使臣来者,皆以礼待之。我视诸国不薄,未知诸国心若何。今欲遣使爪哇,恐三佛齐中途沮之。闻三佛齐本爪哇属国,可述朕意,移咨暹罗,俾转达爪哇。”于是部臣移牒曰:“自有天地以来,即有君臣上下之分,中国四裔之防。我朝混一之初,海外诸蕃,莫不来享。岂意胡惟庸谋乱,三佛齐遂生异心,绐我信使,肆行巧诈。我圣天子一以仁义待诸蕃,何诸蕃敢背大恩,失君臣之礼。倘天子震怒,遣一偏将将十万之师,恭行天罚,易如覆手,尔诸蕃何不思之甚。我圣天子尝曰:‘安南、占城、真腊、暹罗、大琉球皆修臣职,惟三佛齐梗我声教。彼以蕞尔之国,敢倔强不服,自取灭亡。’尔暹罗恪守臣节,天朝眷礼有加,可转达爪哇,令以大义告谕三佛齐,诚能省愆从善,则礼待如初。”时爪哇已破三佛齐,据其国,改其名曰旧港,三佛齐遂亡。国中大乱,爪哇亦不能尽有其地,华人流寓者往往起而据之。有梁道明者,广州南海县人,久居其国,‘闽、粤军民泛海从之者数千家,推道明为首,雄视一方。会指挥孙铉使海外,遇其子,挟与俱来。

  永乐三年,成祖以行人谭胜受与道明同邑,命偕千户杨信等赍敕招之。道明及其党郑伯可随入朝,贡方物,受赐而还。

  四年,旧港头目陈祖义遣子士良,道明遣从子观政并来朝。祖义,亦广东人,虽朝贡,而为盗海上,贡使往来者苦之。五年,郑和自西洋还,遣人招谕之。祖义诈降,潜谋邀劫。有施进卿者,告于和。祖义来袭被擒,献于朝,伏诛。时进卿适遣婿丘彦诚朝贡,命设旧港宣慰司,以进卿为使,锡诰印及冠带。自是,屡入贡。然进卿虽受朝命,犹服属爪哇,其地狭小,非故时三佛齐比也。二十二年,进卿子济孙告父讣,乞嗣职,许之。洪熙元年遣使入贡,诉旧印为火毁,帝命重给。其后,朝贡渐稀。

  嘉靖末,广东大盗张琏作乱,官军已报克获。万历五年商人诣旧港者,见琏列肆为蕃舶长,漳、泉人多附之,犹中国市舶官云。

  其地为诸蕃要会,在爪哇之西,顺风八昼夜可至。辖十五洲,土沃宜稼。语云:“一年种谷,三年生金。”言收获盛而贸金多也。俗富好淫。习于水战,邻国畏之。地多水,惟部领陆居,庶民皆水居。编筏筑室,系之于桩。水涨则筏浮,无沉溺患。欲徙则拔桩去之,不费财力。下称其上曰詹卑,犹国君也。后大酋所居,即号詹卑国,改故都为旧港。初本富饶,自爪哇破灭,后渐致萧索,商舶鲜至。其他风俗、物产,具详《宋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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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传第二百十四 外国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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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传第二百八 外国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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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传第二百四 贵州土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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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传第二百八 外国一

  ○朝鲜

  朝鲜,箕子所封国也。汉以前曰朝鲜。始为燕人卫满所据,汉武帝平之,置真番、临屯、乐浪、玄菟四郡。汉末,有扶余人高氏据其地,改国号曰高丽,又曰高句丽,居平壤,即乐浪也。已,为唐所破,东徙。后唐时,王建代高氏,兼并新罗、百济地,徙居松岳,曰东京,而以平壤为西京。其国北邻契丹,西则女直,南曰日本,元至元中,西京内属,置东宁路总管府,尽慈岭为界。

  明兴,王高丽者王颛。太祖即位之元年遣使赐玺书。二年送还其国流人。颛表贺,贡方物,且请封。帝遣符玺郎偰斯赍诏及金印诰文封颛为高丽国王,赐历及锦绮。其秋,颛遣总部尚书成惟得、千牛卫大将军金甲两上表谢,并贺天寿节,因请祭服制度,帝命工部制赐之。惟得等辞归,帝从容问:“王居国何为?城郭修乎?兵甲利乎?宫室壮乎?”顿首言:“东海波臣,惟知崇信释氏,他未遑也。”遂以书谕之曰:“古者王公设险,未尝去兵。民以食为天,而国必有出政令之所。今有人民而无城郭,人将何依?武备不修,则威弛;地不耕,则民艰于食;且有居室,无厅事,无以示尊严。此数者朕甚不取。夫国之大事,在祀与戎。苟阙斯二者,而徒事佛求福,梁武之事,可为明鉴。王国北接契丹、女直,而南接倭,备御之道,王其念之。”因赐之《六经》、《四书》、《通监》。自是贡献数至,元旦及圣节皆遣使朝贺,岁以为常。

  三年正月命使往祀其国之山川。是岁颁科举诏于高丽,颛表谢,贡方物,并纳元所授金印。中书省言:“高丽贡使多赍私物入货,宜征税;又多携中国物出境,禁之便。”俱不许。五年表请遣子弟入太学,帝曰:“入学固美事,但涉海远,不欲者勿强。”贡使洪师范、郑梦周等一百五十余人来京,失风溺死者三十九人,师范与焉。帝悯之,遣元枢密使延安答里往谕入贡毋数。而颛复遣其门下赞成事姜仁裕来贡马,其贺正旦使金湑等已先至,帝悉遣还。谓中书省臣曰:“高丽贡献繁数,既困敝其民,而涉海复虞覆溺。宜遵古诸侯之礼,三年一聘。贡物惟所产,毋过侈。其明谕朕意。”

  六年,颛遣甲两等贡马五十匹,道亡其二,甲两以闻。及进,以私马足之。帝恶其不诚,却之。七年遣监门护军周谊、郑庇等来贡,表请每岁一贡,贡道从陆,由定辽,毋涉海,其贡物称“送太府监”。中书省言:“元时有太府监,本朝未尝有,言涉不诚。”帝命却其贡。是岁颛为权相李仁人所弑。颛无子,以宠臣辛肫之子禑为子,于是仁人立禑。

  八年,禑遣判宗簿事崔原来告哀,且言前有贡使金义杀朝使蔡斌,今嗣王禑已诛义,籍其家。帝疑其诈,拘原而遣使往祭吊。十年,使来请故王颛谥号,帝曰:“颛被杀已久,今始请谥,将假吾朝命,镇抚其民,且掩其弑逆之迹,不可许。前所留使者,其遣之。”于是释原归。其夏,复遣周谊贡马及方物,却不受。冬,又遣使贺明年正旦。帝曰:“高丽王颛被弑,奸臣窃命,《春秋》之义,乱臣必诛,夫又何言。第前后使者皆称嗣王所遣,中书宜遣人往问嗣王如何,政令安在。若政令如前,嗣王不为羁囚,则当依前王言,岁贡马千匹,明年贡金百斤、银万两、良马百、细布万,仍悉送还所拘辽东民,方见王位真而政令行,朕无惑已。否则弑君之贼,必讨无赦。”

  十一年四月,禑复命谊来贡。十二年敕辽东守将潘敬、叶旺等谨饬边备。其冬,禑遣李茂芳等来贡,以不如约却之。十三年,辽东送高丽使谊至京师,帝敕敬等曰:“高丽弑君,又杀朝使,前坚请入贡又不如期,今遣谊来,以虚文饰诈,他日必为边患。自今来者,其绝勿通。”因留谊于京师。十六年来贡,却之,命礼部责其朝贡过期、陪臣侮慢之罪;诚欲听约者,当以前五岁违约不贡之物并至。十七年六月,禑遣司仆正崔涓、礼仪判书金进宜贡马二千匹。且言金非地所产,愿以马代输,余皆如约。辽东守将唐胜宗为之请,帝许之。然请颛谥号,袭王爵,未允也。

  十八年正月,贡使至。帝谕礼臣曰:“高丽屡请约束,朕数不允,而其请不已,故索岁贡以试其诚伪,非以此为富也。今既听命,宜损其贡数,令三年一朝,贡马五十匹。至二十一年正旦乃贡。”七月,禑上表请袭爵,并请故王谥。命封禑为高丽国王,赐故王颛谥恭愍。

  十九年二月遣使贡布万匹、马千匹。九月,表贺,贡方物。其后贡献辄逾常额,且未尝至三年也。冬,诏遣指挥佥事高家奴以绮布市马于高丽。二十年三月,高家奴还,陈高丽表辞马直,帝敕如数偿之。先是,元末辽、沈兵起,民避乱,转徙高丽。至是因市马,帝令就索之,遂以辽、沈流民三百余口来归。十二月命户部咨高丽王:“铁岭北,东西之地,旧属开元者,辽东统之。铁岭之南,旧属高丽者,本国统之。各正疆境,毋侵越。”

  二十一年四月,禑表言,铁岭之地实其世守,乞仍旧便。帝曰:“高丽旧以鸭绿江为界,今饰辞铁岭,诈伪昭然。其以朕言谕之,俾安分,毋生衅端。”八月,高丽千户陈景来降,言:“是年四月,禑欲寇辽东,使都军相崔莹、李成桂缮兵西京。成桂使陈景屯艾州,以粮不继退师。王怒,杀成桂之子。成桂还兵攻破王城,囚王及莹。”景惧及,故降。帝敕辽东严守备,仍遣人侦之。十月,禑请逊位于其子昌。帝曰:“前闻其王被囚,此必成桂之谋,姑俟之以观变。”

  二十二年,权国事昌奏乞入朝,帝不许。是岁,成桂废昌,而立定昌国院君瑶。二十三年正月遣使来告。二十四年三月诏市马高丽。八月,权国事瑶进所市马千五百匹。帝曰;“三韩君臣悖乱,二纪于兹。今王瑶嗣立,乃王氏苗裔,宜遣使劳之。”十二月,瑶遣其子奭朝贺明年正旦。奭未归而成桂自立,遂有其国,瑶出居原州。王氏自五代传国数百年,至是绝。

  二十五年九月,高丽知密直司事赵胖等持国都评议司奏言:“本国自恭愍王薨,无嗣,权臣李仁人以辛肫子禑主国事,昏暴好杀,至欲兴师犯边,大将李成桂以为不可而回军。禑负罪惶惧,逊位于子昌。国人弗顺,启请恭愍王妃安氏择宗亲瑶权国事。已及四年,昏戾信谗,戕害勋旧,子奭痴騃不慧,国人谓瑶不足主社稷。今以安氏命,退瑶于私第。王氏子姓无可当舆望者,中外人心咸系成桂。臣等与国人耆老共推主国事,惟圣主俞允。”帝以高丽僻处东隅,非中国所治,令礼部移谕:“果能顺天道,合人心,不启边衅,使命往来,实尔国之福,我又何诛。”冬,成桂闻皇太子薨,遣使表慰,并请更国号。帝命仍古号曰朝鲜。

  二十六年二月遣使进马九千八百余匹,命运纟宁丝绵布一万九千七百余匹酬之。六月表谢,贡马及方物,并上前恭愍王金印,请更己名曰旦。从之。是月,辽东都指挥使司奏,朝鲜国招引女直五百余人,潜渡鸭绿江,欲入寇。乃遣使敕谕,示以祸福。旦得敕,惶惧陈谢,上贡,并械送逋逃军民三百八十余人至辽东。

  二十七年,旦遣子入贡。二十八年遣使柳珣贺明年正旦。帝以表文语慢,诘责之。珣言表文乃门下评理郑道传所撰,遂命逮道传,释珣归。二十九年送撰表人郑总等三人至,云表实总等所撰,道传病不能行。帝以总等乱邦构衅,留不遣。三十年冬,复以表涉讥讪,拘其使。建文初,旦表陈年老,以子芳远袭位。许之。

  成祖立,遣官颁即位诏。永乐元年正月,芳远遣使朝贡。四月复遣陪臣李贵龄入贡,奏芳远父有疾,需龙脑、沈香、苏合、香油诸物,赍布求市。帝命太医院赐之,还其布。芳远表谢,因请冕服书藉。帝嘉其能慕中国礼,赐金印、诰命、冕服、九章、圭玉、珮玉,妃珠翠七翟冠、霞帔、金坠,及经籍彩币表里。自后贡献,岁辄四五至焉。

  二年十二月诏立芳远子禔为世子,从其请也。五年十二月,贡马三千匹至辽东,命户部运绢布万五千匹偿之。六年,世子禔来朝,赐织金文绮。及归,帝亲制诗赐之。时朝鲜纳女后宫,立为妃嫔者四人。其秋,遣陪臣郑擢来告其父旦之丧。命官吊祭,赐谥康献。

  十六年奏世子禔不肖,第三子祹孝弟力学,国人所属,请立为嗣,诏听王所择。因上表谢,并陈己年老,请以祹理国事。命光禄少卿韩确、鸿胪丞刘泉封祹为朝鲜国王。时帝已迁北都,朝鲜益近,而事大之礼益恭,朝廷亦待以加礼,他国不敢望也。

  二十年,芳远卒,赐谥恭定。二十一年七月,祹请立嫡子珦为世子,从之。先是,敕祹贡马万匹,至是如数至,赐白金绮绢。

  宣德二年三月遣中官赐白金纟宁纱,别敕进马五千匹,资边用。九月如数至。四年祹赐书:“珍禽异兽,非朕所贵,其勿献。”后又敕祹:“金玉之器,非尔国所产,宜止之,土物效诚而已。”八年,祹奏遣子弟诣太学或辽东学,帝不许,赐《五经》、《四书》、《性理》、《通鉴纲目》诸书。

  正统元年三月放朝鲜妇女金黑等五十三人还其国。金黑等自宣德初至京师,至是遣中官送回。三年八月赐祹远游冠、绛纱袍、玉佩、赤舄。先是,建州长童仓避居朝鲜界,已复还建州。朝鲜言:“昔以穷归臣,臣遇之善。今负恩还建州李满住所,虑其同谋扰边。”建州长言,所部为朝鲜追杀,阻留一百七十余家。五年诏祹还之。七年五月谕祹曰:“鸭绿江一带东宁等卫,密迩王境,中多细人逃至王国,或被国人诱胁去者,无问汉人、女直,至即解京。”初,瓦剌密令女直诸部诱朝鲜,使背中国。祹拒之,白其事于朝。帝嘉其忠,敕奖之,并赐彩币。九年春,倭寇犯边,祹命将擒获五十余人,械送京师。十年又获余党来献。帝连敕奖谕,赐赉加等。十三年冬,命使调发朝鲜及野人女直兵会辽东,征北寇。时英宗北狩,郕王即位,遣官颁诏于其国。

  景泰元年贡马五百匹。奏称奉敕办马二三万匹,比因邻寇构衅,马畜踣毙,一时未能。诏曰:“寇今少息。马已至者,偿其直。未至者,止勿贡。”是年夏,祹卒,赐吊祭,谥庄宪,封子珦为国王。会辽东奏报开原、沈阳有寇入境,掠人畜,系建州、海西、野人女直头目李满住等为向导,因谕珦相为掎角截杀之。其秋,续贡马千五百余匹。赐冕服,并偿其直。冬又赐珦及妃权氏诰命,封其子弘?为世子。二年冬,以建州头目潜与朝鲜通,戒珦绝其使。三年秋,珦卒,来告哀。遣中官往吊祭,赐谥恭顺,命子弘?嗣立。弘?立三年,以年幼且婴夙疾,请以叔瑈权国事。七年上表逊位,乃封瑈为国王。瑈请立子暲为世子,从之。

  天顺三年,边将奏,有建州三卫都督私与朝鲜结,恐为中国患。因敕瑈毋作不靖,贻后悔。瑈疏辨,复谕曰:“宣德、正统年间,以王国与彼互相侵掠,敕解怨息兵,初不令交通给赏授官也。彼既受朝廷官职,王又加之,是与朝廷抗也。王素秉礼义,何尔文过饰非?后宜绝私交,以全令誉。”四年复谕瑈曰:“王奏毛怜卫都督郎卜儿哈通谋煽乱,已置之法。夫法止可行于国中,岂得加于邻境。郎卜儿哈有罪,宜奏朝廷区处。今辄行杀害,何怪其子阿比车之思复仇也。闻阿比车之母尚在,宜急送辽东都司,令阿比车领回,以解仇怨。”五年,建州卫野人至义州杀掠,瑈奏乞朝命还所掠。兵部议:“朝鲜先尝诱杀郎卜儿哈,继又诱致都指挥兀克,纵兵掠其家属。今野人实系复仇,宜谕朝鲜,寇盗之来皆自取,惟守分安法,庶弭边衅。”从之。

  成化元年冬,陪臣李门炯来朝,卒于道。命给棺赐祭,并赐彩币慰其家。时朝鲜频贡异物,三年春,敕谕瑈修常贡,勿事珍奇。是时朝廷用兵征建州,敕瑈助兵进剿。瑈遣中枢府知事康纯统众万余渡鸭绿、泼猪二江,攻破九狝府诸寨,斩获多。

  四年正月遣官来献俘。诏从厚赉,敕奖谕之。是年,瑈卒,赐谥惠庄。遣太监郑同、崔安封世子晄为王,给妃韩氏诰命。既行,巡按辽东御史侯英奏曰:“辽东连年被寇,疮痍未起,今复禾稼不登,军民乏食。太监郑同等随从人员所过驿骚。臣考先年曾于翰林院中,选有学行文望者出使。今同、安俱朝鲜人,坟墓宗族皆在,见其国王,不免屈节,殊亵中国体。乞寝成命,或翰林,或给事中及行人内推选一员,往使为便。”帝曰:“英所言良是。自后赏赉遣内臣,其册封正副使,选廷臣有学行者。”

  六年,晄病笃,以所生子幼,命其兄故世子暲女子娎子权国事,遣陪臣以闻。及卒,赐谥襄悼,命娎嗣位,娎妻韩氏封王妃。十年追赠娎父世子暲为国王,谥怀简,母韩氏为王妃,从所请也。

  十一年四月,娎奏建州野人纠聚毛怜等卫侵扰边境不已,乞朝命戒饬。十二年十月,娎为继妻尹氏请封,赐诰命冠服。时禁外国互市兵器,娎奏:“小邦北连野人,南邻倭岛,五兵之用,不可缺一。而弓材所需牛角,仰于上国。高皇帝时尝赐火药、火砲,今望特许收买弓角,不与外番同禁。”兵部议岁市弓角五十,后以不足于用,请无限额,诏许倍市。

  十五年十月命娎出兵夹击建州女直。娎遂遣右赞成鱼有沼率兵至满浦江,以水泮后期。复遣左议政尹弼商、节度使金峤等渡江进剿。十六年春遣陪臣来献捷,帝命内官赍敕奖其能继先烈,赐金币,领兵官赏赉如例。后使还,遣其臣许熙伴送。熙归至开州,建州骑二千邀之,掠其从卒三十余人,马二百三十余匹,他所亡物称是。奏闻,英国公张懋、吏部尚书尹旻等以辽东连年用兵,未可轻动,宜以此意谕娎。敕辽东守臣整饬边备,更令译者穷究所掠,期在必得,仍赐熙白金彩币慰安之。

  十七年,娎奏继妃尹氏失德,废置,乞更封副室尹氏。从之。十九年四月封娎长子忄隆为世子。

  弘治七年十二月,娎卒,赐谥康靖。明年四月,封忄隆为国,妻慎氏为王妃。十二年,忄隆奏:“本国人屡有违禁匿海岛,诱引军民,渐至滋蔓。乞许本国自行搜刷。其系上国地方,请敕官追捕。”时辽东守臣亦奏如忄隆言,报可。十五年冬,封忄隆长子为世子。

  正德二年,忄隆以世子夭亡,哀恸成疾,奏请以国事付其弟怿,其国人复奏请封怿。礼部议命怿权理国事,俟忄隆卒乃封。既,陪臣卢公弼等以朝贡至京,复请封怿,廷议不允。十二月,忄隆母妃奏怿长且贤,堪付重寄。于是礼部奏:“忄隆以痼疾辞位,怿以亲弟承托,接受既明,友爱不失。通国臣民举无异词,宜顺其请。”上乃允怿嗣位,遣中官敕封,并赐其妃尹氏诰命。初,成桂之自立也,与宰相李仁人本异族。永乐间,降祭海岳祝文,称成桂为仁人子,而《祖训》亦载仁人子成桂更名旦。后成桂子芳远奏辨,太宗许令改正。至是修《大明会典》,仍列《祖训》于朝鲜国。贡使市以归,怿上疏备陈世系,辨先世无弑逆事,乞改正。礼部议:“《会典》详载本朝制度,事涉外国,疑似之际,在所略。况成桂得国出皇祖命,其不系仁人后,太宗诏可征,宜从其请。”诏曰:“可。”

  十五年冬,命内官封怿子峼为世子,赐怿金帛珠玉,令括取异物及童男女以进。十六年,世宗即位,礼官言:“天子初践祚,宜正中国之体,绝外裔狎侮之端。请谕怿非朝廷意,召内臣还,毋有所索取。”帝从之。

  嘉靖二年八月,以俘获倭夷来献,并送还中国被掠八人。赐白金锦纟宁。

  八年八月,陪臣柳溥上言:国祖李旦系本国全州人。二十八世祖瀚仕新罗为司空。新罗亡,六世孙兢休入高丽。十三世孙安社仕元为南京千户所达鲁花赤。元季兵兴,安曾孙子春与男成桂避地东迁。至正辛丑,当恭愍王之十年,有红巾贼入境,成桂击贼有功,授武班职事,时尚未知名。恭愍无嗣,阴蓄宠臣辛肫之子禑为子,晚为嬖臣洪伦、内竖崔万生所弑。权臣李仁人诛伦、万生而立禑,擢成桂为门下侍中。禑遣成桂侵辽东,成桂不从,返兵。禑惧,逊位于子昌。昌以伪姓见黜,复立王氏裔定昌君瑶,窜仁人于外。瑶复不道,国人戴成桂,请于高皇帝,立为王,更名旦,赡瑶别邸,终其身,实未尝为弑。前永乐、正德间屡经奏请,俱蒙俞允,而迄未改正。今遇重修《会典》,乞赐昭雪。”诏送史馆编纂。

  十八年二月,睿宗祔太庙,配享明堂礼成,怿表贺。帝特御奉天门引见,赐宴礼部。

  二十三年冬,怿卒。二十四年正月来讣,赐谥恭僖。诏立其子峼。峼未逾年卒,赐谥荣靖。九月,峼弟权国事峘遣使谢祭谥,并请袭封,诏许之。

  二十五年,峘遣使送下海番人六百余至边,赐金币。二十六年正月,峘咨称:“福建人从无泛海至本国者,因往日本市易,为风所漂,前后共获千人以上,皆挟军器货物,致中国火砲亦为倭有,恐起兵端。”诏:“顷年沿海奸民犯禁,福建尤甚,往往为外国所获,有伤国体。海道官员令巡按御史察参。仍赐王银币,以旌其忠。”

  三十一年冬,以洪武、永乐间所赐乐器敝坏,奏求律管,更乞遣乐官赴京校习,许之。

  三十五年五月有倭船四自浙、直败还,漂入朝鲜境。峘遣兵击歼之,得中国被俘及助逆者三十余人来献,因贺冬至节,帝赐玺书褒谕。三十八年十一月奏:“今年五月,有倭寇驾船二十五只来抵海岸,臣命将李鐸等剿杀殆尽,获中国民陈春等三百余人,内招通倭向导陈得等十六人,俱献阙下。”复降敕奖励,厚赉银币,并赐鐸等有差。

  四十二年九月,峘复上书辨先世非李仁人后,今修《会典》虽蒙厘正,乞著始祖旦、父子春之名,帝令附录《会典》。

  隆庆元年六月遣官颁即位诏。时帝将幸太学,来使乞留观礼,许之。是年冬,峘卒,赐谥恭宪,命其侄昖袭封。

  万历元年正月上穆宗尊谥、两宫徽号礼成,昖表贺,献方物马匹。时昖屡请赐《皇明会典》,为其先康献王旦雪冤。十六年正月,《会典》成,适贡使愈泓在京,请给前书,以终前命。许之。十七年十一月,陪臣奇芩等入贺冬至,奏称本年六月,大琉球国船遭风至海岸,所有男妇合解京,给文放归。从之。

  十九年十一月奏,倭酋关白平秀吉声言明年三月来犯,诏兵部申饬海防。平秀吉者,萨摩州人,初随倭关白信长。会信长为其下所弑,秀吉遂统信长兵,自号关白,劫降六十余州。朝鲜与日本对马岛相望,时有倭夷往来互市。二十年夏五月,秀吉遂分渠帅行长、清正等率舟师逼釜山镇,潜渡临津。时朝鲜承平久,兵不习战,111111

  昖又湎酒,弛备,猝岛夷作难,望风皆溃。昖弃王城,令次子珲摄国事,奔平壤。已,复走义州,愿内属。七月,兵部议令驻札险要,以待天兵;号召通国勤王,以图恢复。而是时倭已入王京,毁坟墓,劫王子、陪臣,剽府库,八道几尽没,旦暮且渡鸭绿江,请援之使络绎于道。廷议以朝鲜为国籓篱,在所必争。遣行人薛潘谕昖以兴复大义,扬言大兵十万且至。而倭业抵平壤,朝鲜君臣益急,出避爱州。游击史儒等率师至平壤,战死。副总兵祖承训统兵渡鸭绿江援之,仅以身免。中朝震动,以宋应昌为经略。八月,倭入丰德等郡,兵部尚书石星计无所出,议遣人侦探之,于是嘉兴人沈惟敬应募。惟敬者,市中无赖也。是时秀吉次对马岛,分其将行长等守要害为声援。惟敬至平壤,执礼其卑。行长绐曰:“天朝幸按兵不动,我不久当还。以大同江为界,平壤以西尽属朝鲜耳。”惟敬以闻。廷议倭诈未可信,乃趣应昌等进兵。而星颇惑于惟敬,乃题署游击,赴军前,且请金行间。十二月,以李如松为东征提督。明年正月,如松督诸将进战,大捷于平壤。行长渡大同江,遁还龙山。所失黄海、平安、京畿、江原四道并复,清正亦遁还王京。如松既胜,轻骑趋碧蹄馆,败,退驻开城。事具《如松传》。

  初,如松誓师,欲斩惟敬,以参军李应试言而止。至是败,气缩,而应昌急图成功,倭亦乏食有归志,因而封贡之议起。应昌得倭报惟敬书,乃令游击周弘谟同惟敬往谕倭,献王京,返王子,如约纵归。倭果于四月弃王城遁。时汉江以南千有余里朝鲜故土复定,兵部言宜令王还国居守,我各镇兵久疲海外,以次撤归为便。诏可。应昌疏称:“釜山虽濒海南,犹朝鲜境,有如倭觇我罢兵,突入再犯,朝鲜不支,前功尽弃。今拨兵协守为第一策,即议撤,宜少需,俟倭尽归,量留防戍。”部议留江浙兵五千,分屯要害,仍谕昖搜练军实,毋恃外援。已而沈惟敬归自釜山,同倭使来请款,而倭随犯咸安、晋州,逼全罗,声复汉江以南,以王京、汉江为界。如松计全罗饶沃,南原府尤其咽喉,乃命诸将分守要害。已,倭果分犯,我师并有斩获。兵科给事中张辅之、辽东都御史赵耀皆言款贡不可轻受。七月,倭从釜山移西生浦,送回王子、陪臣。时师久暴露,闻撤,势难久羁。应昌请留刘綎川兵,吴惟忠、骆尚志等南兵,合蓟、辽兵共万六千,听綎分布尚之大丘,月饷五万两,资之户兵二部。先是,发帑给军费,已累百万。廷臣言虚内实外非长策,请以所留川兵命綎训练,兵饷令本国自办。于是诏撤惟忠等兵,止留綎兵防守。谕朝鲜世子临海君珒居全庆,以顾养谦为经略。九月,昖以三都既复,疆域再造,上表谢恩。然时倭犹据釜山也,星益一意主款。九月,兵部主事曾伟芳言:“关白大众已还,行长留待。知我兵未撤,不敢以一矢加遗。欲归报关白卷土重来,则风不利,正苦冬寒。故款亦去,不款亦去。沈惟敬前于倭营讲购,咸安、晋州随陷,而俗恃款冀来年不攻,则速之款者,正速之来耳。故款亦来,不款亦来。宜令朝鲜自为守,吊死问孤,练兵积粟,以图自强。”帝以为然,因敕谕昖者甚至。

  二十二年正月,昖遣金晬等进方物谢恩。礼部郎中何乔远奏:“晬涕泣言倭寇猖獗,朝鲜束手受刃者六万余人。倭语悖慢无礼,沈惟敬与倭交通,不云和亲,辄曰乞降。臣谨将万历十九年中国被掠人许仪所寄内地书、倭夷答刘綎书及历年入寇处置之宜,乞特敕急止封贡。”诏兵部议。时廷臣交章,皆以罢封贡、议战守为言。八月,养谦奏讲贡之说,贡道宜从宁波,关白宜封为日本王,谕行长部倭尽归,与封贡如约。九月,昖请许保国。帝乃切责群臣阻挠,追褫御史郭实等。诏小西飞入朝,集多官面议,要以三事:一,勒倭尽归巢;一,既封不与贡;一,誓无犯朝鲜。倭俱听从,以闻。帝复谕于左阙,语加周复。十二月,封议定,命临淮侯李宗城充正使,以都指挥杨方亨副之,同沈惟敬往日本,王给金印,行长授都督佥事。

  二十三年九月,昖奏立次子珲为嗣。先是,昖庶长子临海君珒陷贼中,惊忧成疾,次子光海君珲收集流散,颇著功绩,奏请立之。礼部尚书范谦言继统大义,长幼定分,不宜僭差,遂不许。至是复奏,引永乐间恭定王例上请,礼臣执奏,不从。二十四年五月,昖复疏请立珲,礼部仍执不可,诏如议。时国储未建,中外恫疑,故尚书范谦于朝鲜易封事三疏力持云。

  九月,封使至日本。先是,沈惟敬抵釜山,私奉秀吉蟒玉、翼善冠、地图、武经、良马。而李宗城以贪淫为倭守臣所逐,弃玺书夜遁。事闻,逮问。乃以方亨充正使,加惟敬神机营衔副之。及是奉册至,关白怒朝鲜王子不来谢,止遣二使奉白土绸为贺,拒其使不见,语惟敬曰:“若不思二子、三大臣、三都、八道悉遵天朝约付还,今以卑官微物来贺,辱小邦邪?辱天朝邪?且留石曼子兵于彼,候天朝处分,然后撤还。”翌日奉贡,遣使赍表文二道,随册使渡海至朝鲜。廷议遣使于朝鲜,取表文进验,其一谢恩,其一乞天子处分朝鲜。

  初,方亨诡报去年从釜山渡海,倭于大版受封,即回和泉州。然倭方责备朝鲜,仍留兵釜山如故,谢表后时不发,方亨徒手归。至是,惟敬始投表文,案验潦草,前折用丰臣图书,不奉正朔,无人臣礼。而宽奠副总兵马楝报清正拥二百艘屯机张营。方亨始直吐本末,委罪惟敬,并呈石星前后手书。帝大怒,命逮石星、沈惟敬案问。以兵部尚书邢玠总督蓟、辽;改麻贵为备倭大将军,经理朝鲜;佥都御史杨镐驻天津,申警备;杨汝南、丁应泰赞画军前。

  五月,玠至辽。行长建楼,清正布种,岛倭窖水,索朝鲜地图,玠遂决意用兵。麻贵望鸭绿江东发,所统兵仅万七千人,请济师。玠以朝鲜兵惟娴水战,乃疏请募兵川、浙,并调蓟、辽、宣、大、山、陕兵及福建、吴淞水师,刘綎督川、汉兵听剿。贵密报候宣、大兵至,乘倭未备,掩釜山,则行长擒,清正走。玠以为奇计,乃檄杨元屯南原,吴惟忠屯忠州。

  六月,倭数千艘泊釜山,戮朝鲜郡守安弘国,渐逼梁山、熊川。惟敬率营兵二百,出入釜山。玠阳为慰藉,檄杨元袭执之,缚至贵营,惟敬执而向导始绝。七月,倭夺梁山、三浪,遂入庆州,侵闲山。统制元均兵溃,遂失闲山。闲山岛在朝鲜西海口,右障南原,为全罗外籓,一失守则沿海无备,天津、登、莱皆可扬帆而至。而我水兵三千甫抵旅顺,闲山破,经略檄守王京西之汉江、大同江,扼倭西下,兼防运道。

  八月,清正围南原,乘夜猝攻,守将杨元遁。时全州有陈愚衷,去南原仅百里,南原告急,愚衷不敢救,闻已破,弃城走。麻贵遣游击牛伯英赴援,与愚衷合兵,屯公州。倭遂犯全庆,逼王京。王京为朝鲜八道之中,东阻乌岭、忠州,西则南原、全州,道相通。自二城失,东西皆倭,我兵单弱,因退守王京,依险汉江。麻贵请于玠欲弃王京退守鸭绿江。海防使萧应宫以为不可,自平壤兼程趋王京止之。麻贵发兵守稷山,朝鲜亦调都体察使李元翼由乌岭出忠清道遮贼锋。玠既身赴王京,人心始定。玠召参军李应试问计,应试请问庙廷主画云何。玠曰:“阳战阴和,阳剿阴抚,政府八字密画,无泄也。应试曰:“然则易耳。倭叛以处分绝望,其不敢杀杨元,犹望处分也。直使人谕之曰沈惟敬不死,则退矣。”因请使李大谏于行长,冯仲缨于清正,玠从之。九月,倭至汉江,杨镐遣张贞明持惟敬手书往,责其动兵,有乖静候处分之实。行长、正成亦尤清正轻举,乃退屯井邑。麻贵遂报青山、稷山大捷。萧应宫揭言:“倭以惟敬手书而退,青山、稷山并未接战,何得言功?”玠、镐怒,遂劾应宫恇怯,不亲解惟敬,并逮。

  十一月,玠征兵大集,帝发帑金犒军,赐玠尚方剑,而以御史陈效监其军。玠大会诸将,分三协。镐同贵率左右协,自忠州、乌岭向东安,趋庆州,专攻清正。使李大谏通行长,约勿往援。复遣中协屯宜城,东援庆州,西扼全罗。以余兵会朝鲜合营,诈攻顺天等处,以牵制行长东援。十二月,会庆州。麻贵遣黄庆赐贿清正约和,而率大兵奄至其营。时倭屯蔚山,城依山险,中一江通釜寨,其陆路由彦阳通釜山。贵欲专攻蔚山,恐釜倭由彦阳来援,乃多张疑兵,又遣将遏其水路,遂进逼倭垒。游击摆寨以轻骑诱倭入伏,斩级四百余,获其勇将,乘胜拔两栅。倭焚死者无算,遂奔岛山,连筑三寨。翌日,游击茅国器统浙兵先登,连破之,斩获甚多,倭坚壁不出。岛山视蔚山高,石城坚甚,我师仰攻多损伤。诸将乃议曰:“倭艰水道,饷难继,第坐困之,清正可不战缚也。”镐等以为然,分兵围十日夜,倭饥甚,伪约降缓攻。俄行长援兵大至,将绕出军后。镐不及下令,策马西奔,诸军皆溃。遂撤兵还王京,士卒物故者二万。上闻之,震怒。乃罢镐听勘,以天津巡抚万世德代。事详《镐传》。

  二十六年正月,邢玠以前役乏水兵无功,乃益募江南水兵,议海运,为持久计。二月,都督陈璘以广兵,刘綎以川兵,邓子龙以浙、直兵先后至。玠分兵三协,为水陆四路,路置大将。中路如梅,东路贵,西路綎,水路璘,各守汛地,相机行剿。时倭亦分三窟。东路则清正,据蔚山。西路则行长,据粟林、曳桥,建砦数重。中路则石曼子,据泗州。而行长水师番休济饷,往来如驶。我师约日并进,寻报辽阳警,李如松败没,诏如梅还赴之,中路以董一元代。

  当应泰之劾镐也,昖请回乾断,崇励镇抚,以毕征讨。上不许。又应泰曾以筑城之议为镐罪案,谓坚城得志,启朝鲜异日之患,于是昖奏辨。帝曰:“连年用兵发饷,以尔国素效忠顺故也,毋以人言自疑。”

  九月,将士分道进兵,刘綎进逼行长营,约行长为好会。翌日,攻城,斩首九十二。陈璘舟师协堵击,毁倭船百余。行长潜出千余骑扼之,綎不利,退,璘亦弃舟走。麻贵至蔚山,颇有斩获,倭伪退诱之。贵入空垒,伏兵起,遂败。董一元进取晋州,乘胜渡江,连毁二寨。倭退保泗州老营,鏖战下之,前逼新寨。寨三面临江,一面通陆,引海为濠,海艘泊寨下千计,筑金海、固城为左右翼。十月,董一元遣将四面攻城,用火器击碎寨门,兵竞前拔栅。忽营中火药崩,烟焰涨天。倭乘势冲击,固城倭亦至,兵遂大溃,奔还晋州。帝闻,命斩二游击以徇,一元等各带罪立功。是月,福建都御史金学曾报七月九日平秀吉死,各倭俱有归志。十一月,清正发舟先走,麻贵遂入岛山、酉浦,刘綎攻夺曳桥。石曼子引舟师救行长,陈璘邀击败之。诸倭扬帆尽归。自倭乱朝鲜七载,丧师数十万,糜饷数百万,中朝与属国迄无胜算,至关白死而祸始息。

  二十七年闰四月,以平倭诏告天下,又敕谕昖曰:“倭奴平秀吉肆为不道,蹂躏尔邦。朕念王世笃忠贞,深用悯恻。七年之中,日以此贼为事。始行薄伐,继示包容,终加严讨。盖不杀乃天之心,而用兵非予得已。安疆靖乱,宜取荡平。神恶凶盈,阴歼魁首,大师乘之,追奔逐北,鲸鲵尽戮,海隅载清,捷书来闻,忧劳始释。惟王虽还旧物,实同新造,振凋起敝,为力倍艰。倭虽遁归,族类尚在。兹命邢玠振旅归京,量留万世德等分布戍守。王宜卧薪尝胆,无忘前耻,惟忠惟孝,缵绍前休。”五月,玠条陈东征善后事宜十事。一,留戍兵,马步水陆共计三万四千有奇,马三千匹。一,定月饷,每年计银九十一万八千有奇。一,定本色,合用米豆,分派辽东、天津、山东等处,每年十三万石。一,留中路海防道。一,裁饷司。一,重将领。一,添巡捕。一,分汛地。一,议操练。一,责成本国。廷臣议:“数年疲耗,今始息肩,自宜内固根本,不当更为繁费。况彼国兵荒之后,不独苦倭之扰,兼苦我兵。故今日善后事宜,仍当商之彼国,先量彼饷之赢绌,始可酌我兵之去留。至于增买马匹,添补标兵,创立巡捕,及至管饷府佐,悉宜停止。”帝命督抚会同国王酌奏。八月,昖献方物,助大工,褒赏如例。十月,请留水兵八千,以资戍守。其撤回官兵,驻札辽阳备警。二十八年四月请将义州等仓遗下米豆运回辽阳。户部议:“输运维艰,莫若径与彼国,振其雕敝,以昭皇仁。”诏曰:“可。”

  二十九年二月,兵部覆奏经督条陈七事:“一,练兵士。丽人鸷悍耐寒苦,而长衫大袖,训练无方,宜以束伍之法教之。一,守冲要。朝鲜三面距海,釜山与对马相望,巨济次之,宜各守以重兵,并蔚山、开山等处皆宜戍守。一,修险隘。王京北倚丛山,南环沧海。忠州左右乌、竹二岭,羊肠绕曲,有一夫当关之险。今营垒遗址尚存,亟宜修葺。一,建城池。朝鲜八道,十九无城。平壤西北鸭、浿二江,俱南通海。倘倭别遣一旅占据平壤,则王京声援断绝,皆应修筑屯聚。一,造器械。倭战便陆不便海,以船制重大,不利攻击。今准福唬造百十艘为奇兵,并添造神机百子火箭。一,访异材。朝鲜贵世官,贼世役,一切禁锢,往往走倭走敌,为本国患,宜破格搜采。一,修内治。国家东南临海,以登、旅为门户,镇江为咽喉,应援之兵,不宜尽撤。我自固,亦所以固朝鲜也。”诏朝鲜刻励以行。九月,奏所颁诰命冕服遭变沦失,祈补给,从之。

  时倭国内乱,对马岛主平义智悉遣降人还朝鲜,遗书乞和,且扬言秀吉将家康将输粮数十万石为军兴资,以胁朝鲜。朝鲜与对马岛一水相望,岛地不产五谷,资米于朝鲜。兵兴后,绝开市,因百计胁款。秀吉死,我军尽撤,朝鲜畏倭滋甚。欲与倭通款,又惧开罪中国。十二月,昖以岛倭求款来请命。兵部以事难遥度,令总督世德酌议,诏可。三十年十一月,昖言倭使频来要挟和款,兵端渐露,乞选将率兵,督同本国训练修防。帝曰:“曾留将士教习,成法具在,无容再遣。因命其使臣赍敕诫励。三十三年九月,昖复请封珲为世子,礼部仍执立长之议。三十五年四月,昖以家康求和来告,兵部议听王自计而已。由是和款不绝,后三年始画开市之事。

  三十六年,昖卒。光海君珲自称署国事,追陪臣来讣,且请谥。帝恶其擅,不允,令该国臣民公义以闻。时我大清兵征服各部,渐近朝鲜。兵部议令该王大修武备,整饬边防,并请敕辽左督抚镇臣,遣官宣达毋相侵犯之意。从之。十月,封珲为国王,从其臣民请也。三十七年二月,谥昖曰昭敬,遣官赐珲及妃柳氏诰命。

  初,朝鲜失守,赖中国力得复,倭弃釜山遁。然阴谋启疆,为患不已。于是海上流言倭图釜山,朝鲜与之通。四十一年九月,总兵官杨宗业以闻。珲疏辨,诏慰解之。

  四十二年四月,奏请追封生母金氏。礼部按《会典》,嫡母受封而生母先亡者得追赠,乃命封为国王次妃。四十三年十一月,表贺冬至,因奏买回《吾学编》、《弇山堂别集》等书,载本国事与《会典》乖错,乞改正。礼部言:“野史不足凭。今所请耻与逆党同讥,宜悯其诚,宣付史馆。”报可。初,珲为生母已得封,至是复祈给冠服。礼臣以金氏侧室,礼有隆杀,执不可。四十五年正月,珲请至再,帝以珲屡次恳陈,勉从之。

  四十七年,杨镐督马林、杜松、刘綎等出师,为我大清兵所败。朝鲜助战兵将,或降或战死。珲告急,诏加优恤。十一月,兵部覆:朝鲜入贡之道,宜添兵防守。诏镇江等处设兵将,令经略熊廷弼调委。四十八年正月,珲奏:“敌兵八月中攻破北关,金台吉自焚,白羊出降。铁岭之役,蒙古宰赛亦为所灭。闻其国谋议以朝鲜、北关、宰赛皆助兵南朝,今北关、宰赛皆灭,不可使朝鲜独存。又闻设兵牛毛寨、万遮岭,欲略宽奠、镇江等处。宽奠、镇江与昌城、义州诸堡隔水相望,孤危非常。敌若从叆阳境上鸦鹘关取路绕出凤凰城里,一日长驱,宽镇、昌城俱莫自保。内而辽左八站,外而东江一城,彼此隔断,声援阻绝,可为寒心。望速调大兵,共为掎角,以固边防。”时辽镇塘报称朝鲜与大清讲和,朝议遂谓珲阳衡阴顺,宜遣官宣谕,或命将监护,其说纷拿。珲疏辨:“二百年忠诚事大,死生一节。”词极剀挚。礼、兵二部请降敕令晓谕,以安其心。帝是其议,然敕令陪臣往,不遣官也。

  天启元年八月,改朝鲜贡道,自海至登州,直达京师。时毛文龙以总兵镇皮岛,招集逃民为兵,而仰给于朝鲜。十一月,珲奏力难馈饷,乞循万历东征例,发运山东粟,从之。三年四月,国人废珲而立其侄绫阳君倧,以昭敬王妃之命权国事,令议政府移文督抚转奏,文龙为之揭报。登州巡抚袁可立上言:“珲果不道,宜听太妃具奏,以待中国更立。”疏留中。八月,王妃金氏疏请封倧,礼部尚书林尧俞言:“朝鲜废立之事,内外诸臣抒忠发愤,有谓宜声罪致讨者,有谓勿遽讨且受方贡核颠末者,或谓当责以大义,察舆情之向背者,或谓当令亻宗讨敌自洗者,众论咸有可采。其谓珲实悖德,倧讨叛臣以赤心奉朝廷者,惟文龙一人耳。皇上奉天讨逆,扶植纲常,此正法也。毋亦念彼素称恭顺,迥异诸裔,则更遣贞士信臣,会同文龙,公集臣民,再四询访。勘辨既明,再请圣断。”报可。十二月,礼部复上言:“臣前同兵部移咨登抚,并札毛师,遣官往勘。今据申送彼国公结十二道,自宗室至八道臣民共称倧为恭顺。且彼之陪臣相率哀吁,谓当此危急之秋,必须君国之主。乞先颁敕谕,令倧统理国事,仍令发兵索赋,同文龙设伏出奇,俟渐有次第,始遣重臣往正封典。庶几字小之中,不失固圉之道。”从之。四年四月,封倧为国王。

  五年十二月,文龙报:“朝鲜逆党李适、韩明琏等起兵昌城,直趋王京,被臣擒获。余孽韩润、郑梅等窜入建州,有左议府尹义立约为内应,期今冬大举犯朝鲜。臣已咨国王防守,暂移铁山之众就云从岛柴薪。”登莱巡抚武之望奏:“毛帅自五月以来,营室于须弥,所谓云从岛是也。今十月又徙兵民商贾以实之,而铁山之地空矣。故朝鲜各道疑其有逼处之嫌,甚至布兵以防御之。今镇臣所称李适等之叛,尹义立之内应,臣等微闻之,而未敢遽信焉。信之则益重鲜人之疑,不信则恐贻后来之患。”兵部言:“牵制敌国者,朝鲜也;联属朝鲜者,毛镇也;驾驭毛镇者,登抚也。今抚臣与镇臣不和,以至镇臣与属国不和,大不利。”帝乃饬勉镇抚同心,而韩润、尹义立等令朝鲜自处。倧又请撤辽民安插中土,兵部言:“辽人去留,文龙是视。文龙一日不去,则辽人一日不离。鲜人驱之入岛可也,驱之离岛不可也。宜令镇臣将辽民尽刷过岛,登抚刻期运粮朝鲜,量行救振,以资屯牧。”帝是之。

  六年十月,倧上疏曰:

  皇朝之于小邦,覆帱之恩,视同服内。顷遭昏乱,潜通敌国,皇天震怒,降黜厥命。臣自权署之初,不敢遑宁,即命陪臣张晚为帅,李适副之,付以国中精锐,进屯宁边,一听毛镇节制,以候协剿之期。而适重兵在握,潜蓄觊觎,遂与龟城府使明琏举兵内叛,直犯京城。晚收余兵蹑其后,与京辅官兵表里夹攻,贼皆授首,而西边军实及列镇储偫罄于是役矣。

  毛镇当全辽沦没之后,孤军东渡,寄寓海上,招集辽民前后数十万,亦小邦所仰藉也。顾以封疆多故,土瘠民贫,内供本国之军需,外济镇兵之待哺,生谷有限,支给实难。辽民迫于饥馁,散布村落,强者攫夺,弱者丐乞。小邦兵民被挠不堪,抛弃乡邑,转徙内地。辽民逐食,亦随而入。自昌、义以南,安、肃以北,客居六七,主居三四。向者将此情形具奏,见兵部题覆处分已定,何敢再干。

  至韩润及弟潭系逆贼明琏子侄,亡命潜逃,因而勾引来寇。贼既叛国而去,制命已不在臣。尹义立曾任判书,本非议政。顷年差为毛镇接伴官,不称任使,褫职归家,并无怨叛之事。毛镇据王仲保等所诉,都无实事。意必有谗邪之臣,欺妄督抚,以售其交构之计者。

  毛帅久镇海外,臣与周旋已近十稔。虽饩牵将竭,彼此俱困,而情谊之殷,实无少损。且其须弥之迁,直为保护累重,将以就便刍薪。一进一退,兵家常事。讹言噂沓,本不介意。窃见部抚移咨曰“虞其逼处”,曰“驱其民,驱其帅”,甚至有“布兵以防,属国携贰”之语,似海外情事,未尽谅悉。臣之请刷辽民,因力不足济,初非虑及逼处也。臣方与毛镇同心一力,建功报主,岂敢有一毫猜防意乎。

  帝报曰:“王和协东镇,爱戴中朝,忠贞之忱,溢乎言表。镇军久悬,鲜、辽杂处。久客累主,生寡食多。微王言,朕有不坐照万里之外者。然毛帅在中朝为牵制之师,在王国则脣齿之形也。海上刍輓,已令该部区画,刻期运济。逃难边民,亦令毛帅悉心计处,俾无重为王累。传讹之言,未足介怀,并力一心,王其勉之。”

  七年三月,兵部上文龙揭言:“丽官、丽人招敌攻铁山,伤我兵千人,杀丽兵六万,焚粮百余万,敌遂移兵攻丽矣。”帝敕文龙速相机应援。登抚李嵩奏:“朝鲜叛臣韩润等引敌入安州,节度使南以兴自焚死,中国援兵都司王三桂等俱阵亡。”既复奏:“义州及郭山、凌汉、山城俱破,平壤、黄州不战自溃,敌兵直抵中和,游骑出入黄、凤之间,又分向云从,攻掠毛帅,国王及士民迁于江华以避难。”时大清兵所至辄下,朝鲜列城望风奔溃,乃遣使谕倧。倧输款,遂班师。九月,倧奏被兵情形。时熹宗崩,庄烈帝嗣位,优诏励勉焉。

  崇祯二年,改每岁两贡为一贡。先是,辽路阻绝,贡使取道登、莱,已十余年矣。自袁崇焕督师,题改觉华,迂途冒险,其国屡请复故。至是遣户曹判书郑斗源从登海来,移书登抚孙元化,属其陈请。元化委官伴送,仍疏闻。帝以水路既有成命,改途嫌于自便,不许。是年六月,督师袁崇焕杀平辽将军左都督毛文龙于双岛。六年六月,倧遗书总兵黄龙言:“文龙旧将孔有德、耿仲明率士卒二万投顺大清,向朝鲜征粮。本国以有德等曩在皮岛为本国患,故未之应。”龙以闻。十年正月,太宗文皇帝亲征朝鲜,责其渝盟助明之罪,列城悉溃。朝鲜告急,命总兵陈洪范调各镇舟师赴援。三月,洪范奏官兵出海。越数日,山东巡抚颜继祖奏属国失守,江华已破,世子被擒,国王出降。今大治舟舰,来攻皮岛、铁山,其锋甚锐。宜急敕沈世魁、陈洪范二镇臣,以坚守皮岛为第一义。帝以继祖不能协图匡救,切责之。亡何,皮岛并为大清兵所破,朝鲜遂绝,不数载而明亦亡矣。朝鲜在明虽称属国,而无异域内。故朝贡络绎,锡赉便蕃,殆不胜书,止著其有关治乱者于篇。至国之风土物产,则具载前史,兹不复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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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传第二百十七 西域三

  ○乌斯藏大宝法王 大乘法王 大慈法王 阐化王 赞善王 护教王 阐教王 辅教王 西天阿难功德国 西天尼八剌国 朵甘乌斯藏行都指挥使司 长河西鱼通宁远宣慰司 董卜韩胡宣慰司

  乌斯藏,在云南西徼外,去云南丽江府千余里,四川马湖府千五百余里,陕西西宁卫五千余里。其地多僧,无城郭。群居大土台上,不食肉娶妻,无刑罚,亦无兵革,鲜疾病。佛书甚多,《楞伽经》至万卷。其土台外,僧有食肉娶妻者。元世祖尊八思巴为大宝法王,锡玉印,既没,赐号皇天之下一人之上宣文辅治大圣至德普觉真智佐国如意大宝法王西天佛子大元帝师。自是,其徒嗣者咸称帝师。

  洪武初,太祖惩唐世吐蕃之乱,思制御之。惟因其俗尚,用僧徒化导为善,乃遣使广行招谕。又遣陕西行省员外郎许允德使其地,令举元故官赴京授职。于是乌斯藏摄帝师喃加巴藏卜先遣使朝贡。五年十二月至京。帝喜,赐红绮禅衣及鞋帽钱物。明年二月躬自入朝,上所举故官六十人。帝悉授以职,改摄帝师为炽盛佛宝国师,仍锡玉印及彩币表里各二十。玉人制印成,帝眎玉未美,令更制,其崇敬如此。暨辞还,命河州卫遣官赍敕偕行,招谕诸番之未附者。冬,元帝师之后锁南坚巴藏卜、元国公哥列思监藏巴藏卜并遣使乞玉印。廷臣言已尝给赐,不宜复予,乃以文绮赐之。

  七年夏,佛宝国师遣其徒来贡。秋,元帝师八思巴之后公哥监藏巴藏卜及乌斯藏僧答力麻八剌遣使来朝,请封号。诏授帝师后人为圆智妙觉弘教大国师,乌斯藏僧为灌顶国师,并赐玉印。佛宝国师复遣其徒来贡,上所举土官五十八人,亦皆授职。九年,答力麻八剌遣使来贡。十一年复贡,奏举故官十六人为宣慰、招讨等官,亦皆报允。十四年复贡。

  其时喃加巴藏卜已卒,有僧哈立麻者,国人以其有道术,称之为尚师。成祖为燕王时,知其名。永乐元年命司礼少监侯显、僧智光赍书币往征。其僧先遣人来贡,而躬随使者入朝。四年冬将至,命驸马都尉沐昕往迎之。既至,帝延见于奉天殿,明日宴华盖殿,赐黄金百,白金千,钞二万,彩币四十五表里,法器、礻因褥、鞍马、香果、茶米诸物毕备。其从者亦有赐。明年春,赐仪仗、银瓜、牙仗、骨朵、膋灯、纱灯、香合、拂子各二,手炉六,伞盖一,银交椅、银足踏、银杌、银盆、银罐、青圆扇、红圆扇、拜褥、帐幄各一,幡幢四十有八,鞍马二,散马四。

  帝将荐福于高帝后,命建普度大斋于灵谷寺七日。帝躬自行香。于是卿云、甘露、青乌、白象之属,连日毕见。帝大悦,侍臣多献赋颂。事竣,复赐黄金百,白金千,宝钞二千,彩币表里百二十,马九。其徒灌顶圆通善慧大国师答师巴?罗葛罗思等,亦加优赐。遂封哈立麻为万行具足十方最胜圆觉妙智慧善普应佑国演教如来大宝法王西天大善自在佛,领天下释教,赐印诰及金、银、钞、彩币、织金珠袈裟、金银器、鞍马。命其徒孛隆逋瓦桑儿加领真为灌顶圆修净慧大国师,高日瓦禅伯为灌顶通悟弘济大国师,果栾罗葛罗监藏巴里藏卜为灌顶弘智净戒大国师,并赐印诰、银钞、彩币。已,命哈立麻赴五台山建大斋,再为高帝后荐福,赐予优厚。六年四月辞归,复赐金币、佛像,命中官护行。自是,迄正统末,入贡者八。已,法王卒,久不奉贡。弘治八年,王葛哩麻巴始遣使来贡。十二年两贡,礼官以一岁再贡非制,请裁其赐赉,从之。

  正德元年来贡。十年复来贡。时帝惑近习言,谓乌斯藏僧有能知三生者,国人称之为活佛,欣然欲见之。考永、宣间陈诚、侯显入番故事,命中官刘允乘传往迎。阁臣梁储等言:“西番之教,邪妄不经。我祖宗朝虽尝遣使,盖因天下初定,藉以化导愚顽,镇抚荒服,非信其教而崇奉之也。承平之后,累朝列圣止因其来朝而赏赉之,未尝轻辱命使,远涉其地。今忽遣近侍往送幢幡,朝野闻之,莫不骇愕。而允奏乞盐引至数万,动拨马船至百艘,又许其便宜处置钱物,势必携带私盐,骚扰邮传,为官民患。今蜀中大盗初平,疮痍未起。在官已无余积,必至苛敛军民,钅廷而走险,盗将复发。况自天全六番出境,涉数万之程,历数岁之久,道途绝无邮置,人马安从供顿?脱中途遇寇,何以御之?亏中国之体,纳外番之侮,无一可者。所赍敕书,臣等不敢撰拟。”帝不听。礼部尚书毛纪、六科给事中叶相、十三道御史周伦等并切谏,亦不听。。

  允行,以珠琲为幢幡,黄金为供具,赐其僧金印,犒赏以钜万计,内库黄金为之罄尽。敕允往返以十年为期,所携茶盐以数十万计。允至临清,漕艘为之阻滞。入峡江,舟大难进,易以?冓?鹿,相连二百余里。及抵成都,日支官廪百石,蔬菜银百两,锦官驿不足,取傍近数十驿供之。治入番器物,估直二十万。守臣力争,减至十三万。工人杂造,夜以继日。居岁余,始率将校十人、士千人以行,越两月入其地。所谓活佛者,恐中国诱害之,匿不出见。将士怒,欲胁以威。番人夜袭之,夺宝货、器械以去。将校死者二人,卒数百人,伤者半之。允乘善马疾走,仅免。返成都,戒部下弗言,而以空函驰奏,至则武宗已崩。世宗召允还,下吏治罪。

  嘉靖中,法王犹数入贡,迄神宗朝不绝。时有僧锁南坚错者,能知已往未来事,称活佛,顺义王俺答亦崇信之。万历七年,以迎活佛为名,西侵瓦剌,为所败。此僧戒以好杀,劝之东还。俺答亦劝此僧通中国,乃自甘州遗书张居正,自称释迦摩尼比丘,求通贡,馈以仪物。居正不敢受,闻之于帝。帝命受之,而许其贡。由是,中国亦知有活佛。此僧有异术能服人,诸番莫不从其教,即大宝法王及阐化诸王,亦皆俯首称弟子。自是西方止知奉此僧,诸番王徒拥虚位,不复能施其号令矣。

  大乘法王者,乌斯藏僧昆泽思巴也,其徒亦称为尚师。永乐时,成祖既封哈立麻,又闻昆泽思巴有道术,命中官赍玺书银币徵之。其僧先遣人贡舍利、佛像,遂偕使者入朝。十一年二月至京,帝即延见,赐藏经、银钞、彩币、鞍马、茶果诸物,封为万行圆融妙法最胜真如慧智弘慈广济护国演教正觉大乘法王西天上善金刚普应大光明佛,领天下释教,赐印诰、袈裟、幡幢、鞍马、伞器诸物,礼之亚于大宝法王。明年辞归,赐加于前,命中官护行。后数入贡,帝亦先后命中官乔来喜、杨三保赍赐佛像、法器、袈裟、禅衣、绒锦、彩币诸物。洪熙、宣德间并来贡。

  成化四年,其王完卜遣使来贡。礼官言无法王印文,且从洮州入,非制,宜减其赐物。使者言,所居去乌斯藏二十余程,涉五年方达京师,且所进马多,乞给全赐,乃命量增。十七年来贡。

  弘治元年,其王桑加瓦遣使来贡。故事,法王卒,其徒自相继承,不由朝命。三年,辅教王遣使奉贡,奏举大乘法王袭职。帝但纳其贡,赐赉遣还,不命袭职。

  正德五年遣其徒绰吉我些儿等,从河州卫入贡。礼官以其非贡道,请减其赏,并治指挥徐经罪,从之。已,绰吉我些儿有宠于帝,亦封大德法王。十年,僧完卜锁南坚参巴尔藏卜遣使来贡,乞袭大乘法王。礼官失于稽考,竟许之。嘉靖十五年偕辅教、阐教诸王来贡,使者至四千余人。帝以人数逾额,减其赏,并治四川三司官滥送之罪。

  初,成祖封阐化等五王,各有分地,惟二法王以游僧不常厥居,故其贡期不在三年之列。然终明世,奉贡不绝云。

  大慈法王,名释迦也失,亦乌斯藏僧称为尚师者也。永乐中,既封二法王,其徒争欲见天子邀恩宠,于是来者趾相接。释迦也失亦以十二年入朝,礼亚大乘法王。明年命为妙觉圆通慈慧普应辅国显教灌顶弘善西天佛子大国师,赐之印诰。十四年辞归,赐佛经、佛像、法仗、僧衣、绮帛、金银器,且御制赞词赐之,其徒益以为荣。明年遣使来贡。十七年命中官杨三保赍佛像、衣币往赐。二十一年复来贡。宣德九年入朝,帝留之京师,命成国公硃勇、礼部尚书胡濙持节,册封为万行妙明真如上胜清净般若弘照普慧辅国显教至善大慈法王西天正觉如来自在大圆通佛。

  宣宗崩,英宗嗣位,礼官先奏汰番僧六百九十人,正统元年复以为请。命大慈法王及西天佛子如故,余遣还,不愿者减酒馔廪饩,自是辇下稍清。西天佛子者,能仁寺僧智光也,本山东庆云人。洪武、永乐中,数奉使西国。成祖赐号国师,仁宗加号圆融妙慧净觉弘济辅国光范演教灌顶广善大国师,赐金印、冠服、金银器。至是复加西天佛子。

  初,太祖招徠番僧,本藉以化愚俗,弭边患,授国师、大国师者不过四五人。至成祖兼崇其教,自阐化等五王及二法王外,授西天佛子者二,灌顶大国师者九,灌顶国师者十有八,其他禅师、僧官不可悉数。其徒交错于道,外扰邮传,内耗大官,公私骚然,帝不恤也。然至者犹即遣还。及宣宗时则久留京师,耗费益甚。英宗初年,虽多遣斥,其后加封号者亦不少。景泰中,封番僧沙加为弘慈大善法王,班卓儿藏卜为灌顶大国师。英宗复辟,务反景帝之政,降法王为大国师,大国师为国师。

  成化初,宪宗复好番僧,至者日众。答刂巴坚参、答刂实巴、领占竹等,以秘密教得幸,并封法王。其次为西天佛子,他授大国师、国师、禅师者不可胜纪。四方奸民投为弟子,辄得食大官,每岁耗费钜万。廷臣屡以为言,悉拒不听。孝宗践阼,清汰番僧,法王、佛子以下,皆递降,驱还本土,夺其印诰,由是辇下复清。

  弘治六年,帝惑近习言,命取领占竹等诣京。言官交章力谏,事乃寝。十三年命为故西天佛子著??领占建塔。工部尚书徐贯等言,此僧无益于国,营墓足矣,不当建塔,不从。寻命那卜坚参三人为灌顶大国师。帝崩,礼官请黜异教,三人并降禅师。

  既而武宗蛊惑佞幸,复取领占竹至京,命为灌顶大国师,以先所降禅师三人为国师。帝好习番语,引入豹房,由是番僧复盛。封那卜坚参及答刂巴藏卜为法王,那卜领占及绰即罗竹为西天佛子。已,封领占班丹为大庆法王,给番僧度牒三千,听其自度。或言,大庆法王,即帝自号也。

  绰吉我些儿者,乌斯藏使臣,留豹房有宠,封大德法王。乞令其徒二人为正副使,还居本土,如大乘法王例入贡,且为二人请国师诰命,入番设茶。礼官刘春等执不可,帝不听。春等复言:“乌斯藏远在西方,性极顽犷。虽设四王抚化,而其来贡必为节制。若令赍茶以往,赐之诰命,彼或假上旨以诱诸番,妄有所干请。从之则非法,不从则生衅,害不可胜言。”帝乃罢设茶敕,而予之诰命。帝时益好异教,常服其服,诵习其经,演法内厂。绰吉我些儿辈出入豹房,与权幸杂处,气焰灼然。及二人乘传归,所过驿骚,公私咸被其患。

  世宗立,复汰番僧,法王以下悉被斥。后世宗崇道教,益黜浮屠,自是番僧鲜至中国者。

  阐化王者,乌斯藏僧也。初,洪武五年,河州卫言:“乌斯藏怕木竹巴之地,有僧曰章阳沙加监藏,元时封灌顶国师,为番人推服。今朵甘酋赏竹监藏与管兀儿构兵,若遣此僧抚谕,朵甘必内附。”帝如其言,仍封灌顶国师,遣使赐玉印、彩币。明年,其僧使酋长锁南藏卜贡佛像、佛书、舍利。是时方命佛宝国师招谕番人,于是怕木竹巴僧等自称辇卜阇,遣使进表及方物。帝厚赐之。辇卜阇者,其地首僧之称也。八年正月设怕木竹巴万户府,以番酋为之。已而章阳沙加卒,授其徒锁南扎思巴噫监藏卜为灌顶国师。二十一年上表称病,举弟吉剌思巴监藏巴藏卜自代,遂授灌顶国师。自是三年一贡。

  成祖嗣位,遣僧智光往赐。永乐元年遣使入贡。四年封为灌顶国师阐化王,赐螭纽玉印,白金五百两,绮衣三袭,锦帛五十匹,巴茶二百斤。明年命与护教、赞善二王,必力工瓦国师及必里、朵甘、陇答诸卫,川藏诸族,复置驿站,通道往来。十一年,中官杨三保使乌斯藏还,其王遣从子答刂结等随之入贡。明年复命三保使其地,令与阐教、护教、赞善三王及川卜、川藏等共修驿站,诸未复者尽复之。自是道路毕通,使臣往还数万里,无虞寇盗矣。其后贡益频数。帝嘉其诚,复命三保赍佛像、法器、袈裟、禅衣及绒锦、彩币往劳之。已,又命中官戴兴往赐彩币。

  宣德二年命中官侯显往赐绒锦、彩币。其贡使尝殴杀驿官子,帝以其无知,遣还,敕王戒饬而已。九年,贡使归,以赐物易茶。至临洮,有司没入之,羁其使,请命。诏释之,还其茶。

  正统五年,王卒。遣禅师二人为正副使,封其从子吉剌思巴永耐监藏巴藏卜为阐化王。使臣私市茶彩数万,令有司运致。礼官请禁之,帝念其远人,但令自僦舟车。已,王卒,以桑儿结坚昝巴藏卜嗣。

  成化元年,礼部言:“宣、正间,诸贡不过三四十人,景泰时十倍,天顺间百倍。今贡使方至,乞敕谕阐化王,令如洪武旧制,三年一贡。”从之。五年,王卒,命其子公葛列思巴中柰领占坚参巴儿藏卜嗣。遣僧进贡,还至西宁,留寺中不去,又冒名入贡,隐匿所赐玺书、币物。王使其下三人来趣,其僧闭之室中,剜二人目。一人逸,诉于都指挥孙鉴。鉴捕置之狱,受其徒贿,而复以闻。下四川巡按鞫治,坐僧四人死,鉴将逮治,会赦悉免。

  十七年以长河西诸番多假番王名朝贡,命给阐化、赞善、阐教、辅教四王敕书勘合,以防奸伪。二十二年遣使四百六十人来贡,守臣遵新例,但纳一百五十人。礼官以使者已入境,难固拒,请顺其情概纳之,为后日两贡之数,从之。

  弘治八年遣僧来贡,还至扬州广陵驿,遇大乘法王贡使,相与杀牲纵酒,三日不去。见他使舟至,则以石投之,不容近陆。知府唐恺诣驿呼其舟子戒之,诸僧持兵仗呼噪拥而入。恺走避,隶卒力格斗乃免,为所伤者甚众。事闻,命治通事及伴送者罪,遣人谕王令自治其使者。其时王卒,子班阿吉江东答刂巴请袭,命番僧二人为正副使往封。比至,新王亦死,其子阿往答刂失答刂巴坚参即欲受封,二人不得已授之,遂具谢恩仪物,并献其父所领勘合印章为左验。至四川,守臣劾其擅封,逮治论斩,减死戍边,副使以下悉宥。

  正德三年,礼官以贡使逾额,令为后年应贡之数。嘉靖三年偕辅教王及大小三十六番请入贡。礼官以诸番不具地名、族氏,令守臣核实以闻。四十二年,阐化诸王遣使入贡请封。礼官循故事,遣番僧二十二人为正副使,序班硃廷对监之。至中途大骚扰,不受廷对约束,廷对还,白其状。礼官请自后封番王,即以诰敕付使者赍还,或下守臣,择近边僧人赍赐。封诸藏之不遣京寺番僧,自此始也。番人素以入贡为利,虽屡申约束,而来者日增。隆庆三年再定令阐化、阐教、辅教三王,俱三岁一贡,贡使各千人,半全赏,半减赏。全赏者遣八人赴京,余留边上。遂为定例。

  万历七年,贡使言阐化王长子札释藏卜乞嗣职,如其请。久之卒,其子请袭。神宗许之,而制书但称阐化王。用阁臣沈一贯言,加称乌斯藏怕木竹巴灌顶国师阐化王。其后奉贡不替。所贡物有画佛、铜佛、铜塔、珊瑚、犀角、氆氇、左髻毛缨、足力麻、铁力麻、刀剑、明甲胃之属,诸王所贡亦如之。

  赞善王者,灵藏僧也。其地在四川徼外,视乌斯藏为近。成祖践阼,命僧智光往使。永乐四年,其僧著思巴儿监藏遣使入贡,命为灌顶国师。明年封赞善王,国师如故,赐金印、诰命。十七年,中官杨三保往使。洪熙元年,王卒,从子喃葛监藏袭。宣德二年,中官侯显往使。正统五年奏称年老,请以长子班丹监坐刂代。帝不从其请,而授其子为都指挥使。

  初,入贡无定期,自永乐迄正统,或间岁一来,或一岁再至。而历朝遣使往赐者,金币、宝钞、佛像、法器、袈裟、禅服,不一而足。至成化元年始定三岁一贡之例。

  三年命塔儿把坚粲袭封。故事,封番王诰敕及币帛遣官赍赐,至是西陲多事,礼官乞付使者赍回,从之。

  五年,四川都司言,赞善诸王不遵定制,遣使率各寺番僧百三十二种入贡,且无番王印文,今止留十余人守贡物,余已遣还。礼官言:“番地广远,番王亦多,若遵例并时入贡,则内郡疲供亿。莫若令诸王于应贡之岁,各具印文,取次而来。今贡使已至,难拂其情。乞许作明年应贡之数。”报可。

  十八年,礼官言:“番王三岁一贡,贡使百五十人,定制也。近赞善王连贡者再,已遣四百十三人。今请封请袭,又遣千五百五十人,违制宜却。乞许其请封袭者,以三百人为后来两贡之数,余悉遣还。”亦报可。遂封喃葛坚粲巴藏卜为赞善王。弘治十六年卒,命其弟端竹坚昝嗣。嘉靖后犹入贡如制。

  护教王者,名宗巴斡即南哥巴藏卜,馆觉僧也。成祖初,僧智光使其地。永乐四年遣使入贡,诏授灌顶国师,赐之诰。明年遣使入谢,封为护教王,赐金印、诰命,国师如故。遂频岁入贡。十二年卒,命其从子干些儿吉剌思巴藏卜嗣。洪熙、宣德中并入贡。已而卒,无嗣,其爵遂绝。

  阐教王者,必力工瓦僧也。成祖初,僧智光赍敕入番,其国师端竹监藏遣使入贡。永乐元年至京,帝喜,宴赉遣还。四年又贡,帝优赐,并赐其国师大板的达、律师锁南藏卜衣币。十一年乃加号灌顶慈慧净戒大国师,又封其僧领真巴儿吉监藏为阐教王,赐印诰、彩币。后比年一贡。杨三保、戴兴、侯显之使,皆赍金币、佛像、法器赐焉。

  宣德五年,王卒,命其子绰儿加监巴领占嗣。久之卒,命其子领占叭儿结坚参嗣。成化四年从礼官言,申三岁一贡之制。明年,王卒,命其子领占坚参叭儿藏卜袭。二十年,帝遣番僧班著儿赍玺书勘合往赐。其僧惮行,至半道,伪为王印信、番文复命,诏逮治。

  正德十三年遣番僧领占答刂巴等封其新王。答刂巴等乞马快船三十艘载食盐,为入番买路之资。户科、户部并疏争,不听。答刂巴等在途科索无厌,至吕梁,殴管洪主事李瑜几毙,恣横如此。迄嘉靖世,阐教王修贡不辍。

  辅教王者,思达藏僧也。其地视乌斯藏尤远。成祖即位,命僧智光持诏招谕,赐以银币。永乐十一年封其僧南渴烈思巴为辅教王,赐诰印、彩币,数通贡使。杨三保、侯显皆往赐其国,与诸法王等。景泰七年,使来贡,自陈年老,乞令其子喃葛坚粲巴藏卜代。帝从之,封为辅教王,赐诰敕、金印、彩币、袈裟、法器。以灌顶国师葛藏、右觉义桑加巴充正、副使往封。至四川,多雇牛马,任载私物。礼官请治其罪,英宗方复辟,命收其敕书,减供应之半。

  成化五年,王卒,命其子喃葛答刂失坚参叭藏卜嗣。六年申旧制,三年一贡,多不过百五十人,由四川雅州入。国师以下不许贡。弘治十二年,辅教等四王及长河西宣慰司并时入贡,使者至二千八百余人。礼官以供费不赀,请敕四川守臣遵制遣送,违者却还,从之。历正德、嘉靖世,奉贡不绝。

  西天阿难功德国,西方番国也。洪武七年,王卜哈鲁遣其讲主必尼西来朝,贡方物及解毒药石。诏赐文绮、禅衣及布帛诸物。后不复至。

  又有和林国师朵儿只怯烈失思巴藏卜,亦遣其讲主汝奴汪叔来朝,献铜佛、舍利、白哈丹布及元所授玉印一、玉图书一、银印四、铜印五、金字牌三,命宴赉遣还。明年,国师入朝,又献佛像、舍利、马二匹,赐文绮、禅衣。和林,即元太祖故都,在极北,非西番,其国师则番僧。与功德国同时来贡,后亦不复至。

  尼八剌国,在诸藏之西,去中国绝远。其王皆僧为之。洪武十七年,太祖命僧智光赍玺书、彩币往,并使其邻境地涌塔国。智光精释典,负才辨,宣扬天子德意。其王马达纳罗摩遣使随入朝,贡金塔、佛经及名马方物。二十年达京师。帝喜,赐银印、玉图书、诰敕、符验及幡幢、彩币。二十三年再贡,加赐玉图书、红罗伞。终太祖时,数岁一贡。成祖复命智光使其国。永乐七年遣使来贡。十一年命杨三保赍玺书、银币赐其嗣王沙的新葛及地涌塔王可般。明年遣使来贡。封沙的新葛为尼八剌国王,赐诰及镀金银印。十六年遣使来贡,命中官邓诚赍玺书、锦绮、纱罗往报之。所经罕东、灵藏、必力工瓦、乌斯藏及野蓝卜纳,皆有赐。宣德二年又遣中官侯显赐其王绒锦、纟宁丝,地涌塔王如之。自后,贡使不复至。

  又有速睹嵩者,亦西方之国。永乐三年遣行人连迪等赍敕往招,赐银钞、彩币。其酋以道远不至。

  朵甘,在四川徼外,南与乌斯藏邻,唐吐蕃地。元置宣慰司、招讨司、元帅府、万户府,分统其众。

  洪武二年,太祖定陕西,即遣官赍诏招抚。又遣员外郎许允德谕其酋长,举元故官赴京。摄帝师喃加巴藏卜及故国公南哥思丹八亦监藏等于六年春入朝,上所举六十人名。帝喜,置指挥使司二,曰朵甘,曰乌斯藏,宣慰司二,元帅府一,招讨司四,万户府十三,千户所四,即以所举官任之。廷臣言来朝者授职,不来者宜弗予。帝曰:“吾以诚心待人。彼不诚,曲在彼矣。万里来朝,俟其再请,岂不负远人归向之心。”遂皆授之。降诏曰:“我国家受天明命,统御万方,恩抚善良,武威不服。凡在幅员之内,咸推一视之仁。乃者摄帝师喃加巴藏卜率所举故国公、司徒、宣慰、招讨、元帅、万户诸人,自远入朝。朕嘉其识天命,不劳师旅,共效职方之贡。已授国师及故国公等为指挥同知等官,皆给诰印。自今为官者务遵朝廷法,抚安一方。僧务敦化导之诚,率民为善,共享太平,永绥福祉,岂不休哉。”并宴赉遣还。初,元尊番僧为帝师,授其徒国公等秩,故降者袭旧号。

  锁南兀即尔者归朝,授朵甘卫指挥佥事。以元司徒银印来上,命进指挥同知。已而朵甘宣慰赏竹监藏举首领可为指挥、宣慰、万户、千户者二十二人。诏从其请,铸分司印予之。乃改朵甘、乌斯藏二卫为行都指挥使司,以锁南兀即尔为朵甘都指挥同知,管招兀即尔为乌斯藏都指挥同知,并赐银印。又设西安行都指挥使司于河州,兼辖二都司。已,佛宝国师锁南兀即尔等遣使来朝,奏举故官赏竹监藏等五十六人。命增置朵甘思宣慰司及招讨等司。招讨司六:曰朵甘思,曰朵甘陇答,曰朵甘丹,曰朵甘仓溏,曰朵甘川,曰磨儿勘。万户府四:曰沙儿可,曰乃竹,曰罗思端,曰列思麻。千户所十七。以赏竹监藏为朵甘都指挥同知,余授职有差。自是,诸番修贡惟谨。

  八年置俄力思军民元帅府。寻置陇答卫指挥使司。十八年以班竹儿藏卜为乌斯藏都指挥使。乃更定品秩,自都指挥以下皆令世袭。未几,又改乌斯藏俺不罗卫为行都指挥使司。二十六年,西番思曩日等族遣使贡马,命赐金铜信符、文绮、袭衣,许之朝贡。

  永乐元年改必里千户所为卫,后置乌斯藏牛儿宗寨行都指挥使司,又置上邛部卫,皆以番人官之。十八年,帝以西番悉入职方,其最远白勒等百余寨犹未归附,遣使往招,亦多入贡。帝以番俗惟僧言是听,乃宠以国师诸美号,赐诰印,令岁朝。由是诸番僧来者日多,迄宣德朝,礼之益厚。九年命中官宋成等赍玺书、赐物使其地,敕都督赵安率兵送之毕力术江。

  正统初,以供费不赀,稍为裁损。时有番长移书松潘守将赵得,言欲入朝,为生番阻遏,乞遣兵开道。诏令得遣使招生番,相率朝贡者八百二十九寨,翻赐赉遣归。天顺四年,四川三司言:“比奉敕书,番僧朝贡入京者不得过十人,余留境上候赏。今蜀地灾伤,若悉留之,动经数月,有司困于供亿。宜如正统间制,宴待遣还。”报可。

  成化三年,阿昔洞诸族土官言:“西番大小二姓为恶,杀之不惧。惟国师、剌麻劝化,则革心信服。”乃进禅师远丹藏卜为国师,都纲子瑺为禅师,以化导之。六年,申诸番三岁一贡之例,国师以下不许贡,于是贡使渐希。

  初,太祖以西番地广,人犷悍,欲分其势而杀其力,使不为边患,故来者辄授官。又以其地皆食肉,倚中国茶为命,故设茶课司于天全六番,令以马市,而入贡者又优以茶布。诸番恋贡市之利,且欲保世官,不敢为变。迨成祖,益封法王及大国师、西天佛子等,俾转相化导,以共尊中国,以故西陲宴然,终明世无番寇之患。

  长河西鱼通宁远宣慰司,在四川徼外,地通乌斯藏,唐为吐蕃。元时置碉门、鱼通、黎、雅、长河西、宁远六安抚司,隶吐蕃宣慰司。

  洪武时,其地打煎炉、长河西土官元右丞剌瓦蒙遣其理问高惟善来朝,贡方物,宴赉遣还。十六年复遣惟善及从子万户若剌来贡。命置长河西等处军民安抚司,以剌瓦蒙为安抚使,赐文绮四十八匹,钞二百锭,授惟善礼部主事。二十年遣惟善招抚长河西、鱼通、宁远诸处,明年还朝,言:安边之道,在治屯守,而兼恩威。屯守既坚,虽远而有功;恩威未备,虽近而无益。今鱼通、九枝疆土及岩州、杂道二长官司,东邻碉门、黎、雅,西接长河西。自唐时吐蕃强盛,宁远、安靖、岩州汉民,往往为彼驱入九枝、鱼通,防守汉边。元初设二万户府,仍与盘陀、仁阳置立寨栅,边民戍守。其后各枝率众攻仁阳等栅。及川蜀兵起,乘势侵陵雅、邛、嘉等州。洪武十年始随碉门土酋归附。岩州、杂道二长官司自国朝设,迨今十有余年,官民仍旧不相统摄。盖无统制之司,恣其猖獗,因袭旧弊故也。其近而已附者如此,远而未附者何由而臣服之。且岩州、宁远等处,乃古之州治。苟拨兵戍守,就筑城堡,开垦山田,使近者向化而先附,远者畏威而来归,西域无事则供我徭役,有事则使之先驱。抚之既久,则皆为我用。如臣之说,其便有六。

  通乌斯藏、朵甘,镇抚长河西,可拓地四百余里,得番民二千余户。非惟黎、雅保障,蜀亦永无西顾忧。一也。

  番民所处老思冈之地,土瘠人繁,专务贸贩碉门乌茶、蜀之细布,博易羌货,以赡其生。若于岩州立市,则此辈衣食皆仰给于我,焉敢为非。二也。

  以长河西、伯思东、巴猎等八千户为外番掎角,其势必固。然后招徠远者,如其不来,使八千户近为内应,远为乡导,此所谓以蛮攻蛮,诚制边之善道。三也。

  天全六番招讨司八乡之民,宜翻蠲其徭役,专令蒸造乌茶,运至岩州,置仓收贮,以易番马。比之雅州易马,其利倍之。且于打煎炉原易马处相去甚近,而价增于彼,则番民如蚁之慕?亶,归市必众。四也。

  岩州既立仓易马,则番民运茶出境,倍收其税,其余物货至者必多。又鱼通、九枝蛮民所种不陆之田,递年无征。若令岁输租米,并令军士开垦大渡河两岸荒田,亦可供给戍守官军。五也。

  碉门至岩州道路,宜令缮修开拓,以便往来人马。仍量地里远近,均立邮传,与黎、雅烽火相应。庶可以防遏乱略,边境无虞。六也。”帝从之。

  后建昌酋月鲁帖木儿叛,长河西诸酋阴附之,失朝贡,太祖怒。三十年春谓礼部臣曰:“今天下一统,四方万国皆以时奉贡。如乌斯藏、尼八剌国其地极远,犹三岁一朝。惟打煎炉长河西土酋外附月鲁帖木儿、贾哈剌,不臣中国。兴师讨之,锋刃之下,死者必众。宜遣人谕其酋。若听命来觐,一以恩待,不悛则发兵三十万,声罪徂征。”礼官以帝意为文驰谕之。其酋惧,即遣使入贡谢罪。天子赦之,为置长河西鱼通宁远宣慰司,以其酋为宣慰使,自是修贡不绝。初,鱼通及宁远、长河西,本各为部,至是始合为一。

  永乐十三年,贡使言:“西番无他土产,惟以马易茶。近年禁约,生理实艰,乞仍许开中。”从之。二十一年,宣慰使喃哩等二十四人来朝贡马。正统二年,喃哩卒,子加八僧嗣。成化四年申诸番三岁一贡之令,惟长河西仍比岁一贡。六年颁定二年或三年一贡之例,贡使不得过百人。十七年,礼官言:“乌斯藏在长河西之西,长河西在松潘、越巂之南,壤地相接,易于混淆。乌斯藏诸番王例三岁一贡,彼以道险来少,而长河西番僧往往诈为诸王文牒,入贡冒赏。请给诸番王及长河西、董卜韩胡敕书勘合,边臣审验,方许进入,庶免诈伪之弊。或道阻,不许补贡。”从之。十九年,其部内灌顶国师遣僧徒来贡至千八百人,守臣劾其违制。诏止纳五百人,余悉遣还。二十二年,礼官言:“长河西以黎州大渡河寇发,连岁失贡,至是补进三贡。定制,道梗者不得再补。但今贡物已至,宜顺其情纳之,而量减赐赉。”报可。

  弘治十二年,礼官言:“长河西及乌期藏诸番,一时并贡,使者至二千八百余人。乞谕守臣无滥送。”亦报可。然其后来者愈多,卒不能却。嘉靖三年定令不得过一千人。隆庆三年定五百人全赏、遣八人赴京之制,如阐教诸王。其贡物则珊瑚、氆氇之属,悉准《阐化王传》所载。诸番贡皆如之。

  董卜韩胡宣慰司,在四川威州之西,其南与天全六番接。永乐九年,酋长南葛遣使奉表入朝,贡方物。因言答隆蒙、碉门二招讨侵掠邻境,阻遏道路,请讨之。帝不欲用兵,降敕慰谕,使比年一贡,赐金印、冠带。

  正统三年奏年老,乞以子克罗俄坚粲代,从之。凶狡不循礼法。七年乞封王,赐金印,帝不许。命进秩镇国将军、都指挥同知,掌宣慰司事,给之诰命。益恃强,数与杂谷安抚及别思寨安抚饶蛒构怨。十年八月移牒四川守臣,谓:“别思寨本父南葛故地,分畀饶蛒父者。后饶蛒受事,私奏于朝,获设安抚司。迩乃伪为宣慰司印,自称宣慰使,纠合杂谷诸番,将侵噬己地。已拘执饶蛒,追出伪印,用番俗法剜去两目。谨以状闻。”守臣上其事。帝遣使赍敕责其专擅,令与使臣推择饶蛒族人为安抚,仍辖其土地,且送还饶蛒,养之终身。

  十三年十月,四川巡按张洪等奏:“近接董卜宣慰文牒言:‘杂谷故安抚阿?票小妻毒杀其夫及子,又贿威州千户唐泰诬己谋叛。今备物进贡,欲从铜门山西开山通道,乞官军于日驻迓之。’臣等窃以杂谷内联威州、保县,外邻董卜韩胡。杂谷力弱,欲抗董卜,实倚重于威、保。董卜势强,欲通威、保,却受阻于杂谷。以此仇杀,素不相能。铜门及日驻诸寨,乃杂谷、威、保要害地。董卜欺杂谷妻寡子弱,瞰我军远征麓川,假进贡之名,欲别开道路,意在吞灭杂谷,扌冓陷唐泰。所请不可许。”乃下都御史寇深等计度,其议迄不行。

  时董卜比岁入贡,所遣僧徒强悍不法,多携私物,强索舟车,骚扰道途,詈辱长吏。天子闻而恶之,景泰元年赐敕切责。寻侵夺杂谷及达思蛮长官司地,掠其人畜,守臣不能制。三年二月朝议奖其入贡勤诚,进秩都指挥使,令还二司侵地及所掠人民。其酋即奉命,惟旧维州之地尚为所据。俄馈四川巡抚李匡银DN、金珀,求《御制大诰》、《周易》、《尚书》、《毛诗》、《小学》、《方舆胜览》、《成都记》诸书。匡闻之于朝,因言:“唐时吐蕃求《毛诗》、《春秋》。于休烈谓,予之以书,使知权谋,愈生变诈,非中国之利。裴光廷谓,吐蕃久叛新服,因其有表,赐以《诗》、《书》,俾渐陶声教,化流无外。休烈徒知书有权略变诈,不知忠信礼义皆从书出。明皇从之。今兹所求,臣以为予之便。不然彼因贡使市之书肆,甚不为难。惟《方舆胜览》、《成都记》,形胜关塞所具,不可概予。”帝如其言。寻以其还侵地,赐敕奖励。

  六年,兵部尚书于谦等奏其僭称蛮王,窥伺巴,蜀,所上奏章语多不逊,且招集群番,大治戎器,悖逆日彰,不可不虑,宜敕守臣预为戒备,从之。

  克罗俄坚粲死,子答刂思坚粲藏卜遣使来贡,命为都指挥同知,掌宣慰司事。天顺元年遣使入贡,乞封王。命如其父官,进秩都指挥使,仍掌宣慰司事。

  成化五年,四川三司奏:“保县僻处极边,永乐五年特设杂谷安抚司,令抚辑旧维州诸处蛮塞。后与董卜构兵,维州诸地俱为侵夺,贡道阻绝。今杂谷恢复故疆,将遣使来贡,不知贡期,未敢擅遣。”帝从礼官言,许以三年为期。四年申诸番三年一贡之例,惟董卜许比年一贡。

  六年,答刂巴坚粲藏卜卒,子绰吾结言千嗣为都指挥使。弘治三年卒,子日墨答刂思巴旺丹巴藏卜遣国师贡珊瑚树、氆氇、甲胄诸物,请嗣父职,许之,赐诰命、敕书、彩币。九年卒,子喃呆请袭,亦遣国师贡方物,诏授以父官。卒,子容中短竹袭。嘉靖二年再定令贡使不得过千人,其所隶别思寨及加渴瓦寺别贡。隆庆二年,董卜及别思寨贡使多至千七百余人,命予半赏,遣八人赴京,为定制。迄万历后,朝贡不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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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传第二十一-明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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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传第二百十七 西域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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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传第二百十七 西域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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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传第二百十七 西域一

  ○哈密卫 柳城 火州 土鲁番

  哈密,东去嘉峪关一千六百里,汉伊吾卢地。明帝置宜禾都尉,领屯田。唐为伊州。宋入于回纥。元末以威武王纳忽里镇之,寻改为肃王,卒,弟安克帖木儿嗣。

  洪武中,太祖既定畏兀儿地,置安定等卫,渐逼哈密。安克帖木儿惧,将纳款。

  成祖初,遣官招谕之,许其以马市易,即遣使来朝,贡马百九十匹。永乐元年十一月至京,帝喜,赐赉有加,命有司给直收其马四千七百四十匹,择良者十匹入内厩,余以给守边骑士。

  明年六月复贡,请封,乃封为忠顺王,赐金印,复贡马谢恩。已而迤北可汗鬼力赤毒死之,其国人以病卒闻。三年二月遣官赐祭,以其兄子脱脱为王,赐玉带。脱脱自幼俘入中国,帝拔之奴隶中,俾列宿卫,欲令嗣爵。恐其国不从,遣官问之,不敢违,请还主其众。因赐其祖母及母彩币,旋遣使贡马谢恩。

  四年春,甘肃总兵官宋晟奏,脱脱为祖母所逐。帝怒,敕责其头目曰:“脱脱朝廷所立,即有过,不奏而擅逐之,是慢朝廷也。老人昏耄,头目亦不知朝廷耶?即迎归,善匡辅,俾孝事祖母。”由是脱脱得还,祖母及头目各遣使谢罪。三月立哈密卫,以其头目马哈麻火者等为指挥、千百户等官,又以周安为忠顺王长史,刘行为纪善,辅导。冬,授头目十九人为都指挥等官。

  明年,宋晟奏,头目陆十等作乱,已诛,虑他变,请兵防御。帝命晟发兵应之,而以安克帖木儿妻子往依鬼力赤,恐诱贼侵哈密,敕晟谨备。晟卒,以何福代,又敕福开诚抚忠顺。会头目请设把总一人理国政,帝敕福曰:“置把总,是增一王也;政令不一,下安适从。”寝其议。自是,比岁朝贡,悉加优赐,其使臣皆增秩授官。

  帝眷脱脱特厚,而脱脱顾凌侮朝使,沈湎昏聩,不恤国事,其下买柱等交谏不从。帝闻之怒,八年十一月遣官赐敕戒谕之。未至,而脱脱以暴疾卒。讣闻,遣官赐祭。擢都指挥同知哈剌哈纳为都督佥事,镇守其地,赐敕及白金、彩币。且封脱脱从弟兔力帖木儿为忠义王,赐印诰、玉带,世守哈密。十年,贡马谢恩,自是修贡惟谨,故王祖母亦数奉贡。

  十七年,帝以朝使往来西域者,忠义王致礼延接,命中官赍绮帛劳之,赐其母妻金珠冠服、彩币,及其部下头目。其使臣及境内回回寻贡马三千五百余匹及貂皮诸物,诏赐钞三万二千锭、绮百、帛一千。二十一年贡驼三百三十、马千匹。

  仁宗践阼,诏谕其国。洪熙元年再入贡,贺即位。仁宗崩,宣宗继统,其王兔力帖木儿亦卒,使来告哀。

  宣德元年遣官赐祭,命故王脱脱子卜答失里嗣忠顺王,且以登极肆赦,命其国中亦赦,复贡马谢恩。明年遣弟北斗奴等来朝,贡驼马方物。授北斗奴都督佥事,因命中官谕王,遣故忠义王弟脱欢帖木儿赴京。三年以卜答失里年幼,命脱欢帖木儿嗣忠义王,同理国事。自是,二王并贡,岁或三四至,奏求婚娶礼币,命悉予之。

  正统二年,脱欢帖木儿卒,封其子脱脱塔木儿为忠义王,未几卒。已而忠顺王亦卒,封其子倒瓦答失里为忠顺王。五年遣使三贡,廷议以为烦,定令每年一贡。

  初,成祖之封忠顺王也,以哈密为西域要道,欲其迎护朝使,统领诸番,为西陲屏蔽。而其王率庸懦,又其地种落杂居。一曰回回,一曰畏兀儿,一曰哈剌灰,其头目不相统属,王莫能节制。众心离涣,国势渐衰。及倒瓦答失里立,都督皮剌纳潜通瓦剌猛可卜花等谋杀王,不克。王父在时,纳沙州叛亡百余家,屡敕王令还,止遣其半,其贡使又数辱驿吏卒,呵叱通事,当四方贡使大宴日,恶言诟詈,天子不加罪,但令慎择使臣,以是益无忌。其地,北瓦剌,西土鲁番,东沙州、罕东、赤斤诸卫,悉与构怨。由是邻国交侵。罕东兵抵城外,掠人畜去。沙州、赤斤先后兵侵,皆大获。瓦剌酋也先,王母弩温答失里弟也,亦遣兵围哈密城,杀头目,俘男妇,掠牛马驼不可胜计,取王母及妻北还,胁王往见,王惧不敢往,数遣使告难。敕令诸部修好,迄不从,惟王母妻获还。

  十年,也先复取王母妻及弟,并撒马儿罕贡使百余人掠之,又数趣王往见。王外顺朝命,实惧也先。十三年夏,亲诣瓦剌,居数月方还;而遣使诳天子,谓守朝命不敢往。天子为赐敕褒嘉。已,知其诈,严旨诘责,然其王迄不能自振。会也先方东犯,不复还故土,以是哈密获少安。

  景泰三年遣其臣捏列沙朝贡,请授官。先是,使臣至京必加恩命。是时于谦掌中枢,言哈密世受国恩,乃敢交通瓦剌。今虽归款,心犹谲诈。若加官秩,赏出无名。乃止。终景泰世,使臣无授官者。

  天顺元年,倒瓦答失里卒,弟卜列革遣使告哀,即封为忠顺王。时都指挥马云使西域,闻迤北酋??加思兰梗道,不敢进。会哈蜜王报道已通,云乃行,至哈密。而贼兵实未退,且谋劫朝使。帝疑王与贼通,遣使切责。

  四年,王卒,无子,母弩温答失里主国事。初,也先被诛,其弟伯都王及从子兀忽纳走居哈密。王母为上书乞恩,授伯都王都督佥事,兀忽纳指挥佥事。自卜列革之亡,亲属无可继,命国人议当袭者。头目阿只等言脱欢帖木儿外孙把塔木儿官都督同知,可继。王母谓臣不可继君,而安定王阿儿察与忠顺王同祖,为请袭封。七年冬,奏上,礼官言:“??加思兰见哈密无主,谋据其地,势危急,乞从其请。”帝命都指挥贺玉往。至西宁逗遛不进,哈密使臣苦儿鲁海牙请先行,又不许。帝逮玉下吏,改命都指挥李珍,而敕安定、罕东护使臣偕往。阿儿察以哈密多难,力辞不行,珍乃返。

  哈密素衰微,又妇人主国,众益离散。??加思兰乘隙袭破其城,大肆杀掠,王母率亲属部落走苦峪,犹数遣使朝贡,且告难。朝廷不能援,但敕其国人速议当继者而已。其国残以破故,来者日众。

  成化元年,礼官姚夔等言:“哈密贡马二百匹,而使人乃二百六十人。以中国有限之财,供外蕃无益之费,非策。”帝下廷臣议,定岁一入贡,不得过二百人,制可。

  明年,兵部言王母避苦峪久,今贼兵已退,宜令还故土,从之。已而贡使言其地饥寒,男妇二百余人随来丐食,不能归国。命人给米六斗、布二疋,遣之。

  初,国人请立把塔木儿,以王母不肯,无王者八年。至是头目交章请,词极哀。乃擢把塔木儿为右都督,摄行国王事,赐之诰印。五年,王母陈老病乞药物,帝即赐之。寻与瓦刺、土鲁番遣使三百余人来贡,边臣以闻。廷议贡有定期,今前使未回后使又至,且瓦剌强寇,今乃与哈密偕;非哈密挟其势以邀利,即瓦剌假其事以窥边。帝乃却其献,令边臣宴赉,遣还。贡使坚不受赐,必欲亲诣阙下,乃命遣十之一赴京。

  八年,把塔木儿子罕慎以父卒请嗣职。帝许之,而不命其主国事,国中政令无所出。土鲁番速檀阿力乘机袭破其城,执王母,夺金印,以忠顺王孙女为妾,据守其地。九年四月,事闻,命边臣谨戒备,敕罕东、赤斤诸卫协力战守。寻遣都督同知李文、右通政刘文赴甘肃经略。抵肃州,遣锦衣千户马俊奉敕往谕。时阿力留其妹婿牙兰守哈密,而己携王母、金印已返土鲁番。俊至,谕以朝命,抗词不逊,羁俊月余。一日,牙兰忽至,言大兵三万即日西来,阿力乃宴劳俊等,舁王母出见。王母惧不敢言,夜潜遣人来云:“为我奏天子,速发兵救哈密。”文等以闻,遂檄都督罕慎及赤斤、罕东、乜克力诸部集兵进讨。十年冬,兵至卜隆吉儿川,谍报阿力集众抗拒,且结别部谋掠罕东、赤斤二卫。文等不敢进,令二卫还守本土,罕慎及乜克力、畏兀儿之众退居苦峪,文等亦引还肃州。帝乃命罕慎权主国事,因其请给米布,且赐以谷种。文等无功而还。

  土鲁番久据哈密,朝命边臣筑苦峪城,移哈密卫于其地。十八年春,罕慎纠罕东、赤斤二卫,得兵一千三百人,与己所部共万人,夜袭哈密城破之,牙兰遁走;乘势连复八城,遂还居故土。巡抚王朝远以闻,帝喜,赐敕奖励,并奖二卫。朝远请封罕慎为王,且言土鲁番亦革心向化,与罕慎议和,宜乘时安抚,取还王孙女及金印,俾随王母共掌国事,哈密国人亦乞封罕慎。廷议不从,乃进左都督,赉白金百两、彩币十表里,特敕奖劳,将士升赏有差。

  弘治元年从其国人请,封罕慎为忠顺王。土鲁番阿力已死,而其子阿黑麻嗣为速檀,伪与罕慎结婚,诱而杀之,仍令牙兰据其地。哈密都指挥阿木郎来奔求救,廷臣请谕土鲁番贡使,令复还侵地,并敕赤斤、罕东,共图兴复。明年,哈密旧部绰卜都等率众攻牙兰,杀其弟,夺其叛臣者盼卜等人畜以归。事闻,进秩加赏。先是,罕慎遣使来贡,未还而遘难,其弟奄克孛剌率部众逃之边方,朝命以赐罕慎者还赐其弟。阿黑麻之去哈密也,止留六十人佐牙兰。阿木郎觇其单弱,请边臣调赤斤、罕东兵,夜袭破其城,牙兰遁去,斩获甚多,有诏奖赉。

  当是时,阿黑麻桀傲甚,自以地远中国,屡抗天子命。及破哈密,贡使频至,朝廷仍善待之,由是益轻中国。帝乃薄其赐赉,或拘留使臣,却其贡物,敕责令悔罪。己,访获惠顺王族孙陕巴,将辅立之。阿黑麻渐警惧,三年遣使叩关,愿献还哈密及金印,释其拘留使臣。天子纳其贡,仍留前使者。明年,果以城印来归,乃从马文升言,还其所拘使臣。文升又言:“番人重种类,且素服蒙古,哈密故有回回、畏兀儿、哈剌灰三种,北山又有小列秃、乜克力相侵逼,非得蒙古后裔镇之不可。今安定王族人陕巴,乃故忠义王脱脱近属从孙,可主哈密。”天子以为然,而诸番亦共奏陕巴当立。五年春立陕巴为忠顺王,赐印诰、冠服及守城戎器,擢阿木郎都督佥事,与都督同知奄克孛剌共辅之。

  已而诸番索陕巴犒赐不得,皆怨。阿木郎又引乜克力人掠土鲁番牛马,阿黑麻怒,六年春潜兵夜袭哈密,杀其人百余,逃及降者各半。陕巴与阿木郎据大土剌以守。大土剌,华言大土台也。围三日不下。阿木郎急调乜克力、瓦剌二部兵来援,俱败去。乃执陕巴,擒阿木郎支解之。牙兰复据守,并移书边臣诉阿木郎罪。时土鲁番先后贡使皆未还。边臣以其书不逊,且僭称可汗,乞命将遣兵先剿除牙兰,然后直抵土鲁番,馘阿黑麻之首,取还陕巴。否则降敕严责,令还陕巴,乃宥其罪。廷议从后策,令守臣拘贡使,纵数人还,赍敕晓示祸福。帝如其请,命廷推大臣赴甘肃经略。

  初,哈密变闻,丘浚谓马文升曰:“西陲事重,须公一行。”文升曰:“国家有事,臣子义不辞难。然番人嗜利,不善骑射,自古未有西域能为中国患者,徐当靖之。”浚复以为言,文升请行。廷臣佥言北寇强,本兵未可远出,乃推兵部右侍郎张海、都督同知缑谦二人。帝赐敕指授二人,而二人皆庸才,但遣土鲁番人归谕其主,令献还侵地,驻甘州待之。明年,阿黑麻遣使叩关求贡,诡言愿还陕巴及哈密,乞朝廷亦还其使者。海等以闻,请再降敕宣谕。廷议言,先已降敕,今若再降,有伤国体,宜令海等自遣人往谕。不从命,则仍留前使,且尽驱新使出关,永不许贡,仍与守臣檄罕东、赤斤诸部兵,直捣哈密,袭斩牙兰。如无机可乘,则封嘉峪关,毋纳其使。陕巴虽封王,其还与否,于中国无损益,宜别择贤者代之。帝以陕巴既与中国无损益,则哈密城池已破,如献还,当若何处之。廷臣复言陕巴乃安定王千奔之侄,忠顺王之孙,向之封王,欲令镇抚一方尔。今被虏,孱弱可知,即使复还,势难复立。宜革其王爵,居之甘州,犒赉安定王,谕以不复立之故。令都督奄克孛剌总理哈密事,与回回都督写亦虎仙,哈剌灰都督拜迭力迷失等分领三种番人以辅之。且修浚苦峪城堑,凡番人散处甘、凉者,令悉还其地,给以牛具口粮。若陕巴未还,不必索取,我不急陕巴,彼将自还也。帝悉如其言,敕谕海等。海等见敕书将弃陕巴,甚喜,即逐其贡使,闭嘉峪关,缮修苦峪城,令流寓番人归其地,拜疏还朝。八年正月至京,言官交章劾其经略无功,并下吏贬秩,而哈密终不还。

  文升锐意谋兴复,用许进巡抚甘肃以图之。进偕大将刘宁等潜师夜袭,牙兰逸去,斩其遗卒,抚降余众而还。自明初以来,官军无涉其地者,诸番始知畏,阿黑麻亦欲还陕巴。然哈密屡破,遗民入居者旦暮虞寇。阿黑麻果复来攻,固守不下,讫散去。诸人自以穷窘难守,尽焚室庐,走肃州求济。边臣以闻,诏赐牛具、谷种,并发流寓三种番人及哈密之寄居赤斤者,尽赴苦峪及瓜、沙州,俾自耕牧,以图兴复。

  时哈密无王,奄克孛剌为之长。十年遣其党写亦虎仙等来贡,给币帛五千酬其直,使臣犹久留,大肆咆烋。礼官徐琼等极论其罪,乃驱之去。时诸番以朝廷闭关绝贡不得入,咸怨阿黑麻,阿黑麻悔,送还陕巴及哈密之众,乞通贡如故。廷议谓无番文不可骤许,必令具文乃从其请。陕巴前议废,今使暂居甘州,俟众头目俱归心,然后修复哈密城堑,令复旧业。帝悉从之。冬,起王越总制三边军务兼经理哈密。十一年秋,越言哈密不可弃,陕巴亦不可废,宜仍其旧封,令先还哈密,量给修城、筑室之费,犒赐三种番人及赤斤、罕东、小列秃、乜克力诸部,以奖前劳,且责后效。帝亦报可。自是哈密复安,土鲁番亦修贡惟谨。

  奄克孛剌者,罕慎弟也,与陕巴不相能。当事患之,令陕巴娶罕慎女,与之结好。陕巴嗜酒掊克,失众心,部下阿孛剌等咸怨。十七年春,阴构阿黑麻迎其幼子真帖木儿主哈密。陕巴惧,挈家走苦峪。奄克孛剌与写亦虎仙在肃州,边臣以二人为番众所服,令还辅陕巴,与百户董杰偕行。杰有胆略。既抵哈密,阿孛剌与其党五人约夜以兵来劫。杰知之,与奄克孛剌等谋,召阿孛剌等计事,立斩之,其下遂不敢叛。乃令陕巴还哈密,真帖木儿还土鲁番。真帖木儿年十三,其母即罕慎女也,闻父已死,兄满速儿嗣为速檀与诸弟相仇杀,惧不敢归,愿倚奄克孛剌,曰:“吾外祖也。”边臣虑与陕巴隙,居之甘州。十八年冬,陕巴卒,其子拜牙即自称速檀,命封为忠顺王。

  正德三年,写亦虎仙入贡,不与通事偕行,自携边臣文牒投进。大通事王永怒,疏请究治,写酋亦奏永需求。永供奉豹房,恃宠恣横。诏勿究治,两戒谕之。写酋自是益轻朝廷,潜怀异志。

  初,拜牙即嗣职,满速儿与通和,且遣使求真帖木儿,边臣言与之便。枢臣谓土鲁番稔恶久,今见我扶植哈密,声势渐张,乃卑词求贡,以还弟为名。我留其弟,正合古人质其亲爱之意,不可遽遣。帝从之。六年始命写亦虎仙偕都督满哈剌三送之西还,至哈密,奄克孛剌欲止之,二人不可。护至土鲁番,遂以国情输满速儿,且诱拜牙即叛。拜牙即素昏愚,性又淫暴,心怵属部害已,而满速儿又甘言诱之,即欲偕奄克孛剌同往,不从,奔肃州。八年秋,拜牙即弃城叛入土鲁番。满速儿遣火者他只丁据哈密,又遣火者马黑木赴甘肃言拜牙即不能守国,满速儿遣将代守,乞犒赐。

  九年四月,事闻,命都御史彭泽往经略。泽未至,贼遣兵分掠苦峪、沙州,声言予我金币万,即归城印。泽抵甘州,谓番人嗜利,可因而款也。遣通事马骥谕令还侵地及王,当予重赏。满速儿伪许之,泽即畀币帛二千及白金酒器一具。十一年五月,拜疏言:“臣遣通事往宣国威,要以重赏,其酋悔过效顺,即以金印及哈密城付之。满哈剌三、写亦虎仙二人召还他只丁,并还所夺赤斤卫印。惟忠顺王在他所,未还。请录效劳人役功,赐臣骸骨归田里。”帝即令还朝。忠顺王迄不返,他只丁亦不肯退,复要重赏,始以城来归。

  明年五月,甘肃巡抚李昆上言:“得满速儿牒,谓拜牙即不可复位,即还故土,已失人心,乞别立安定王千奔后裔。此言良然。如必欲其复国,乞敕满速儿兄弟送还,仍厚赐缯帛,冀其效顺。”廷议:“经略西陲已逾三载,而忠顺迄无还期,宜兴师绝贡,不可遂其要求,损我威重。但城印归,国体具在,宜敕责满速儿背负国恩,求取无厌。仍量赐其兄弟,令其速归忠顺。不从,则闭关绝贡,严兵为备。”从之。

  初,写亦虎仙与满速儿深相结,故首倡逆谋。已而有隙,满速儿欲杀之,大惧,求他只丁为解,许赂币千五百匹,期至肃州畀之,且啖之入寇,曰肃州可得也。满速儿喜,令与其婿马黑木俱入贡,以觇虚实,且徵其赂。边臣以同来火者撒者儿,乃火者他只丁弟,惧为变,并其党虎都写亦羁之甘州,而督写亦虎仙出关,惧不肯去。他只丁闻其弟被拘,怒,复又夺哈密城,请满速儿移居之,分兵胁据沙州,拥众入寇,至兔儿壩,游击芮宁与参将蒋存礼,都指挥黄荣、王琮各率兵往御。宁先抵娑子壩,遇贼。贼悉众围宁,而分兵缀诸将,宁所部七百人皆战没。贼薄肃州城,索所许币。副使陈九畴固守,且先绝其内应,贼知事泄,虑援兵至,大掠而去。

  十二年正月,羽书闻,廷议复命彭泽总制军务,偕中官张永、都督郤永率师西征。贼还至瓜州,副总兵郑廉合奄克孛剌兵击败之,斩七十九级。贼乃遁去,又与瓦剌相攻,力不敌,移书求款,泽等乃罢行。

  先是,写亦虎仙与子米儿马黑木、婿火者马黑木及其党失拜烟答俱以内应系狱,失拜烟答被捶死。及事平,械写亦虎仙赴京,下刑部狱,其子仍系甘州。失拜烟答子米儿马黑麻者,写亦虎仙侄婿他,以入贡在京,探知王琼欲倾彭泽,突入长安门讼父冤,下锦衣狱。会兵部、法司请行甘肃讯报,琼欲因此兴大狱,奏遣科道二人往勘。明年,勘至,于泽无所坐。琼怒,劾泽欺罔辱国,斥为民。坐昆、九畴激变,逮下吏,并获重谴。明年,写亦虎仙亦减死,遂夤缘钱宁,与其婿得侍帝左右。帝悦之,赐国姓,授锦衣指挥,扈驾南征。

  满速儿犯边后,屡求通贡,不得。十五年归先所掠将卒及忠顺王家属,复求贡。廷议许之,而王迄不还。巡按御史潘仿力言贡不当许,不听。明年,世宗嗣位,杨廷和以写亦虎仙稔中国情实,归必为边患,于遗诏中数其罪,并其子婿伏诛,而用陈九畴为甘肃巡抚。

  时满速儿比岁来贡,朝廷待之若故,亦不复问忠顺王事。嘉靖三年秋,拥二万骑围肃州,分兵犯甘州。九畴及总兵官姜奭等力战败之,斩他只丁,贼乃却去。事闻,命兵部尚书金献民西讨,抵兰州,贼已久退,乃引还。九畴因力言贼不可抚,乞闭关绝贡,专固边防,可之。明年秋,贼复犯肃州,分兵围参将云冒,而以大众抵南山。九畴时已解职,他将援兵至,贼始遁。

  当是时,番屡犯边城,当局者无能振国威,为边疆复仇雪耻,而一二新进用事者反借以修怨。由是,封疆之狱起。百户王邦奇者,素憾杨廷和、彭泽,六年春,上言:“今哈密失国,番贼内侵,由泽赂番求和,廷和论杀写亦虎仙所致。诛此两人,庶哈密可复,边境无虞。”桂萼、张璁辈欲藉此兴大狱,斥廷和、泽为民,尽置其子弟亲党于理,有自杀者。复遣给事、锦衣官往按。番酋牙兰言非敢获罪天朝,所以犯边,由冤杀写亦虎仙、失拜烟答二人故。今愿献还城印赎前罪。事下兵部,尚书王时中等言:“番酋乞贡数四,先已下总制尚书王宪,因其贡使镌责。所请当不妄,第其词出牙兰,非真求贡之文,或诈以款我。若果悔罪,必先归城印及所掠人畜,械送首恶,稽首关门,方可听许。”帝纳之。萼以前狱未竟,必欲重兴大狱,请留质牙兰,遣译者谕其主还侵地。而与礼、兵二部尚书方献夫、王时中等协议,为挑激之词,言番人上书者四辈,皆委咎前吏,虽词多诋饰,亦事发有因。宜遣官严核激变虚实,用服其心,其他具如前议。九畴报捷时,言满速儿、牙兰已毙砲石下,二人实未死。帝固疑之。览萼等议,益疑边臣欺罔,手诏数百言,切责九畴,欲置之死,而戒首辅杨一清勿党庇,遂遣官逮九畴。尚书金献民、侍郎李昆以下,坐累者四十余人。

  七年正月,九畴逮至下狱。萼等必欲杀之,并株连廷和、泽。刑部尚书胡世宁力救,帝稍悟,免死戍边,泽、献民等皆落职。番酋气益骄,而萼又荐王琼督三边,尽释还九畴所系番使,许之通贡。番酋迄不悔罪,侮玩如故。时以牙兰获罪其主,率部帐来归,边臣受之。满速儿怒,其部下虎力纳咱儿引瓦剌二千余骑犯肃州,至老鹳堡,值撒马儿罕贡使在堡中,贼呼与语,游击彭浚急引兵击之。贼言欲问信通和,浚不听,进战,破之。贼遁走赤斤,使人持番文求贡,委罪瓦剌,词多悖谩。琼希时贵指,必欲议抚,因言番人且悔,宜原情赦罪,以罢兵息民,并上浚及副使赵载功状。章下兵部。

  初,胡世宁之救陈九畴也,欲弃哈密不守,言:“拜牙即久归土鲁番,即还故土,亦其臣属,其他族裔无可继者。回回一种,早已归之。哈剌灰、畏兀儿二族逃附肃州已久,不可驱之出关。然则哈密将安兴复哉?纵得忠顺嫡派,畀之金印,助之兵食,谁与为守?不过一二年,复为所夺,益彼富强,辱我皇命,徒使再得城印,为后日要挟之地。乞圣明熟筹,如先朝和宁交址故事,置哈密勿间。如其不侵扰,则许之通贡。否则,闭关绝之,庶不以外番疲中国。”詹事霍韬力驳其非。至是,世宁改掌兵部,上言:“番酋变诈多端,欲取我肃州,则渐置奸回于内地。事觉,则多纵反间,倾我辅臣。乃者许之朝贡,使方入关,而贼兵已至,河西几危。此闭关与通贡,利害较然。今琼等既言贼薄我城堡,缚我士卒,声言大举,以恐吓天朝,而又言贼方惧悔,宜仍许通贡,何自相牴牾。霍韬又以贼无印信番文为疑,臣谓即有印信,亦安足据。第毋堕其术中,以间我忠臣,弛我边备,斯可矣。牙兰本我属番,为彼掠去,今束身来归,事属反正,宜即抚而用之。招彼携贰,益我籓篱。至于兴复哈密,臣等窃以为非中国所急也。夫哈密三立三绝,今其王已为贼用,民尽流亡。借使更立他种,彼强则入寇,弱则从贼,难保为不侵不叛之臣。故臣以为立之无益,适令番酋挟为奸利耳。乞赐琼玺书,令会同甘肃守臣,遣番使归谕满速儿,诘以入寇状。倘委为不知,则令械送虎力纳咱儿。或事出瓦剌,则缚其人以自赎。否则羁其使臣,发兵往讨,庶威信并行,贼知敛戢。更敕琼为国忠谋,力求善后之策,以通番纳贡为权宜,足食固圉为久计,封疆幸甚。”疏入,帝深然之,命琼熟计详处,毋轻信番言。

  至明年,甘肃巡抚唐泽亦以哈密未易兴复,请专图自治之策。琼善之,据以上闻,帝报可。自是置哈密不问,土鲁番许之通贡,西陲藉以息肩。而哈密后为失拜烟答子米儿马黑木所有,服属土鲁番。朝廷犹令其比岁一贡,异于诸番,迄隆庆、万历朝犹入贡不绝,然非忠顺王苗裔矣。

  柳城,一名鲁陈,又名柳陈城,即后汉柳中地,西域长史所治。唐置柳中县。西去火州七十里,东去哈密千里。经一大川,道旁多骸骨,相传有鬼魅,行旅早暮失侣多迷死。出大川,渡流沙,在火山下,有城屹然广二三里,即柳城也。四面皆田园,流不环绕,树木阴翳。土宜穄麦豆麻,有桃李枣瓜胡芦之属。而葡萄最多,小而甘,无核,名锁子葡萄。畜有牛羊马驼。节候常和。土人纯朴,男子椎结,妇人蒙皁布,其语音类畏兀儿。

  永乐四年,刘帖木儿使别失八里,因命赍彩币赐柳城酋长。明年,其万户瓦赤剌即遣使来贡。七年,傅安自西域还,其酋复遣使随入贡。帝即命安赍绮帛报之。十一年夏,遣使随白阿儿忻台入贡。冬,万户观音奴再遣使随安入贡。二十年与哈密共贡羊二千。

  宣德五年,头目阿黑把失来贡。正统五年、十三年并入贡。自后不复至。

  柳城密尔火州、土鲁番,凡天朝遣使及其酋长入贡,多与之偕。后土鲁番强,二国并为所灭。

  火州,又名哈剌,在柳城西七十里,土鲁番东三十里,即汉车师前王地。隋时为高昌国。唐太宗灭高昌,以其地为西州。宋时回鹘居之,尝入贡。元名火州,与安定、曲先诸卫统号畏兀儿,置达鲁花赤监治之。

  永乐四年五月命鸿胪丞刘帖木儿护别失八里使者归,因赍彩币赐其王子哈散。明年遣使贡玉璞方物。使臣言,回回行贾京师者,甘、凉军士多私送出境,泄漏边务。帝命御史往按,且敕总兵官宋晟严束之。七年遣使偕哈烈、撒马儿罕来贡。十一年夏,都指挥白阿儿忻台遣使偕俺的干、失剌思等九国来贡。秋,命陈诚、李暹等以玺书、文绮、纱罗、布帛往劳。十三年冬,遣使随诚来贡。自是久不至。正统十三年复贡,后遂绝。

  其地多山,青红若火,故名火州。气候热。五谷、畜产与柳城同。城方十余里,僧寺多于民居。东有荒城,即高昌国都,汉戊己校尉所治。西北连别失八里。国小,不能自立,后为土鲁番所并。

  土鲁番,在火州西百里,去哈密千余里,嘉峪关二千六百里。汉车师前王地。隋高昌国。唐灭高昌,置西州及交河县,此则交河县安乐城也。宋复名高昌,为回鹘所据,尝入贡。元设万户府。

  永乐四年遣官使别失八里,道其地,以彩币赐之。其万户赛因帖木儿遣使贡玉璞,明年达京师。六年,其国番僧清来率徒法泉等朝贡。天子欲令化导番俗,即授为灌顶慈慧圆智普通国师,徒七人并为土鲁番僧纲司官,赐赉甚厚。由是其徒来者不绝,贡名马、海青及他物。天子亦数遣官奖劳之。

  二十年,其酋尹吉儿察与哈密共贡马千三百匹,赐赉有加。已而尹吉儿察为别失八里酋歪思所逐,走归京师。天子悯之,命为都督佥事,遣还故土。尹吉儿察德中国,洪熙元年躬率部落来朝。宣德元年亦如之。天子待之甚厚,还国病卒。三年,其子满哥帖木儿来朝。正统六年,朝议土鲁番久失贡,因米昔儿使臣还,令赍钞币赐其酋巴剌麻儿。明年遣使入贡。

  初,其地介于阗、别失八里诸大国间,势甚微弱。后侵掠火州、柳城,皆为所并,国日强,其酋也密力火者遂僭称王。以景泰三年,偕其妻及部下头目各遣使入贡。天顺三年复贡,其使臣进秩者二十有四人。先后命指挥白全、都指挥桑斌等使其国。

  成化元年,礼官姚夔等定议,土鲁番三年或五年一贡,贡不得过十人。五年遣使来贡,其酋阿力自称速檀,奏求海青、鞍马、蟒服、彩币、器用。礼官言物多违禁,不可尽从,命赐彩币、布帛。明年复贡,奏求忽拨思筝、鼓罗、?占镫、高丽布诸物。廷议不许。

  时土鲁番愈强,而哈密以无主削弱,阿力欲并之。九年春,袭破其城,执王母,夺金印,分兵守之而去。朝廷命李文等经略,无功而还。阿力修贡如故,一岁中,使来者三,朝廷仍善待之,未尝一语严诘。贡使益傲,求驯象。兵部言象以备仪卫,礼有进献,无求索,乃却其请。使臣复言已得哈密城池及瓦剌奄檀王人马一万,又收捕曲先并亦思渴头目倒刺火只,乞朝廷遣使通道,往来和好。帝曰:“迤西道无阻,不须遣官。阿力果诚心修贡,朝廷不计前愆,仍以礼待。”使臣复言赤斤诸卫素与有仇,乞遣将士护行,且谓阿力虽得哈密,止以物产充贡,愿质使臣家属于边,赐敕归谕其王,献还城印。帝从其护行之请,而赐敕谕阿力献王母及城印,即和好如初。使臣还,复遣他使再入贡,而不还哈密。

  十二年八月,甘州守臣言,番使谓王母已死,城印俱存,俟朝廷往谕即献还。帝已却其贡使,复俾入京。时大臣专务姑息,致遐方小丑无顾忌。

  十四年,阿力死,其子阿黑麻嗣为速檀,遣使来贡。十八年,哈密都督罕慎潜师捣哈密,克之。贼将牙兰遁走。阿黑麻颇惧。朝议罕慎有功,将立为王。阿黑麻闻之,怒曰:“罕慎非忠顺族,安得立!”乃伪与结婚。

  弘治元年躬至哈密城下,诱罕慎盟,执杀之,复据其城,而遣使入贡;称与罕慎缔姻,乞赐蟒服及九龙浑金膝襕诸物。使至甘州,而罕慎之变已闻,朝廷亦不罪,但令还谕其主,归我侵地。番贼知中国易与,不奉命,复遣使来贡。礼官议薄其赏,拘使臣,番贼稍惧。

  三年春,偕撒马儿罕贡狮子,愿献还城印,朝廷亦还其使臣。礼官请却勿纳,帝不从。及使还,命内官张芾护行,谕内阁草敕。阁臣刘吉等言:“阿黑麻背负天恩,杀我所立罕慎,宜遣大将直捣巢穴,灭其种类,始足雪中国之愤。或不即讨,亦当如古帝王封玉门关,绝其贡使,犹不失大体。今宠其使臣,厚加优待,又遣中使伴送,此何理哉!陛下事遵成宪,乃无故召番人入大内看戏狮子,大赉御品,夸耀而出。都下闻之,咸为骇叹,谓祖宗以来,从无此事。奈何屈万乘之尊,为奇兽之玩,俾异言异服之人,杂遝清严之地。况使臣满剌土儿即罕慎外舅,忘主事仇,逆天无道。而阿黑麻聚集人马,谋犯肃州,名虽奉贡,意实叵测。兵部议羁其使臣,正合事宜。若不停张芾之行,彼使臣还国,阿黑麻必谓中土帝王可通情希宠,大臣谋国,天子不听,其奈我何。长番贼之志,损天朝之威,莫甚于此。”疏入,帝止芾行,而问阁臣兴师、绝贡二事。吉等以时势未能,但请薄其赐赉。因言饲狮日用二羊,十岁则七千二百羊矣,守狮日役校尉五十人,一岁则一万八千人矣。若绝其餧养,听其自毙,传之千载,实为美谈。帝不能用。

  秋,又遣使从海道贡狮子,朝命却之,其使乃潜诣京师。礼官请治沿途有司罪,仍却其使,从之。当是时,中外乂安,大臣马文升、耿裕辈,咸知国体,于贡使多所裁损,阿黑麻稍知中国有人。四年秋,遣使再贡狮子,愿还金印,及所据十一城。边臣以闻,许之,果以城印来归。明年封陕巴为忠顺王,纳之哈密,厚赐阿黑麻使臣,先所拘者尽释还。

  六年春,其前使二十七人还,未出境,后使三十九人犹在京师,阿黑麻复袭陷哈密,执陕巴以去。帝命侍郎张海等经略,优待其使,俾得进见。礼官耿裕等谏曰:“朝廷驭外番,宜惜大体。番使自去年入都,久不宣召,今春三月以来,宣召至再,且赐币帛羊酒,正当谩书投入之时,小人何知,将谓朝廷恩礼视昔有加,乃畏我而然。事干国体,不可不慎。况此贼倔强无礼,久蓄不庭之心。所遣使臣,必其亲信腹心,乃令出入禁掖,略无防闲。万一奸宄窥伺,潜逞逆谋,虽悔何及。今其使写亦满速儿等宴赉已竣,犹不肯行,曰恐朝廷复宣召。夫不宝远物,则远人格。狮本野兽,不足为奇,何至上烦銮舆,屡加临视,致荒徼小丑,得觐圣颜,藉为口实。”疏入,帝即遣还。张海等抵甘肃,遵朝议,却其贡物,羁前后使臣一百七十二人于边,闭嘉峪关,永绝贡道。而巡抚许进等,又潜兵直捣哈密,走牙兰,阿黑麻渐惧。其邻邦不获贡,胥怨阿黑麻。十年冬,送还陕巴,款关求贡,廷议许之。十二年,其使再求,命前使安置广东者悉释还。

  十七年,阿黑麻死,诸子争立,相仇杀。已而长子满速儿嗣为速檀,修贡如故。明年,忠顺王陕巴卒,子拜牙即袭,昏愚失道,国内益乱。而满速儿桀点变诈逾于父,复有吞哈密之志。

  正德四年,其弟真帖木儿在甘州,贡使乞放还。朝议不许,乃以甘州守臣奏送还。还即以边情告其兄,共谋为逆。九年诱拜牙即叛,复据哈密。朝廷遣彭泽经略,赎还城印。其部下他只丁复据之,且导满速儿犯肃州。自是,哈密不可复得,而患且中于甘肃。会中朝大臣自相倾陷,番酋觇知之,益肆谗构,贼腹心得侍天子,中国体大亏,贼气焰益盛。

  十五年复许通贡。甘肃巡按潘仿言:“番贼犯顺,杀戮摽掠,惨不可胜言。今虽悔罪,果足赎前日万一乎?数年以来,虽尝闭关,未能问罪。今彼以困惫求通,且将窥我意向,探我虚实,缓我后图,诱我重利。不于此时稍正其罪,将益启轻慢之心,招反覆之衅,非所以尊中国驭外番也。况彼番文执难从之词,示敢拒之状,当悔罪求通之日,为侮慢不恭之语,其变诈已见。若曰来者不拒,驭戎之常,尽略彼事之非,纳求和之使,必将叨冒恩礼,饱餍赏饩,和市私贩,满载而归。所欲既足,骄志复萌,少不慊心,动则藉口,反复之衅,且在目前。叛则未尝加罪,而反获钞掠之利,来则未必见拒,而更有赐赉之荣,何惮不为。臣谓宜乘窘迫之时,聊为慑伏之计,虽纳其悔过之词,姑阻其来贡之使,降敕责其犯顺,仍索归还未尽之人。其番文可疑者,详加诘问,使彼知中国尊严,天威难犯,庶几反侧不萌,归服可久。”时王琼力主款议,不纳其言。

  明年,世宗立,贼腹心写亦虎仙伏诛,失所恃,再谋犯边。嘉靖三年寇肃州,掠甘州,四年复寇肃州,皆失利去,于是卑词求贡。会璁、萼等起封疆之狱,遂阴庇满速儿再许之贡,议已定。贼党牙兰者,本曲先人,幼为番掠,长而黠健,阿力以妹妻之,握兵用事,久为西陲患,至是获罪其主,七年夏,率所部二千人来降。有帖木儿哥、土巴者,俱沙州番族,土鲁番役属之,岁徵妇女牛马,不胜侵暴,亦率其族属数千帐来归。边臣悉处之内地。

  满速儿怒,使其部下虎力纳咱儿引瓦剌寇肃州,不胜,则复遣使求贡。总督王琼请许之,詹事霍韬言:“番人攻陷哈密以来,议者或请通贡,或请绝贡,圣谕必有悔罪番文然后许。今王琼译进之文,皆其部下小丑之语,无印信足凭。我遽许之,恐戎心益骄,后难驾驭。可虞者一。哈密城池虽称献还,然无实据,何以兴复。或者遂有弃置不问之议,彼愈得志,必且劫我罕东,诱我赤斤,掠我瓜、沙,外连瓦剌,内扰河西,而边警无时息矣。可虞者二。牙兰为番酋腹心,拥众来奔,而彼云不知所向,安知非诈降以诱我。他日犯边,曰纳我叛臣也。我不归彼叛臣,彼不归我哈密。自是西陲益多事,而哈密终无兴复之期。可虞者三。牙半之来,日给廪饩,所费实多,犹曰羁縻之策不获已也。倘番酋拥众叩关,索彼叛人,将予之耶,抑拒之耶?又或牙兰包藏祸心,构变于内,内外协应,何以御之?可虞者四。或曰今陕西饥困,甘肃孤危,哈密可弃也。臣则曰,保哈密所以保甘、陕也,保甘肃所以保陕西也。若以哈密难守即弃哈密,然则甘肃难守亦弃甘肃乎?昔文皇之立哈密也,因元遗孽力能自立,因而立之。彼假其名,我享其利。今忠顺之嗣三绝矣,天之所废,孰能兴之?今于诸夷中,求其雄杰能守哈密者,即畀金印,俾和辑诸番,为我籓蔽,斯可矣,必求忠顺之裔而立焉,多见其固也。”疏入,帝嘉其留心边计,下兵部确议。尚书胡世宁等力言牙兰不可弃,哈密不必兴复,请专图自治之策,帝深纳其言。自是番酋许通贡,而哈密城印及忠顺王存亡置不复问,河西稍获休息,而满速儿桀傲益甚矣。

  十二年遣臣奏三事。一,请追治巡抚陈九畴罪。一,请遣官议和。一,请还叛人牙兰。词多悖慢,朝廷不能罪,但戒以修职贡无妄言。然自写亦虎仙诛,他只丁阵殁,牙兰又降,失其所倚赖,势亦渐孤,部下各自雄长,称王入贡者多至十五人,政权亦不一。

  十五年,甘肃巡抚赵载陈边事,言:“番酋屡服屡叛,我抚之太厚,信之太深,愈长其奸狡。今后入犯,宜戮其使臣,徙其从人于两粤,闭关拒绝。即彼悔罪,亦但许奉贡,不得辄还从人。彼内有所牵,外有所畏,自不敢轻犯。”帝颇采其言。

  二十四年,满速儿死,长子沙嗣为速檀,其弟马黑麻亦称速檀,分据哈密。已而兄弟仇杀,马黑麻乃结婚瓦剌以抗其兄,且垦田沙州,谋入犯。其部下来告,马黑麻乃叩关求贡,复求内地安置。边臣谕止之,乃还故土,与兄同处。总督张珩以闻,诏许其入贡。二十六年定令五岁一贡。其后贡期如令,而来使益多。逮世宗末年,番文至二百四十八道。朝廷重违其情,咸为给赐。

  隆庆四年,马黑麻嗣兄职,遣使谢恩。其弟琐非等三人,亦各称速檀,遣使来贡。礼官请裁其犒赐,许附马黑麻随从之数,可之。迄万历朝,奉贡不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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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浡泥 满剌加 苏门答剌 须文达那 苏禄 西洋琐里 琐里 览邦淡巴 百花 彭亨 那孤儿 黎伐 南渤利 阿鲁 柔佛 丁机宜 巴喇西 佛郎机 和兰

  浡泥,宋太宗时始通中国。洪武三年八月命御史张敬之、福建行省都事沈秩往使。自泉州航海,阅半年抵阇婆,又逾月至其国。王马合谟沙傲慢不为礼,秩责之,始下座拜受诏。时其国为苏禄所侵,颇衰耗,王辞以贫,请三年后入贡。秩晓以大义,王既许诺,其国素属阇婆,阇婆人间之,王意中沮。秩折之曰:“阇婆久称臣奉贡,尔畏阇婆,反不畏天朝邪?”乃遣使奉表笺,贡鹤顶、生玳瑁、孔雀、梅花大片龙脑、米龙脑、西洋布、降真诸香。八月从敬之等入朝。表用金,笺用银,字近回鹘,皆镂之以进。帝喜,宴赉甚厚。八年命其国山川附祀福建山川之次。

  永乐三年冬,其王麻那惹加那遣使入贡,乃遣官封为国王,赐印诰、敕符、勘合、锦绮、彩币。王大悦,率妃及弟妹子女陪臣泛海来朝。次福建,守臣以闻。遣中官往宴赉,所过州县皆宴。六年八月入都朝见,帝奖劳之。王跪致词曰:“陛下膺天宝命,统一万方。臣远在海岛,荷蒙天恩,赐以封爵。自是国中雨旸时顺,岁屡丰登,民无灾厉,山川之间,珍奇毕露,草木鸟兽,亦悉蕃育。国中耆老咸谓此圣天子覆冒所致。臣愿睹天日之表,少输悃诚,不惮险远,躬率家属陪臣,诣阙献谢。”帝慰劳再三,命王妃所进中宫笺及方物,陈之文华殿。王诣殿进献毕,自王及妃以下悉赐冠带、袭衣。帝乃飨王于奉天门,妃以下飨于他所,礼讫送归会同馆。礼官请王见亲王仪,帝令准公侯礼。寻赐王仪仗、交倚、银器、伞扇、销金鞍马、金织文绮、纱罗、绫绢衣十袭,余赐赉有差。十月,王卒于馆。帝哀悼,辍朝三日,遣官致祭,赙以缯帛。东宫亲王皆遣祭,有司具棺?郭、明器,葬之安德门外石子冈,树碑神道。又建祠墓侧,有司春秋祀以少牢,谥曰恭顺。赐敕慰其子遐旺,命袭封国王。

  遐旺与其叔父上言:“臣岁供爪哇片脑四十斤,乞敕爪哇罢岁供,岁进天朝。臣今归国,乞命护送,就留镇一年,慰国人之望。并乞定朝贡期及傔从人数。”帝悉从之,命三年一贡,傔从惟王所遣,遂敕爪哇国免其岁供。王辞归,赐玉带一、金百两、银三千两及钱钞、锦绮、纱罗、衾褥、帐幔、器物,余皆有赐。以中官张谦、行人周航护行。

  初,故王言:“臣蒙恩赐爵,臣境土悉属职方,乞封国之后山为一方镇。”新王复以为言,乃封为长宁镇国之山。御制碑文,令谦等勒碑其上。其文曰:

  上天佑启我国家万世无疆之基,诞命我太祖高皇帝全抚天下,休养生息,以治以教,仁声义问,薄极照临,四方万国,奔走臣服,充凑于廷。神化感动之机,其妙如此。朕嗣守鸿图,率由典式。严恭祗畏,协和所统。无间内外,均视一体。遐迩绥宁,亦克承予意。

  乃者浡泥国王,诚敬之至,知所尊崇,慕尚声教,益谨益虔,率其眷属、陪臣,不远数万里,浮海来朝,达其志,通其欲,稽颡陈辞曰:“远方臣妾,丕冒天子之恩,以养以息,既庶且安。思见日月之光,故不惮险远,辄敢造廷。”又曰:“覆我者天,载我者地。使我有土地人民之奉,田畴邑井之聚,宫室之居,妻妾之乐,和味宜服,利用备器,以资其生,强罔敢侵,众罔敢暴,实惟天子之赐。是天子功德所加,与天地并。然天仰刚见,地蹐则履,惟天子远而难见,诚有所不通。是以远方臣妾,不敢自外,逾历山海,躬诣阙延,以伸其悃。”朕曰:“惟天,惟皇考,付予以天下,子养庶民。天与皇考,视民同仁,予其承天与皇考之德,惟恐弗堪,弗若汝言。”乃又拜手稽首曰:“自天子建元之载,臣国时和岁丰,山川之藏,珍宝流溢,草木之无葩者皆华而实,异禽和鸣,走兽跄舞。国之黄叟咸曰,中国圣人德化渐暨,斯多嘉应。臣土虽远,实天子之氓,故奋然而来觐也。”朕观其言文貌恭,动不逾则,悦喜礼教,脱略夷习,非超然卓异者不能。稽之载籍,自古逷远之国,奉若天道,仰服声教,身致帝廷者有之。至于举妻子、兄弟、亲戚、陪臣顿首称臣妾于阶陛之下者,惟浡泥国王一人;西南诸蕃国长,未有如王贤者。王之至诚贯于金石,达于神明,而令名传于悠久,可谓有光显矣。

  兹特锡封王国中之山为张宁镇国之山,赐文刻石,以著王休,于昭万年,其永无斁。系之诗曰:“炎海之墟,浡泥所处。煦仁渐义,有顺无迕。撦撦贤王,惟化之慕。导以象胥,遹来奔赴。同其妇子、兄弟、陪臣,稽颡阙下,有言以陈。谓君犹天,遗以休乐,一视同仁,匪偏厚薄。顾兹鲜德,弗称所云。浪舶风樯,实劳恳勤。稽古远臣,顺来怒DM。以躬或难,矧曰家室。王心亶诚,金石其坚。西南蕃长,畴与王贤。矗矗高山,以镇王国。镵文于石,懋昭王德。王德克昭,王国攸宁。于万斯年,仰我大明。”

  八年九月遣使从谦等入贡谢恩。明年复命谦赐其王锦绮、纱罗、彩绢凡百二十匹,其下皆有赐。十年九月,遐旺偕其母来朝。命礼官宴之会同馆,光禄寺旦暮给酒馔。明日,帝飨之奉天门,王母亦有宴。越二日,再宴,赐王冠带、袭衣,王母、王叔父以下,分赐有差。明年二月辞归。赐金百,银五百,钞三千锭,钱千五百缗,锦四,绮帛纱罗八十,金织文绣、文绮衣各一,衾褥、帏幔、器物咸具。自十三年至洪熙元年四入贡,后贡使渐稀。

  嘉靖九年,给事中王希文言:“暹罗、占城、琉球、爪哇、浡泥五国来贡,并道东莞。后因私携贾客,多绝其贡。正德间,佛郎机阑入流毒,概行屏绝。曾未几年,遽尔议复,损威已甚。”章下都察院,请悉遵旧制,毋许混冒。

  万历中,其王卒,无嗣,族人争立。国中杀戮几尽,乃立其女为王。漳州人张姓者,初为其国那督,华言尊官也,因乱出奔。女主立,迎还之。其女出入王宫,得心疾,妄言父有反谋。女主惧,遣人按问其家,那督自杀。国人为讼冤,女主悔,绞杀其女,授其子官。后虽不复朝贡,而商人往来不绝。

  国统十四洲,在旧港之西,自占城四十日可至。初属爪哇,后属暹罗,改名大泥。华人多流寓其地。嘉靖末,闽、粤海寇遗孽逋逃至此,积二千余人。万历时,红毛番强商其境,筑土库以居。其入彭湖互市者,所携乃大泥国文也。诸风俗、物产,具详《宋史》。

  满剌加,在占城南。顺风八日至龙牙门,又西行二日即至。或云即古顿逊,唐哥罗富沙。

  永乐元年十月遣中官尹庆使其地,赐以织金文绮、销金帐幔诸物。其地无王,亦不称国,服属暹罗,岁输金四十两为赋。庆至,宣示威德及招徠之意。其酋拜里迷苏剌大喜,遣使随庆入朝贡方物,三年九月至京师。帝嘉之,封为满剌加国王,赐诰印、彩币、袭衣、黄盖,复命庆往。其使者言:“王慕义,愿同中国列郡,岁效职贡,请封其山为一国之镇。”帝从之。制碑文,勒山上,末缀以诗曰:“西南巨海中国通,输天灌地亿载同。洗日浴月光景融,雨崖露石草木浓。金花宝钿生青红,有国于此民俗雍。王好善义思朝宗,愿比内郡依华风。出入导从张盖重,仪文裼袭礼虔恭。大书贞石表尔忠,尔国西山永镇封。山君海伯翕扈从,皇考陟降在彼穹。后天监视久弥隆,尔众子孙万福崇。”庆等再至,其王益喜,礼待有加。

  五年九月遣使入贡。明年,郑和使其国,旋入贡。九年,其王率妻子陪臣五百四十余人来朝。抵近郊,命中官海寿、礼部郎中黄裳等宴劳,有司供张会同馆。入朝奉天殿,帝亲宴之,妃以下宴他所。光禄日致牲牢上尊,赐王金绣龙衣二袭、麒麟衣一袭,金银器、帷幔衾衤周悉具,妃以下皆有赐。将归,赐王玉带、仪仗、鞍马,赐妃冠服。濒行,赐宴奉天门,再赐玉带、仪仗、鞍马、黄金百、白金五百、钞四十万贯、钱二千六百贯、锦绮纱罗三百匹、帛千匹、浑金文绮二、金织通袖膝襕二;妃及子侄陪臣以下,宴赐有差。礼官饯于龙江驿,复赐宴龙潭驿。十年夏,其侄入谢。及辞归,命中官甘泉偕往,旋又入贡。

  十二年,王子母干撒于的儿沙来朝,告其父讣。即命袭封,赐金币。嗣后,或连岁,或间岁入贡以为常。

  十七年,王率妻子陪臣来朝谢恩。及辞归,诉暹罗见侵状。帝为赐敕谕暹罗,暹罗乃奉诏。二十二年,西里麻哈剌以父没嗣位,率妻子陪臣来朝。

  宣德六年遣使者来言:“暹罗谋侵本国,王欲入朝,惧为所阻,欲奏闻,无能书者,令臣三人附苏门答剌贡舟入诉。”帝命附郑和舟归国,因令和赍敕谕暹罗,责以辑睦邻封,毋违朝命。初,三人至,无贡物,礼官言例不当赏。帝曰:“远人越数万里来醖不平,岂可无赐。”遂赐袭衣、彩币,如贡使例。

  八年,王率妻子陪臣来朝。抵南京,天已寒,命俟春和北上,别遣人赍敕劳赐王及妃。洎入朝,宴赉如礼。及还,有司为治舟。王复遣其弟贡驼马方物。时英宗已嗣位,而王犹在广东。赐敕奖王,命守臣送还国。因遣古里、真腊等十一国使臣,附载偕还。

  正统十年,其使者请赐王息力八密息瓦儿丢八沙护国敕书及蟒服、伞盖,以镇服国人。又言:“王欲亲诣阙下,从人多,乞赐一巨舟,以便远涉。”帝悉从之。

  景泰六年,速鲁檀无答佛哪沙贡马及方物,请封为王。诏给事中王晖往。已,复入贡,言所赐冠带毁于火。命制皮弁服、红罗常服及犀带纱帽予之。

  天顺三年,王子苏丹芒速沙遣使入贡,命给事中陈嘉猷等往封之。越二年,礼官言:“嘉猷等浮海二日,至乌猪洋,遇飓风,舟坏,飘六日至清澜守御所获救。敕书无失,诸赐物悉沾水。乞重给,令使臣复往。”从之。

  成化十年,给事中陈峻册封占城王,遇安南兵据占城不得入,以所赍物至满剌加,谕其王入贡。其使者至,帝喜,赐敕嘉奖。十七年九月,贡使言:“成化五年,贡使还,飘抵安南境,多被杀,余黥为奴,幼者加宫刑。今已据占城地,又欲吞本国。本国以皆为王臣,未敢与战。”适安南贡使亦至,满剌加使臣请与廷辨。兵部言事属既往,不足深较。帝乃因安南使还,敕责其王,并谕满剌加,安南复侵陵,即整兵待战。寻遣给事中林荣、行人黄乾亨册封王子马哈木沙为王。二人溺死,赠官赐祭,予廕,恤其家,余敕有司海滨招魂祭,亦恤其家。复遣给事中张晟、行人左辅往。晟卒于广东,命守臣择一官为辅副,以终封事。

  正德三年,使臣端亚智等入贡。其通事亚刘,本江西万安人萧明举,负罪逃入其国,赂大通事王永、序班张字,谋往浡泥索宝。而礼部吏侯永等亦受赂,伪为符印,扰邮传。还至广东,明举与端亚智辈争言,遂与同事彭万春等劫杀之,尽取其财物。事觉,逮入京。明举凌迟,万春等斩,王永减死罚米三百石,与张字、侯永并戍边,尚书白钺以下皆议罚。刘瑾因此罪江西人,减其解额五十名,仕者不得任京职。

  后佛郎机强,举兵侵夺其地,王苏端妈末出奔,遣使告难。时世宗嗣位,敕责佛郎机,令还其故土。谕暹罗诸国王以救灾恤邻之义,迄无应者,满剌加竟为所灭。时佛郎机亦遣使朝贡请封,抵广东,守臣以其国素不列《王会》,羁其使以闻。诏予方物之直遣归,后改名麻六甲云。

  满剌加所贡物有玛瑙、珍珠、玳瑁、珊瑚树、鹤顶、金母鹤顶、琐服、白苾布、西洋布、撒哈剌、犀角、象牙、黑熊、黑猿、白麂、火鸡、鹦鹉、片脑、蔷薇露、苏合油、栀子花、乌爹泥、沉香、速香、金银香、阿魏之属。

  有山出泉流为溪,土人淘沙取锡煎成塊曰斗锡。田瘠少收,民皆淘沙捕鱼为业。气候朝热暮寒。男女椎髻,身体黝黑,间有白者,唐人种也。俗淳厚,市道颇平。自为佛郎机所破,其风顿殊。商舶稀至,多直诣苏门答剌。然必取道其国,率被邀劫,海路几断。其自贩于中国者,则直达广东香山澳,接迹不绝云。

  苏门答剌,在满剌加之西。顺风九昼夜可至。或言即汉条枝,唐波斯、大食二国地,西洋要会也。

  成祖初,遣使以即位诏谕其国。永乐二年遣副使闻良辅、行人甯善赐其酋织金文绮、绒锦、纱罗招徠之。中官尹庆使爪哇,便道复使其国。三年,郑和下西洋,复有赐。和未至,其酋宰奴里阿必丁已遣使随庆入朝,贡方物。诏封为苏门答剌国王,赐印诰、彩币、袭衣。遂比年入贡,终成祖世不绝。郑和凡三使其国。

  先是,其王之父与邻国花面王战,中矢死。王子年幼,王妻号于众曰:“孰能为我报仇者,我以为夫,与共国事。”有渔翁闻之,率国人往击,馘其王而还。王妻遂与之合,称为老王。既而王子年长,潜与部领谋,杀老王而袭其位。老王弟苏干剌逃山中,连年率众侵扰。十三年,和复至其国,苏干剌以颁赐不及己,怒,统数万人邀击。和勒部卒及国人御之,大破贼众,追至南渤利国,俘以归。其王遣使入谢。

  宣德元年遣使入贺。五年,帝以外蕃贡使多不至,遣和及王景弘遍历诸国,颁诏曰:“朕恭膺天命,祗承太祖高皇帝、太宗文皇帝、仁宗昭皇帝大统,君临万邦,体祖宗之至仁,普辑宁于庶类。已大赦天下,纪元宣德。尔诸蕃国,远在海外,未有闻知。兹遣太监郑和、王景弘等赍诏往谕,其各敬天道,抚人民,共享太平之福。”凡历二十余国,苏门答剌与焉。明年遣使入贡者再。八年贡麒麟。

  九年,王弟哈利之汉来朝,卒于京。帝悯之,赠鸿胪少卿,赐诰,有司治丧葬,置守?冢户。时景弘再使其国,王遣弟哈尼者罕随入朝。明年至,言王老不能治事,请传位于子。乃封其子阿卜赛亦的为国王,自是贡使渐稀。

  成化二十二年,其使者至广东,有司验无印信勘合,乃藏其表于库,却还其使。别遣番人输贡物京师,稍有给赐。自后贡使不至。

  迨万历间,国两易姓。其时为王者,人奴也。奴之主为国大臣,握兵柄。奴桀黠,主使牧象,象肥。俾监鱼税,日以大鱼奉其主。主大喜,俾给事左右。一日随主入朝,见王尊严若神,主鞠躬惟谨,出谓主曰:“主何恭之甚?”主曰:“彼王也,焉敢抗。”曰:“主第不欲王尔,欲之,主即王矣。”主诧,叱退之。他日又进曰:“王左右侍卫少,主拥重兵出镇,必入辞,请以奴从。主言有机事,乞屏左右,王必不疑。奴乘间剌杀之,奉主为王,犹反掌耳。”主从之,奴果杀王,大呼曰:“王不道,吾杀之。吾主即王矣。敢异议者,齿此刃!”众慑服不敢动,其主遂篡位,任奴为心腹,委以兵柄。未几,奴复杀主而代之。乃大为防卫,拓其宫,建六门,不得阑入,虽勋贵不得带刀上殿。出乘象,象驾亭而帷其外,如是者百余,俾人莫测王所在。

  其国俗颇淳,出言柔媚,惟王好杀。岁杀十余人,取其血浴身,谓可除疾。贡物有宝石、玛絜、水晶、石青、回回青、善马、犀牛、龙涎香、沉香、速香、木香、丁香、降真香、刀、弓、锡、锁服、胡椒、苏木、硫黄之属。货舶至,贸易称平。地本瘠,无麦有禾,禾一岁二稔。四方商贾辐辏。华人往者,以地远价高,获利倍他国。其气候朝如夏,墓各秋,夏有瘴气。妇人裸体,惟腰围一布。其他风俗类满剌加。篡弑后,易国名曰哑齐。

  须文达那,洪武十六年,国王殊旦麻勒兀达朌遣使俺八儿来朝,贡马二匹,幼苾布十五匹,隔著布、入的力布各二匹,花满直地二,番绵?直地二,兜罗绵二斤,撒剌八二个,幼赖革著一个,撒哈剌一个,及蔷薇水、沉香、降香、速香诸物。命赐王《大统历》、绮罗、宝钞,使臣袭衣。或言须文达那即苏门答剌,洪武时所更,然其贡物与王之名皆不同,无可考。

  苏禄,地近浡泥、阇婆。洪武初,发兵侵浡泥,大获,以阇婆援兵至,乃还。

  永乐十五年,其国东王巴都葛叭哈剌、西王麻哈剌叱葛剌麻丁、峒王妻叭都葛巴剌卜并率其家属头目凡三百四十余人,浮海朝贡,进金镂表文,献珍珠、宝石、玳瑁诸物。礼之若满剌加,寻并封为国王。赐印诰、袭衣、冠带及鞍马、仪仗器物,其从者亦赐冠带有差。居二十七日,三王辞归。各赐玉带一,黄金百,白金二千,罗锦文绮二百,帛三百,钞万锭,钱二千缗,金绣蟒龙、麒麟衣各一。东王次德州,卒于馆。帝遣官赐祭,命有司营葬,勒碑墓道,谥曰恭定,留妻妾傔从十人守墓,俟毕三年丧遣归。乃遣使赍敕谕其长子都马含曰:“尔父知尊中国,躬率家属陪臣,远涉海道,万里来朝。朕眷其诚悃,已锡王封,优加赐赉,遣官护归。舟次德州,遭疾殒殁。朕闻之,深为哀悼,已葬祭如礼。尔以嫡长,为国人所属,宜即继承,用绥籓服。今特封尔为苏禄国东王。尔尚益笃忠贞,敬承天道,以副眷怀,以继尔父之志。钦哉。”

  十八年,西王遣使入贡。十九年,东王母遣王叔叭都加苏里来朝,贡大珠一,其重七两有奇。二十一年,东王妃还国,厚赐遣之。明年入贡,自后不复至。万历时,佛郎机屡攻之,城据山险,迄不能下。

  其国,于古无所考。地瘠寡粟麦,民率食鱼虾,煮海为盐,酿蔗为酒,织竹为布。气候常热。有珠池,夜望之,光浮水面。土人以珠与华人市易,大者利数十倍。商舶将返,辄留数人为质,冀其再来。其旁近国名高药,出玳瑁。

  西洋琐里,洪武二年命使臣刘叔勉以即位诏谕其国。三年平定沙漠,复遣使臣颁诏。其王别里提遣使奉金叶表,从叔勉献方物。赐文绮、纱罗诸物甚厚,并赐《大统历》。

  成祖颁即位诏于海外诸国,西洋亦与焉。永乐元年命副使闻良辅、行人甯善使其国,赐绒锦、文绮、纱罗。已,复命中官马彬往使,赐如前。其王即遣使来贡,附载胡椒与民市。有司请徵税,命勿徵。二十一年偕古里、阿丹等十五国来贡。

  琐里,近西洋琐里而差小。洪武三年,命使臣塔海帖木儿赍诏抚谕其国。五年,王卜纳的遣使奉表朝贡,并献其国土地山川图。帝顾中书省臣曰:“西洋诸国素称远蕃,涉海而来,难计岁月。其朝贡无论疏数,厚往薄来可也。”乃赐《大统历》及金织文绮、纱罗各四匹,使者亦赐币帛有差。

  览邦,在西南海中。洪武九年,王昔里马哈剌札的剌札遣使奉表来贡。诏赐其王织金文绮、纱罗,使者宴赐如制。永乐、宣德中,尝附邻国朝贡。其地多沙砾,麻麦之外无他种。商贾鲜至。山坦迤无峰峦,水亦浅浊。俗好佛,勤赛祀。厥贡,孔雀、马、檀香、降香、胡椒、苏木。交易用钱。

  淡巴,亦西南海中国。洪武十年,其王佛喝思罗遣使上表,贡方物,赐赉有差。其国,石城瓦屋。王乘舆,官跨马,有中国威仪。土衍水清,草木畅茂,畜产甚伙。男女勤于耕织,市有贸易,野无寇盗,称乐土焉。厥贡,苾布、兜罗绵被、沉香、速香、檀香、胡椒。

  百花,居西南海中。洪武十一年,其王剌丁剌者望沙遣使奉金叶表,贡白鹿、红猴、龟筒、玳瑁、孔雀、鹦鹉、哇哇倒挂鸟及胡椒、香、蜡诸物。诏赐王及使者绮、币、袭衣有差。国中气候恒燠,无霜雪,多奇花异卉,故名百花。民富饶,尚释教。

  彭亨,在暹罗之西。洪武十一年,其王麻哈剌惹答饶遣使赍金叶表,贡番奴六人及方物,宴赉如礼。永乐九年,王巴剌密琐剌达罗息泥遣使入贡。十年,郑和使其国。十二年,复入贡。十四年,与古里、爪哇诸国偕贡,复令郑和报之。

  其国,土田沃,气候常温,米粟饶足,煮海为盐,酿椰浆为酒。上下亲狎,无寇贼。然惑于鬼神,刻香木为像,杀人祭赛,以禳灾祈福。所贡有象牙、片脑、乳香、速香、檀香、胡椒、苏木之属。

  至万历时,有柔佛国副王子娶彭亨王女,将婚,副王送子至彭亨,彭亨王置酒,亲戚毕会。婆罗国王子为彭亨王妹婿,举觞献副王,而手指有巨珠甚美,副王欲之,许以重贿。王子靳不予,副王怒,即归国发兵来攻。彭亨人出不意,不战自溃。王与婆罗王子奔金山。浡泥国王,王妃兄也,闻之,率众来援。副王乃大肆焚掠而去。当是时,国中鬼哭三日,人民半死。浡泥王迎其妹归,彭亨王随之,而命其长子摄国。已,王复位,次子素凶悍,遂毒杀其父,弑其兄自立。

  那孤儿,以苏门答剌之西,壤相接。地狭,止千余家。男子皆以墨剌面为花兽之状,故又名花面国。猱头裸体,男女止单布围腰。然俗淳,田足稻禾,强不侵弱,富不骄贫,悉自耕而食,无寇盗。永乐中,郑和使其国。其酋长常入贡方物。

  黎伐,在那孤儿之西。南大山,北大海,西接南渤利。居民三千家,推一人为主。隶苏门答剌,声音风俗多与之同。永乐中,尝随其使臣入贡。

  南渤利,在苏门答剌之西。顺风三日夜可至。王及居民皆回回人,仅千余家。俗朴实,地少谷,人多食鱼虾。西北海中有山甚高大,曰帽山,其西复大海,名那没黎洋,西来洋船俱望此山为准。近山浅水内,生珊瑚树,高者三尺许。永乐十年,其王马哈麻沙遣使附苏门答剌使入贡。赐其使袭衣,赐王印诰、锦绮、罗纱、彩币。遣郑和抚谕其国。终成祖时,比年入贡,其王子沙者罕亦遣使入贡。宣德五年,郑和遍赐诸国,南渤利亦与焉。

  阿鲁,一名哑鲁,近满剌加。顺风三日夜可达。风俗、气候大类苏门答剌。田瘠少收,盛艺芭蕉、椰子为食。男女皆裸体,以布围腰。永乐九年,王速鲁唐忽先遣使附古里诸国入贡。赐其使冠带、彩币、宝钞,其王亦有赐。十年,郑和使其国。十七年,王子段阿剌沙遣使入贡。十九年、二十一年,再入贡。宣德五年,郑和使诸蕃,亦有赐。其后贡使不至。

  柔佛,近彭亨,一名乌丁礁林。永乐中,郑和遍历西洋,无柔佛名。或言和曾经东西竺山,今此山正在其地,疑即东西竺。万历间,其酋好构兵,邻国丁机宜、彭亨屡被其患。华人贩他国者多就之贸易,时或邀至其国。

  国中覆茅为屋,列木为城,环以池。无事通商于外,有事则召募为兵,称强国焉。地不产谷,常易米于邻壤。男子薙发徒跣佩刀,女子蓄发椎结,其酋则佩双刀。字用茭曌叶,以刀刺之。婚姻亦论门阀。王用金银为食器,群下则用磁。无匕箸。俗好持斋,见星方食。节序以四月为岁首。居丧,妇人薙发,男子则重薙,死者皆火葬。所产有犀、象、玳瑁、片脑、没药、血竭、锡、蜡、嘉文簟、木棉花、槟榔、海菜、窝燕、西国米、跂吉柿之属。

  始其国吉宁仁为大库,忠于王,为王所倚信。王弟以兄疏己,潜杀之。后出行堕马死,左右咸见吉宁仁为祟,自是家家祀之。

  丁机宜,爪哇属国也,幅员甚狭,仅千余家。柔佛黠而雄,丁机宜与接壤,时被其患。后以厚币求婚,稍获宁处。其国以木为城。酋所居,旁列钟鼓楼,出入乘象。以十月为岁首。性好洁,酋所食啖,皆躬自割烹。民俗类爪哇,物产悉如柔佛。酒禁甚严,有常税。然大家皆不饮,维细民无籍者饮之,其曹偶咸非笑。婚者,男往女家持其门户,故生女胜男。丧用火葬。华人往商,交易甚平。自为柔佛所破,往者亦鲜。

  巴剌西,去中国绝远。正德六年遣使臣沙地白入贡,言其国在南海,始奉王命来朝,舟行四年半,遭风飘至西澜海,舟坏,止存一小艇,又飘流八日,至得吉零国,居一年。至秘得,居八月。乃遵陆行,阅二十六日抵暹罗,以情告王,获赐日给,且赐妇女四人,居四年。迄今年五月始附番舶入广东,得达阙下。进金叶表,贡祖母绿一,珊瑚树、琉璃瓶、玻璃盏各四,及玛瑙珠、胡黑丹诸物。帝嘉其远来,赐赉有加。

  佛郎机,近满剌加。正德中,据满剌加地,逐其王。十三年遣使臣加必丹末等贡方物,请封,始知其名。诏给方物之直,遣还。其人久留不去,剽劫行旅,至掠小儿为食。已而夤缘镇守中贵,许入京。武宗南巡,其使火者亚三因江彬侍帝左右。帝时学其语以为戏。其留怀远驿者,益掠买良民,筑室立寨,为久居计。

  十五年,御史丘道隆言:“满剌加乃敕封之国,而佛郎机敢并之,且啖我以利,邀求封贡,决不可许。宜却其使臣,明示顺逆,令还满剌加疆土,方许朝贡。倘执迷不悛,必檄告诸蕃,声罪致讨。”御史何鰲言:“佛郎机最凶狡,兵械较诸蕃独精。前岁驾大舶突入广东会城,礮声殷地。留驿者违制交通,入都者桀骜争长。今听其往来贸易,势必争斗杀伤,南方之祸殆无纪极。祖宗朝贡有定期,防有常制,故来者不多。近因布政吴廷举谓缺上供香物,不问何年,来即取货。致番舶不绝于海澨,蛮人杂遝于州城。禁防既疏,水道益熟。此佛郎机所以乘机突至也。乞悉驱在澳番舶及番人潜居者,禁私通,严守备,庶一方获安。”疏下礼部,言:“道隆先宰顺德,鰲即顺德人,故深晰利害。宜俟满剌加使臣至,廷诘佛郎机侵夺邻邦、扰乱内地之罪,奏请处置。其他悉如御史言。”报可。

  亚三侍帝骄甚。从驾入都,居会同馆。见提督主事梁焯,不屈膝。焯怒,挞之。彬大诟曰:“彼尝与天子嬉戏,肯跪汝小官邪?”明年,武宗崩,亚三下吏。自言本华人,为番人所使,乃伏法,绝其朝贡。其年七月,又以接济朝使为词,携土物求市。守臣请抽分如故事,诏复拒之。其将别都卢既以巨礮利兵肆掠满剌加诸国,横行海上,复率其属疏世利等驾五舟,击破巴西国。

  嘉靖二年遂寇新会之西草湾,指挥柯荣、百户王应恩御之。转战至稍州,向化人潘丁苟先登,众齐进,生擒别都卢、疏世利等四十二人,斩首三十五级,获其二舟。余贼复率三舟接战。应恩阵亡,贼亦败遁。官军得其礮,即名为佛郎机,副使汪鋐进之朝。九年秋,鋐累官右都御史,上言:“今塞上墩台城堡未尝不设,乃冠来辄遭蹂躏者,盖墩台止??望,城堡又无制远之具,故往往受困。当用臣所进佛郎机,其小止二十斤以下,远可六百步者,则用之墩台。每墩用其一,以三人守之。其大至七十斤以上,远可五六里者,则用之城堡。每堡用其三,以十人守之。五里一墩,十里一堡,大小相依,远近相应,寇将无所容足,可坐收不战之功。”帝悦,即从之。火礮之有佛郎机自此始。然将士不善用,迄莫能制寇也。

  初,广东文武官月俸多以番货代,至是货至者寡,有议复许佛郎机通市者。给事中王希文力争,乃定令,诸番贡不以时及勘合差失者,悉行禁止,由是番舶几绝。巡抚林富上言:“粤中公私诸费多资商税,番舶不至,则公私皆窘。今许佛郎机互市有四利。祖宗时诸番常贡外,原有抽分之法,稍取其余,足供御用,利一。两粤比岁用兵,库藏耗竭,籍以充军饷,备不虞,利二。粤西素仰给粤东,小有徵发,即措办不前,若番舶流通,则上下交济,利三。小民以懋迁为生,持一钱之货,即得展转贩易,衣食其中,利四。助国裕民,两有所赖,此因民之利而利之,非开利孔为民梯祸也。”从之。自是佛郎机得入香山澳为市,而其徒又越境商于福建,往来不绝。

  至二十六年,硃纨为巡抚,严禁通番。其人无所获利,则整众犯漳州之月港、浯屿。副使柯乔等御却之。二十八年又犯诏安。官军迎击于走马溪,生擒贼首李光头等九十六人,余遁去。纨用便宜斩之,怨纨者御史陈九德遂劾其专擅。帝遣给事中杜汝祯往验,言此满剌加商人,岁招海滨无赖之徒,往来鬻贩,无僭号流劫事,纨擅自行诛,诚如御史所劾。纨遂被逮,自杀。盖不知满剌加即佛郎机也。

  自纨死。海禁复弛,佛郎机遂纵横海上无所忌。而其市香山澳、壕镜者,至筑室建城,雄踞海畔,若一国然,将吏不肖者反视为外府矣。壕镜在香山县南虎跳门外。先是,暹罗、占城、爪哇、琉球、浡泥诸国互市,俱在广州,设市舶司领之。正德时,移于高州之电白县。嘉靖十四年,指挥黄庆纳贿,请于上官,移之壕镜,岁输课二万金,佛郎机遂得混入。高栋飞甍,栉比相望,闽、粤商人趋之若鹜。久之,其来益众。诸国人畏而避之,遂专为所据。四十四年伪称满刺加入贡。已,改称蒲都丽家。守臣以闻,下部议,言必佛郎机假托,乃却之。

  万历中,破灭吕宋,尽擅闽、粤海上之利,势益炽。至三十四年,又于隔水青州建寺,高六七丈,闳敞奇閟,非中国所有。知县张大猷请毁其高墉,不果。明年,番禺举人卢廷龙会试入都,请尽逐澳中诸番,出居浪白外海,还我壕镜故地,当事不能用。番人既筑城,聚海外杂番,广通贸易,至万余人。吏其土者,皆畏惧莫敢诘,甚有利其宝货,佯禁而阴许之者。总督戴燿在事十三年,养成其患。番人又潜匿倭贼,敌杀官军。四十二年,总督张鸣冈檄番人驱倭出海,因上言:“粤之有澳夷,犹疽之在背也。澳之有倭贼,犹虎之傅翼也。今一旦驱斥,不费一矢,此圣天子威德所致。惟是倭去而番尚存,有谓宜剿除者,有谓宜移之浪白外洋就船贸易者,顾兵难轻动。而壕镜在香山内地,官军环海而守,彼日食所需,咸仰于我,一怀异志,我即制其死命。若移之外洋,则巨海茫茫,奸宄安诘?制御安施?似不如申明约束,内不许一奸阑出,外不许一倭阑入,无启衅,无弛防,相安无患之为愈也。”部议从之。居三年,设参将于中路雍陌营,调千人戍之,防御渐密。天启元年,守臣虑其终为患,遣监司冯从龙等毁其所筑青州城,番亦不敢拒。

  其时,大西洋人来中国,亦居此澳。盖番人本求市易,初无不轨谋,中朝疑之过甚,迄不许其朝贡,又无力以制之,故议者纷然。然终明之世,此番固未尝为变也。其人长身高鼻,猫晴鹰嘴,拳发赤须,好经商,恃强陵轹诸国,无所不往。后又称干系腊国。所产多犀象珠贝。衣服华洁,贵者冠,贱者笠,见尊长辄去之。初奉佛教,后奉天主教。市易但伸指示数,虽累千金不立约契,有事指天为誓,不相负。自灭满剌加、巴西、吕宋三国,海外诸蕃无敢与抗者。

  和兰,又名红毛番,地近佛郎机。永乐、宣德时,郑和七下西洋,历诸番数十国,无所谓和兰者。其人深目长鼻,发眉须皆赤,足长尺二寸,颀伟倍常。

  万历中,福建商人岁给引往贩大泥、吕宋及咬?留吧者,和兰人就诸国转贩,未敢窥中国也。自佛郎机市香山,据吕宋,和兰闻而慕之。二十九年驾大舰,携巨礮,直薄吕宋。吕宋人力拒之,则转薄香山澳。澳中人数诘问,言欲通贡市,不敢为寇。当事难之。税使李道即召其酋入城,游处一月,不敢闻于朝,乃遣还。澳中人虑其登陆,谨防御,始引去。

  海澄人李锦及奸商潘秀、郭震,久居大泥,与和兰人习。语及中国事,锦曰:“若欲通贡市,无若漳州者。漳南有彭湖屿,去海远,诚夺而守之,贡市不难成也。”其酋麻韦郎曰:“守臣不许,奈何?”曰:“税使高寀嗜金银甚,若厚贿之,彼特疏上闻,天子必报可,守臣敢抗旨哉。”酋曰:“善。”锦乃代为大泥国王书,一移寀,一移兵备副使,一移守将,俾秀、震赍以来。守将陶拱圣大骇,亟白当事,系秀于狱,震遂不敢入。初,秀与酋约,入闽有成议,当遣舟相闻,而酋卞急不能待,即驾二大舰,直抵彭湖。时三十二年之七月。汛兵已撤,如入无人之墟,遂伐木筑舍为久居计。锦亦潜入漳州侦探,诡言被获逃还,当事已廉知其状,并系狱。已而议遣二人谕其酋还国,许以自赎,且拘震与俱。三人既与酋成约,不欲自彰其失,第云“我国尚依违未定”。而当事所遣将校詹献忠赍檄往谕者,乃多携币帛、食物,觊其厚酬。海滨人又潜载货物往市,酋益观望不肯去。当事屡遣使谕之,见酋语辄不竞,愈为所慢。而寀己遣心腹周之范诣酋,说以三万金馈寀,即许贡市,酋喜与之。盟已就矣,会总兵施德政令都司沈有容将兵往谕。有容负胆智,大声论说,酋心折,乃曰:“我从不闻此言。”其下人露刃相诘,有容无所慑,盛气与辨,酋乃悔悟,令之范还所赠金,止以哆啰嗹、玻璃器及番刀、番酒馈寀,乞代奏通市。寀不敢应,而抚、按严禁奸民下海,犯者必诛,由是接济路穷,番人无所得食,十月末扬帆去。巡抚徐学聚劾秀、锦等罪,论死、遣戍有差。

  然是时佛郎机横海上,红毛与争雄,复泛舟东来,攻破美洛居国,与佛郎机分地而守。后又侵夺台湾地,筑室耕田,久留不去,海上奸民,阑出货物与市。已,又出据彭湖,筑城设守,渐为求市计。守臣惧祸,说以毁城远徙,即许互市。番人从之,天启三年果毁其城,移舟去。巡抚商周祚以遵谕远徙上闻,然其据台湾自若也。已而互市不成,番人怨,复筑城彭湖,掠渔舟六百余艘,俾华人运土石助筑。寻犯厦门,官军御之,俘斩数十人,乃诡词求款。再许毁城远徙,而修筑如故。已,又泊风柜仔,出没浯屿、白坑、东椗、莆头、古雷、洪屿、沙洲、甲洲间,要求互市。而海寇李旦复助之,滨海郡邑为戒严。

  其年,巡抚南居益初至,谋讨之。上言:“臣入境以来,闻番船五艘续至,与风柜仔船合,凡十有一艘,其势愈炽。有小校陈士瑛者,先遣往咬?留吧宣谕其王,至三角屿遇红毛船,言咬?留吧王已往阿南国,因与士瑛偕至大泥,谒其王。王言咬?留吧国主已大集战舰,议往彭湖求互市,若不见许,必至构兵。盖阿南即红毛番国,而咬?留吧、大泥与之合谋,必不可以理谕。为今日计,非用兵不可。”因列上调兵足饷方略,部议从之。四年正月遣将先夺镇海港而城之,且筑且战,番人乃退守风柜城。居益增兵往助,攻击数月,寇犹不退,乃大发兵,诸军齐进。寇势窘,两遣使求缓兵,容运米入舟即退去。诸将以穷寇莫追,许之,遂扬帆去。独渠帅高文律等十二人据高楼自守,诸将破擒之,献俘于朝。彭湖之警以息,而其据台湾者犹自若也。

  崇祯中,为郑芝龙所破,不敢窥内地者数年,乃与香山佛郎机通好,私贸外洋。十年驾四舶,由虎跳门薄广州,声言求市。其酋招摇市上,奸民视之若金穴,盖大姓有为之主者。当道鉴壕镜事,议驱斥,或从中挠之。会总督张镜心初至,力持不可,乃遁去。已,为奸民李叶荣所诱,交通总兵陈谦为居停出入。事露,叶荣下吏。谦自请调用以避祸,为兵科凌义渠等所劾,坐逮讯。自是,奸民知事终不成,不复敢勾引,而番人犹据台湾自若。

  其本国在西洋者,去中华绝远,华人未尝至。其所恃惟巨舟大礮。舟长三十丈,广六丈,厚二尺余,树五桅,后为三层楼。旁设小囱置铜礮。桅下置二丈巨铁礮,发之可洞裂石城,震数十里,世所称红夷礮,即其制也。然以舟大难转,或遇浅沙,即不能动。而其人又不善战,故往往挫衄。其所役使名乌鬼。入水不沉,走海面若平地。其柁后置照海镜,大径数尺,能照数百里。其人悉奉天主教。所产有金、银、琥珀、玛瑙、玻璃、天鹅绒、琐服、哆啰嗹。国土既富,遇中国货物当意者,不惜厚资,故华人乐与为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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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传第二百 四川土司二

  △播州宣慰司 永宁宣抚司 酉阳宣抚司 石砫宣抚司

  遵义府即播州。秦为夜郎且兰地。汉属牂牁。唐贞观中,改播州。乾符初,南诏陷播,太原杨端应募复其城,为播人所怀服,历五代,子孙世有其地。宋大观中,杨文贵纳土,置遵义军。元世祖授杨邦宪宣慰使,赐其子汉英名赛因不花,封播国公。

  洪武四年平蜀,遣使谕之。五年,播州宣慰使杨铿、同知罗琛、总管何婴、蛮夷总管郑瑚等,相率来归,贡方物,纳元所授金牌、银印、铜章。诏赐铿衣币,仍置播州宣慰使司,铿、琛皆仍旧职。领安抚司二,曰草塘,曰黄平;长官司六,曰真州,曰播州,曰余庆,曰白泥,曰容山,曰重安。以婴等为长官。七年,中书省奏:“播州土地既入版图,当收其贡赋,岁纳粮二千五百石为军储。”帝以其率先来归,田税随所入,不必以额。已,复置播州黄平宣抚。播州江渡蛮黄安作乱,贵州卫指挥张岱讨平之。八年,铿遣其弟锜来贡,赐衣币。自是,每三岁一入贡。十四年遣使赍谕铿:“比闻尔听浮言,生疑贰。今大军南征,多用战骑,宜率兵二万、马三千为先锋,庶表尔诚。”十五年城播州沙溪,以官兵一千人、土兵二千人戍之。改播州宣慰司隶贵州,改黄平卫为千户所。十七年,铿子震卒于京,命有司归其丧。二十年征铿入朝,贡马十匹。帝谕以守土保身之道,赐钞五百锭。二十一年,播州宣慰使司并所属宣抚司官,各遣其子来朝,请入太学,帝敕国子监官善训导之。

  永乐四年免播州荒田租,设重安长官司,隶播州宣慰司,以张佛保为长官,以佛保尝招辑重安蛮民响化故也。七年,宣慰使杨升招谕草塘、黄平、重安所辖当科、葛雍等十二寨蛮人来归。宣德三年,升贺万寿节后期,礼部议予半赏。帝以道远,勿夺其赐。七年,草塘所属谷亻散等四十一寨蛮作乱,总兵陈怀剿抚之,旋定。

  正统十四年,宣慰使杨纲老疾,以其子辉代。景泰三年,辉奏:“湖、贵所辖臻、剖、五坌等苗贼,纠合草塘、江渡诸苗黄龙、韦保等,杀掠人民,屡抚复叛,乞调兵征剿,以靖民患。”帝命总督王来、总兵梁珤等,会同四川巡抚剿之。七年,调辉兵征铜鼓、五开叛苗,赐敕颁赏。

  成化十年以播州贼赍果等屡岁为患,敕责川、贵镇巡官。正统末,苗蛮聚众寇边,土官同知罗宏奏,辉有疾,乞以其子爱代。帝命爱袭职,仍敕爱即率兵从总兵官剿贼。先是,辉奏所属夭坝干地五十三寨及重安所辖湾溪等寨,屡被苗蛮占据,乞令湖、贵会兵征之。命如辉言。部议以爱年幼,请仍起辉暂理军事。又以辉难独任,宜敕都御史张瓚亲至播州督理,励辉等振扬威武,以备征调,其机宜悉听瓚裁处。

  十二年,瓚督诸军及辉攻败湾溪、夭坝干地诸苗,凡破山寨十六,斩首四百九十六级,抚男妇九千八百余口。事下兵部,以苗就抚者多,宜量为处分。瓚议设安宁宣抚司,并怀远、宣化二长官司,建靖南、龙场二堡,命辉董其役。辉调兵民五千余,立治所,委所属黄平诸长官,分甓城垣。将竣,辉因奏:“各寨苗蛮,近颇知惧,但大军还后,难保无虞。播州向设操守土兵一千五百人,今拨守怀远、靖南、夭漂、龙场各二百人,宣化百人,安宁六百人,其家属宜徙之同居,为固守计。其工之未毕者,宜命臣子爱董之,而听臣致仕如故。”诏从之。时湾溪既立安宁宣抚,烂土诸蛮恶其逼,遂引赍果等攻陷夭漂、靖南城堡,围安宁。爱新袭,力弗能支,求援于川、贵二镇。兵部奏起辉再统兵剿之,又敕川、贵兵为助。十五年,贵州巡抚陈俨奏:“苗贼赍果转横,乞调川、湖等官军五万五千,剋期会贵州,听俨节制。”兵部言:“贼作于四川,而贵州守臣自欲节制诸军,恐有邀功之人主之。且兴师五万,以半年计,须军储十三万五千石,山路险峻,谕运之夫须二十七万众,况天将暑,瘴疠可虞。”帝然其奏。

  二十二年,爱兄宣抚杨友讦奏爱,帝命刑部侍郎何乔新往勘。二十三年,乔新奏:“辉在日,溺其庶子友,欲令承袭,长官张渊阿顺之。安抚宋韬谓杨氏家法,立嗣以嫡,爱宜立。辉不得已立爱,又欲割地以授友,谋于渊,因以夭坝干乃本州怀远故地,为生苗所据,请兵取之。容山长官韩瑄以土民安辑日久,不宜征。渊与辉计执瑄,杖杀之。前巡抚张瓚受辉赂,以其地设安宁宣抚司,冒以友任宣抚。辉立券,以所有金玉、服用、庄田召诸子均分之。辉没,渊乃与友潜谋刺爱,渊弟深亦与谋,不果,友遂奏爱居处器用僭拟朝廷,又通唐府,密书往来,私习兵法、天文,谋不轨,事皆诬。”帝命斩渊、深。以爱信谗薄兄,友因公擅杀,且谋嫡,盗官钱,皆有罪。爱赎复任,友迁保宁羁管,仍敕乔新从宜处治。

  弘治元年增设重安守御千户所,命播州岁调土兵一千助戍守。七年,以平苗功,赐敕劳爱。十四年,调播州兵五千征贵州贼妇米鲁等。

  正德二年升播州宣慰使杨斌为四川按察使,仍理宣慰事。旧制,土官有功,赐衣带,或旌赏部众,无列衔方面者。斌狡横,不受两司节制,讽安抚罗忠等上其平普安等战功,重赂刘瑾,得之。逾年,巡按御史俞缁言不宜授,乃裁之,仍原职。初,友既编置保宁,爱益恣,厚敛以贿中贵,征取友向所居凯里地者独苛。同知杨才居安宁,乘之,朘剥尤甚,诸苗愤怨。凯里民为友奏复官,弗得,乃潜入保宁,以友还,纠众作乱,攻播州,焚爱居第及公私廨宇略尽,遂杀才,多所残戮。爱屡奏于朝,帝命镇巡官调兵征之。会友死,遂缓师。已而镇巡官言:“友子弘能悔过自新,且善抚驭,蛮众愿听其约束。其前为友所焚杀者,俱已随土俗折偿,且还所侵夺于官。乞授弘冠带为土舍,协同播州经历司抚辑诸蛮。其家众置保宁者仍归之,隶播州管辖。并谕斌与弘协和,不得再造衅端。”报可。未几,播州安抚宋淮奏:“贵州凯口烂土苗婚于凯里草塘诸寨,阴相构结,诱出苗为乱。乞赐斌敕,令每年巡视边境,会湖广镇巡官抚处。”部议,土官向无领敕出巡者。谕斌宜抚绥土众,辑睦亲族,以副朝廷优待之意。因授致仕宣慰爱为昭毅将军,给诰命,赐麒麟服。时斌又为其父请进阶及服色,礼科驳之,以服色等威所系,不可假。兵部以爱旧有剿贼功,皆许之。斌复为其子相请入学,并得赐冠带。

  十二年,播州安抚罗忠、宋淮等奏:“斌有父丧,欲援文臣例守制,但边防为重,乞仍令掌印理事。”初,杨弘既归凯里,与重安土舍冯纶等有怨。弘卒,纶等诱苗蛮攻之,更相仇杀,侵轶贵州境。巡抚邹文盛言状,且请移文四川,会官抚处,逾岁不报。文盛乃遣参议蔡潮入播州,督致仕杨斌抚平之。因言:“宜复安宁宣抚,俾弘子弟袭之。斌未衰,宜仍起任事,以制诸蛮寨。潮有抚蛮劳,宜量擢。”兵部议:“安宁已革不可复,斌子既代,亦不可起。土官应袭与否,属四川,非黔所得专。盛所请难行,而功不可诬。”十六年赐斌蟒衣玉带。

  嘉靖元年赐播州儒学《四书集注》,从宣慰杨相奏也。弘既死,其弟张求袭职不得,时盗边,劫白泥司印信,复与相构兵。守臣乞改凯里属贵州,以张为土知州解释之。兵部议:“张习父兄之恶,幸免于辜;敢肆然执印信以要挟,当命川、贵守臣按其前后争产杀人诸罪,置于理。若张悔过输情,还所获印,尚可量授一官,听调杀贼以自效。倘或怙终,必诛以为玩法戒。”既,遂许张袭宣抚,而改安宁为凯里,隶贵川。初,杨相之祖父皆以嫡庶相争,梯祸数世。至是,相复宠庶子煦。嫡子烈母张,悍甚,与烈盗兵逐相,相走,客死水西。烈求父尸,宣慰安万铨因要挟水烟、天旺故地,而后予尸,烈阳许之。及相丧还,烈靳地不予,遂与水西构难,又杀其长官王黻。时嘉靖二十三年也。烈既代袭,遂与黻党李保治兵相攻,垂十年,总督冯岳调总兵石邦宪讨平之。真州苗卢阿项者亦久称乱,邦宪以兵七千击败之。有言贼求援于播者,邦宪曰:“吾方调水西兵,声扬烈助逆罪,烈暇救人乎。”已,擒阿项父子,斩获四百余人。初,嘉靖初,议分凯里属贵州,既,又以播地多在贵州境,并改属思石兵备。及真州盗平,地方安靖,播人以为非便。川、贵守臣异议不决,命总督会勘。总督奏,仍以播归四川,而贵州思石兵备仍兼制播、酉、平、邑诸土司事,报可。

  隆庆五年,烈死,子应龙请袭,命予职。万历元年给应龙宣慰使敕书。八年赐故宣慰杨烈祭葬,从应龙请也。十四年,应龙献大木七十,材美,赐飞鱼服,又复引其祖斌赐蟒例。部议,以斌有军功,且出特恩,未可为比。帝命以都指挥使衔授应龙。

  十八年,贵州巡抚叶梦熊疏论应龙凶恶诸事,巡按陈效历数应龙二十四大罪。时方防御松潘,调播州土兵协守,四川巡按李化龙疏请暂免勘问,俾应龙戴罪图功。由是,川、贵抚按疏辨,在蜀者谓应龙无可勘之罪,在黔者谓蜀有私暱应龙之心。于是给事中张希皋等,以事属重大,两省利害,岂漫不相关者,乞从公会勘,无执成心。十九年,梦熊主议,播州所辖五司改土为流,悉属重庆,与化龙意复相左。化龙遂引嫌求斥。盖应龙本雄猜,阻兵嗜杀,所辖五司七姓悉叛离。嬖妾田屠妻张氏,并及其母。妻叔张时照与所部何恩、宋世臣等上变,告应龙反。梦熊请发兵剿之,蜀中士大夫悉谓蜀三面邻播,属裔以什伯数,皆其弹压,且兵骁勇,数征调有功,剪除未为长策。以故,蜀抚按并主抚。朝议命勘,应龙愿赴蜀,不赴黔。

  二十年,应龙诣重庆对簿,坐法当斩,请以二万金赎。御史张鹤鸣方驳问,会倭大入朝鲜,征天下兵,应龙因奏辨,且愿将五千兵征倭自赎,诏释之。兵已启行,寻报罢。巡抚王继光至,严提勘结,应龙抗不出。张时照等复诣奏阙下,继光用兵之议遂决。二十一年,继光至重庆,与总兵刘承嗣等分兵三道进娄山关,屯白石口。应龙佯约降,而统苗兵据关冲击。承嗣兵败,杀伤大半。会继光论罢,即撤兵,委弃辎重略尽。黔师协剿,亦无功。时四川新抚谭希忠与贵州镇、抚再议剿,御史薛继茂主抚。应龙上书自白,遣其党携金入京行间,执原奏何恩诣綦江县。

  二十二年,以兵部侍郎刑玠总督贵州。二十三年,玠至蜀,察永宁、酉阳皆应龙姻媾,而黄平、白泥久为仇仇,宜剪其枝党。乃檄应龙,谓当待以不死。会水西宣慰安疆臣请父国亨恤典,兵部尚书石星手札示疆臣,趣应龙就吏得贳,疆臣奉札至播招应龙。时七姓恐应龙出得除罪,而四方亡命窜匿其间,又幸龙反,因以为利,驿传文移,辄从中阻。玠檄重庆知府王士琦诣綦江,趣应龙安稳听勘。应龙使弟兆龙至安稳,治邮舍,储Я叩头郊迎,致饩牵如礼,言:“应龙缚渠魁,待罪松坎。所不敢至安稳者,恐堕安稳仇民不测祸也,幸请至松坎受事。”士琦曰,“松坎亦曩奏勘地。”即单骑往。应龙果面缚道旁,泣请死罪,愿执罪人,献罚金,得自比安国亨。国亨者,曩亦被讦惧罪不出界,故应龙引之。士琦为请于玠,许之,应龙乃缚献黄元等十二人。案验,抵应龙斩,论赎,输四万金助采木,仍革职,以子朝栋代,次子可栋羁府追赎,黄元等斩重庆市,总督以闻。时倭气未靖,兵部欲缓应龙,事东方,朝廷亦以应龙向有积劳,可其奏,于松坎设同知治焉,以士琦为川东兵备副使弹治之。应龙获宽,益怙终不悛。寻可栋死于重庆,益痛恨。促丧归不得,复檄完赎,大言曰:“吾子活,银即至矣。”拥兵驱千余僧招魂去。分遣土目,署关据险。厚抚诸苗,名其健者为硬手;州人稍殷厚者,没入其赀以养苗。苗人咸愿为出死力。

  二十四年,应龙残余庆,掠大阡、都坝,焚劫草塘、余庆二司及兴隆、都匀各卫。又遣其党围黄平,戮重安长官家,势复大炽。二十五年流劫江津及南川,临合江,索其仇袁子升,缒城下,磔之。时兵备王士琦调征倭,应龙益统苗兵,大掠贵州洪头、高坪、新村诸屯。已,又侵湖广四十八屯,阻塞驿站。诇原奏仇民宋世臣、罗承恩等挈家匿偏桥卫,袭破之。大索城中,戮其父母,淫其妻女,备极惨酷。

  二十七年,贵州巡抚江东之令都司杨国柱部卒三千剿应龙,夺三百落。贼佯北,诱师歼焉,国柱等尽死。东之罢,以郭子章代,而起李化龙节制川、湖、贵州诸军事,调东征诸将刘綎、麻贵、陈璘、董一元南征。时应龙乘大兵未集,勒兵犯綦江。城中新募兵不满三千,贼兵八万奄至,游击张良贤巷战死,綦江陷。应龙尽杀城中人,投尸蔽江,水为赤。益结九股生苗及黑脚苗等为助,屯官坝,声窥蜀。已,遂焚东坡、烂桥,楚、黔路梗。

  二十八年,应龙五道并出,破龙泉司。时总督李化龙已移驻重庆,征兵大集,遂以二月十二月誓师,分八路进。每路约三万人,官兵三之,土司七之,旗鼓甲仗森列,苗大惊。总兵刘綎破其前锋,杨朝栋仅以身免,贼胆落。遂连克桑木、乌江、河渡三关,夺天都、三百落诸囤。贼连败,乃乘隙突犯乌江,诈称水西陇澄会哨,诱永顺兵,断桥,淹死将卒无算。寻綎破九盘,入娄山关。关为贼前门,万峰插天,中通一线。綎从间道攀藤毁栅入,陷焉。四月朔,师屯白石,应龙率诸苗决死战。綎亲勒骑冲中坚,分两翼夹击,败之。追奔至养马城,连破龙爪、海云险囤,压海龙囤,贼所倚天险,谓飞鸟腾猿不能逾者。时偏沅师已破青蛇囤,安疆臣亦夺落濛关,至大水田,焚桃溪庄。贼见势急,父子相抱哭,上囤死守,每路投降文缓师。总兵吴广入崖门关,营水牛塘,与贼力战三日,却之。贼诡令妇人于囤上拜表痛哭云:“田氏且降。”复许为应龙仰药死报广,广轻信按兵。已,觇贼诈,益厉兵攻,烧二关,夺贼樵汲路。八路师大集海龙囤,遂筑长围,更番迭攻。贼知必死。会化龙闻父丧,诏以缞墨视师。化龙念贼前囤险不能越,令马孔英率勍兵并力攻其后。天苦雨,将士驰泥淖中苦战。六月四日,天忽霁,綎先士卒,克土城。应龙益迫,散金募死土拒战,无应者。起,提刀巡垒,见四面火光烛天,大兵已登囤,破土城入。应龙仓皇同爱妾二阖室缢,且自焚。吴广获其子朝栋,急觅应龙尸,出焰中。贼平。计出师至灭贼,百十有四日,八路共斩级二万余,生获朝栋等百余人。化龙露布以闻,献俘阙下彩应龙尸,磔朝栋、兆龙等于市。播州自唐入杨氏,传二十九世,八百余年,至应龙而亡。三十一年,播州余逆吴洪、卢文秀等叛,总兵李应祥等讨平之。分播地为二,属蜀者曰遵义府,属黔者为平越府。

  永宁,唐兰州地。宋为沪州江安、合江二县境。元置永宁路,领筠连州及腾川县,后改为永宁宣抚司。

  洪武四年平蜀,永宁内附,置永宁卫。六年,筠连州滕大寨蛮编张等叛,诈称云南兵,据湖南长宁诸州县,命成都卫指挥袁洪讨之。洪引兵至叙州庆符县,攻破清平关,擒伪千户李文质等。编张遁走,复以兵犯江安诸县。洪追及之,又败其众,焚其九寨,获编张子伪镇抚张寿。编张遁匿溪洞,余党散入云南。帝闻之,敕谕洪曰:“南蛮叛服不常,不足罪。既获其俘,宜编为军。且驻境上,必以兵震之,使詟天威,无遗后患。”未几,张复聚众据滕大寨,洪移兵讨败之。追至小芒部,张遁去,遂取得花寨,擒阿普等。自是,张不敢复出,其寨悉平。遂降筠连州为县,属叙州,以九姓长官司隶永宁安抚司。

  七年升永宁等处军民安抚司为宣抚使司,秩正三品。八年以禄照为宣抚使。十七年,永宁宣抚使禄照贡马,诏赐钞币冠服,定三年一贡如例。十八年,禄照遣弟阿居来朝,言比年赋马皆已输,惟粮不能如数。缘大军南征,蛮民惊窜,耕种失时,加以兵后疾疫死亡者多,故输纳不及。命蠲之。二十三年,永宁宣抚言,所辖地水道有一百九十滩,其江门大滩有八十二处,皆石塞其流。诏景川侯曹震往疏凿之。二十四年,震至泸州按视,有枝河通永宁,乃凿石削崖,以通漕运。

  二十六年,以禄照子阿聂袭职。先是,禄照坐事逮至京,得直,还卒于途。其子阿聂与弟智皆在太学,遂以庶母奢尾署司事。至是,奢尾入朝,请以阿聂袭,从之。永乐四年,免永宁荒田租。

  宣德八年,故宣抚阿聂妻奢苏朝贡。九年,宣抚奢苏奏:“生儒皆土僚,朝廷所授官言语不通,难以训诲。永宁监生李源资厚学通,乞如云南鹤庆府例,授为儒学训导。”诏从之。景泰二年,减永宁宣抚司税课局钞,以苗贼窃发,客商路阻,从布政司请也。

  成化元年,山都掌大坝等寨蛮贼分劫江安等县,兵部以闻。二年,国子学录黄明善奏:“四川山都掌蛮屡岁出没,杀掠良民。景泰元年招之复叛,天顺六年抚之又反。近总兵李安令永宁宣抚奢贵赴大坝招抚,亦未效。恐开衅无已,宜及大兵之集,早为定计,毋酿边患。”三年,明善复言:“宋时多刚县蛮为寇,用白芀子兵破之。白芀子者,即今之民壮;多刚县者,即今之都掌多刚寨也。前代用乡兵有明效,宜急募民壮,以助官军。都掌水稻十月熟,宜督兵先时取其田禾,则三月之内蛮必馁矣。军宜分三路:南从金鹅池攻大坝,中从戎县攻箐前,北从高县攻都掌。小寨破,大寨自拔。又大坝南百余里为芒部,西南二百里为乌蒙,令二府土官截其险要。更用火器自下而上,顺凤延热,寨必可攻。且征调土兵,须处置得宜,招募民壮,须赏罚必信。”诏总兵官参用之。时总督尚书程信亦奏:“都掌地势险要,必得士兵响道。请敕东川、芒部、乌蒙、乌撒诸府兵,并速调湖广永顺、保靖兵,以备征遣。”又请南京战马一千应用。皆报可。四年,信奏:“永宁宣抚奢贵开通运道,擒获贼首,宜降玺书奖赍。”从之。

  十六年,白罗罗羿子与都掌大坝蛮相攻,礼部侍郎周洪谟言:“臣叙人也,知叙蛮情。戎、珙、筠、高诸县,在前代皆土官,国朝始代以流,言语性情不相习,用激变。洪、永、宣、正四朝,四命将徂征,随服随叛。景泰初,益滋蔓,至今为梗。臣向尝言仍立土官治之,为久远计。而都御史汪浩儌幸边功,诬杀所保土官及寨主二百余人,诸蛮怨入骨髓,转肆劫掠。及尚书程信统大兵,仅能克之。臣以谓及今顺蛮人之情,择其众所推服者,许为大寨主,俾世袭,庶可相安。”又言:“白罗罗者,相传为广西流蛮,有众数千,无统属。景泰中,纠戎、珙苗,攻破长宁九县,今又侵扰都掌。其所居,崖险箐深,既难剪灭,亦宜立长官司治之。地近芒部,宜即隶之。羿子者,永宁宣抚所辖。而永宁乃云、贵要冲,南跨赤水、毕节六七百里,以一柔妇人制数万强梁之众,故每肆劫掠。臣以为宣抚土僚,仍令宣抚奢贵治之。其南境寨蛮近赤水、毕节要路者,宜立二长官司,仍隶永宁宣抚。夫土官有职无俸,无损国储,有益边备。”从之。二十五年,永宁宣抚司女土官奢禄献大木,给诰如例。

  万历元年,四川巡抚曾省吾奏:“都蛮叛逆,发兵征讨,土官奢效忠首在调,但与贵州土官安国亨有仇。请并令总兵官刘显节制,使不得藉口复仇,妄有骚动。”从之。初,乌撒与永宁、乌蒙、水西、沾益诸土官境相连,复以世戚亲厚。既而安国亨杀安信,信兄智结永宁宣抚奢效忠报仇,彼此相攻。而安国亨部下吏目与智有亲,恐为国亨所杀,因投安路墨。墨诈称为土知府安承祖,赴京代奏。已而国亨亦令其子安民陈诉,与奢效忠俱奉命听勘于川贵巡抚。议照蛮俗罚牛赎罪,报可。效忠死,妻世统无子,妾世续有幼子崇周。世统以嫡欲夺印,相仇杀。方奏报间,总兵郭成、参将马呈文利其所有,遽发兵千余,深入落红。奢氏九世所积,搜掠一空。世续亦发兵尾其后。效忠弟沙卜出拒战,且邀水西兵报仇。成兵败绩,乃檄取沙卜于世统,统不应,复杀把总三人,聚苗兵万余,欲攻永宁泄怨。巡按劾成等邀利起衅,宜逮;而议予二土妇冠带,仍分地各管所属,其宣抚司印俟奢崇周成立,赴袭理事。报可。十四年,奢崇周代职,未几死。

  奢崇明者,效忠亲弟尽忠子也。幼孤,依世统抚养一十三年。至是,送之永宁,世续遗之氈马,许出印给之。事已定,而诸奸阎宗传等自以昔从世续逐世统,杀沙卜,惧崇明立,必复前恨,遂附水西,立阿利以自固。安疆臣阴阳其间,蛮兵四出,焚劫屯堡,官兵不能禁。总督以闻,朝议命奢崇明暂管宣抚事,冀崇明蠲夙恨,以收人心。而阎宗传等攻掠永宁、普市、麾尼如故。崇明承袭几一载,世续印竟不与,且以印私安疆臣妻弟阿利。巡抚遣都司张神武执世续索印,世续言印在镇雄陇澄处。陇澄者,水西安尧臣也。陇氏垂绝,尧臣入赘,遂冒陇姓,称陇澄。叙平播州、叙州功,澄与焉,中朝不知其为尧臣也。尧臣外怙播功,内仗水西,有据镇雄制永宁心。蜀抚按以尧臣非陇氏种,无授镇雄意。尧臣以是怀两端,阴助世续。意世续得授阿利,则己据镇雄益坚。又朝廷厌兵,宗传、阿利等方驿骚,己可卧取陇氏也。而阎宗传等每焚掠,必称镇雄兵,以怖诸部。川南道梅国楼所俘蛮丑者言,镇雄遣将鲁大功督兵五营屯大坝,水西兵已渡马铃堡,约攻永宁,普市遂溃,宗传等以空城弃去。奢崇明又言,尧臣所遣目把彭月政、鲁仲贤六大营助逆不退,声言将抵叙南,攻永宁、沪州。于是总兵侯国弼等,皆归恶于尧臣。都司张神武等所俘唤者、朗者,皆镇雄土目,尧臣亦不能解。

  黔中抚按以西南多事,兵食俱诎,无意取镇雄。尧臣因以普市、摩尼诸焚掠,皆归之蜀将。议者遂以贪功起衅,为蜀将罪。四川巡抚乔璧星言:“尧臣狡谋,欲篡镇雄,垂涎兰地有年矣。宗传之背逆恃镇雄,犹镇雄之恃水西也。水西疆臣不助兵,臣已得其状,宜乘逆孽未成,令贵州抚按调兵与臣会剿。倘尧臣稔恶如故,臣即移师击之,毋使弗摧之虺复为蛇,弗窒之罅复为河也。”疏上,廷议无敢决用师者。久之,阿利死,印亦出,蜀中欲逐尧臣之论,卒不可解。时播州清疆之议方沸腾,黔、蜀各纷纷。至是,永宁议兵又如聚讼矣。时朝廷已一意休兵。三十五年,命释奢世续,赦阎宗传等罪,访求陇氏子孙为镇雄后。并令安疆臣约束尧臣归本土司,听遥授职衔,不许冒袭陇职。于是宗传降,尧臣请避去,黔督遂请撤师。旧制,永宁卫隶黔,土司隶蜀。自水、兰交攻,军民激变,奢崇明虽立,而行勘未报。摩尼、普市千户张大策等复请将永宁宣抚改土为流。兵部言,无故改流,置崇明何地,命速完前勘诸案。于是蜀抚拟张大策以失守城池罪,应斩,黔抚拟张神武以擅兵劫掠,罪亦应斩。策斩策,黔人,武,蜀人也。由是两情皆不平,诸臣自相构讼,复纷结不解。会奢崇明子寅与水西已故土官妻奢社辉争地,安兵马十倍奢,而奢之兵精,两相持。蜀、黔抚按不能制,以状闻。四十八年,黔抚张鹤鸣以赤水卫白撒所屯地为永宁占据,宜清还,皆待勘未决。

  天启元年,崇明请调马步兵二万援辽,从之。崇明与子寅久蓄异志,借调兵援辽,遣其婿樊龙、部党张彤等,领兵至重庆,久驻不发。巡抚徐可求移镇重庆,趣永宁兵。樊龙等以增行粮为名乘机反,杀巡抚、道、府、总兵等官二十余员,遂据重庆。分兵攻合江、纳溪,破沪州,陷遵义,兴文知县张振德死之。兴文,故九丝蛮地也。进围成都,伪号大梁,布政使硃燮元、周著,按察使林宰分门固守。石砫土司女官秦良玉遣弟民屏、侄翼明等,发兵四千,倍道兼行,潜渡重庆,营南坪关。良玉自统精兵六千,沿江上趋成都。诸援兵亦渐集。时寅攻城急,阴纳刘勋等为内应,事觉伏诛。复造云梯及旱船,昼夜薄城,城中亦以砲石击毁之。相持百日,会贼将罗乾象遣人输款,愿杀贼自效。是夜,乾象纵火焚营,贼兵乱,崇明父子仓皇奔,钱帛谷米委弃山积,穷民赖以得活。乾象因率其党胡汝高等来降。时燮元已授巡抚,率川卒追崇明,江安、新都、遵义诸郡邑皆复。时二年三月也。樊龙收余众数万,据重庆险塞。燮元督良玉等夺二郎关,总兵杜文焕破佛图关,诸将迫重庆而军。奢寅遣贼党周鼎等分道来救,鼎败走,为合江民所缚。官军与平茶、酉阳、石砫三土司合围重庆,城中乏食。燮元遂以计擒樊龙,杀之,张彤亦为乱兵所杀,生擒龙子友邦及其党张国用、石永高等三十余人,遂复重庆。

  时安邦彦反于贵州,崇明遥倚为声援。三年,川师复遵义,进攻永宁,遇奢寅于土地坎,率兵搏战。大兵奋击,败之。寅被创遁,樊虎亦战死。进克其城,降贼二万。得进拔红崖、天台诸囤寨,降者日至。崇明势益蹙,求救于水西,邦彦遣十六营过河援之。罗乾象急破兰州,焚九凤楼,覆其巢。崇明踉跄走,投水西。邦彦与合兵,分犯遵义、永宁。川师败之于芝麻塘,贼遁入青山。诸将逼渭河,鏖入龙场阵,获崇明妻安氏及奢崇辉等,斩获万计。兰州平。总督硃燮元请以赤水河为界,河东龙场属黔,河西赤水、永宁属蜀。永宁设道、府,与遵义、建武声势联络。未几,贵州巡抚王三善为邦彦所袭死,崇明势复张,将以逾春大举寇永宁。会奢寅为其下所杀,而燮元亦以父丧去,崇明、邦彦得稽诛。崇明称大梁王,邦彦号四裔大长老,诸称元帅者不可胜计,合兵十余万,规先犯赤水。崇祯初,起燮元总督贵、湖、云、川、广诸军务,大会师。燮元定计诱贼深入向永宁,邀之于五峰山桃红坝,令总兵侯良柱大败之,崇明、邦彦皆授首。是役也,扫荡蜀、黔数十年巨憝,前后皆燮元功云。

  酉阳,汉武陵郡酉阳县地,宋为酉阳州。元属怀德府。洪武五年,酉阳军民宣慰司冉如彪遣弟如喜来朝贡。置酉阳州,以如彪为知州。八年改为宣抚司,仍以冉如彪为使。置平茶、邑梅、麻免、石耶四洞长官司,以杨底纲、杨金奉、冉德原、杨隆为之,每三年一入贡。石耶不能亲至京,命附于酉阳。二十七年,平茶洞署长官杨再胜,谋杀兄子正贤及洞长杨通保等。正贤等觉之,逃至京师,诉其事,且言再胜与景川侯谋反。帝命逮再胜鞫之,再胜辞服,当族诛,正贤亦应缘坐。帝诛再胜,释正贤,使袭长官。酉阳宣抚冉兴邦以袭职来朝,命改隶渝州。

  永乐三年,指挥丁能、杜福抚谕亚坚等十一寨生苗一百三十六户,各遣子入朝,命隶酉阳宣抚司。四年免酉阳荒田租。五年,兴邦遣部长龚俊等贡方物,并谢立儒学恩。

  景泰七年调宣抚佥事冉廷璋兵,征五开、铜鼓叛苗,赐敕谕赏赍。天顺十三年命进宣抚冉云散官一阶,以助讨叛苗及擒石全州之功也。

  弘治七年,宣抚冉舜臣以征贵州叛苗功,乞升职。兵部以非例,请进舜臣阶明威将军,赐敕褒之。十二年,舜臣秦宋农寨蛮贼纠胁诸寨洞蛮,杀掠焚劫,乞剿捕。保靖、永顺二宣慰亦奏,邑梅副长官杨胜刚父子谋据酉阳,结俊倍洞长杨广震等,号召宋农、后溪诸蛮,聚兵杀掠,请并讨。兵部议,酉阳溪洞连络,易煽动,宜即扑灭,请行镇巡官酌机宜。十四年调酉阳兵五千协剿贵州贼妇米鲁。

  正德三年,酉阳宣抚司护印舍人冉廷玺及邑梅长官司奏,湖广镇溪所洞苗聚众攻劫,请兵剿捕。八年,宣抚冉元献大木二十,乞免男维翰袭职赴京,从之。二十年,元再献大木二十,诏量加服色酬赏。

  万历十七年,宣抚再维屏献大木二十,价逾三千。工部议,应加从三品服,以为土官输诚之劝,从之。四十六年调酉阳兵四千,命宣抚冉跃龙将之援辽。四十七年,跃龙遣子天胤及文光等领兵赴辽阳,驻虎皮、黄山等处三载,解奉集之围。再援沈阳,以浑河失利,冉见龙战没,死者千余人。撤守辽阳,又以降敌纵火,冉文焕等战没,死者七百余人。兵部尚书张鹤鸣言:“跃龙遣子弟万里勤王,见龙既杀身殉国,跃龙又自捐金二千两,运军器至山海关,振困招魂,忠义可嘉。臣在贵州时,跃龙亦自捐饷征红苗,屡建奇功。今又著节于边,宜加优恤,以风诸边。”

  天启元年授跃龙宣慰使,并妻舒氏,皆给诰命,仍恤阵亡千七百余家。二年,奢崇明叛,跃龙率援师合围重庆。及崇明诛,其土舍冉绍文与有功。四年,跃龙以东西赴调效命,为弟见龙及诸阵亡者请赍恤。命下所司。崇祯九年,宣慰使冉天麟疏言:“庶孽天胤假旨谋夺臣爵土,不遂,擅兵戕杀。”下抚按察勘。时蜀方忧盗,大吏自顾不暇,土官事多寝阁云。

  石砫,以石潼关、砫薄关而名。后周置施州。唐改青江郡。宋末,置石砫安抚司。元改石砫军民府,寻仍为安抚司。

  洪武七年,石砫安抚使马克用遣其子付德与同知陈世显入朝,贡方物。八年,改石砫安抚司为宣抚司,隶重庆府。十六年,石砫溪蛮寇施州,黔江守御官军击破之。十八年,石砫宣抚同知陈世显遣子兴潮等奉表贡方物,贺明年正旦。二十四年赐石砫宣抚同知陈兴潮及其子文义白金百两,以从征散毛洞有功故也。

  宣德五年命宣抚马应仁子镇为宣抚。初,应仁有罪应死,贷谪戍。至是,帝念其祖克用尝效力先朝,命求其子孙之良者用之,故有是命。

  成化十八年,四川巡抚孙仁奏:“三月内盗三百人入石砫,杀宣抚马澄及隶卒二十余人,焚掠而去。以石砫地邻酆都,互争银场相讦,有司不为区治,致相仇杀。”命责有司捕贼。仁奏:“石砫岁办铅课五千一百三十斤,正统后停之。邻境军民假以征课,乘机窃取,酿成祸阶。请除其课,闭其洞,仍移忠州临江巡检于酆都南宾里之姜池,以便防守。”从之。是年,命马徽为宣抚。

  万历二十二年,石砫女土官覃氏行宣抚事。土吏马邦聘谋夺其印,与其党马斗斛、斗霖等,集众数千,围覃氏,纵火焚公私庐舍八十余所,杀掠一空。覃氏上书言:“臣自从征叠、茂,击贼大雪山,斩首捕寇,皆著有成劳,屡膺上官奖赏。今邦聘无故虔刘孤寡,臣岂不能出一旅与之角胜负,诚以非朝命,不敢也。今叛人斯在,请比先年楚金洞舍覃碧谋篡事,愿与邦聘同就吏。”二十三年命四川抚,按谳其狱,事未决。会杨应龙反播州,覃与应龙为姻,而斗斛亦结应龙,两家观望,狱遂解。覃氏有智计,性淫,故与应龙通。长子千乘失爱,暱次子千驷,谓应龙可恃,因聘其女为千驷妻。千驷入播,同应龙反。千乘袭马氏爵,应调,与酉阳冉御同征应龙。应龙败。千驷伏诛,而千乘为宣抚如故。千乘卒,妻秦良玉以功封夫人,自有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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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传第二百十四 外国七

  古里 柯枝 小葛兰大葛兰 锡兰山 榜葛剌 沼纳朴儿 祖法儿 木骨都束 不剌哇 竹步 阿丹 剌撒 麻林 忽鲁谟斯 溜山比剌 孙剌南巫里 加异勒 甘巴里 急兰丹 沙里湾泥 底里 千里达 失剌比 古里班卒 剌泥夏剌比 奇剌泥 窟察泥 舍剌齐 彭加那 八可意 乌沙剌踢 坎巴 阿哇 打回 白葛达黑葛达 拂菻 意大里亚

  古里,西洋大国。西滨大海,南距柯枝国,北距狼奴儿国,东七百里距坎巴国。自柯枝舟行三日可至,自锡兰山十日可至,诸蕃要会也。

  永乐元年命中官尹庆奉诏抚谕其国,赉以彩币。其酋沙米的喜遣使从庆入朝,贡方物。三年达南京,封为国王,赐印诰及文绮诸物,遂比年入贡。郑和亦数使其国。十三年偕柯枝、南渤利、甘巴里、满剌加诸国入贡。十四年又偕爪哇、满剌加、占城、锡兰山、木骨都束、溜山、南渤利、不剌哇、阿丹、苏门答剌、麻木、剌撒、忽鲁谟斯、柯枝、南巫里、沙里湾泥、彭亨诸国入贡。是时,诸蕃使臣充斥于廷,以古里大国,序其使者于首。十七年偕满剌加十七国来贡。十九年又偕忽鲁谟斯等国入贡。二十一年复偕忽鲁谟斯等国,遣使千二百人入贡。时帝方出塞,敕皇太子曰:“天时向寒,贡使即令礼官宴劳,给赐遣还。其以土物来市者,官酬其直。”宣德八年,其王比里麻遣使偕苏门答剌等国使臣入贡。其使入留都下,正统元年乃命附爪哇贡舟西还。自是不复至。

  其国,山多地瘠,有谷无麦。俗甚淳,行者让道,道不拾遗。人分五等,如柯枝,其敬浮屠、凿井灌佛亦如之。每旦,王及臣民取牛粪调水涂壁及地,又煅为灰抹额及股,谓为敬佛。国中半崇回教,建礼拜寺数十处。七日一礼,男女斋沐谢事。午时拜天于寺,未时乃散。王老不传子而传甥,无甥则传弟,无弟则传于国之有德者。国事皆决于二将领,以回回人为之。刑无鞭笞,轻者断手足,重者罚金珠,尤重者夷族没产。鞫狱不承,则置其手指沸汤中,三日不烂即免罪。免罪者,将领导以鼓乐,送还家,亲戚致贺。

  富家多植椰子树至数千。其嫩者浆可饮,亦可酿酒,老者可作油、糖,亦可作饭。干可构屋,叶可代瓦,壳可制杯,穰可索綯,煅为灰可镶金。其他蔬果、畜产,多类中国。所贡物有宝石、珊瑚珠、琉璃瓶、琉璃枕、宝铁刀、拂郎双刃刀、金系腰、阿思模达涂儿气、龙涎香、苏合油、花氈单、伯兰布、苾布之属。

  柯枝,或言即古盘盘国。宋、梁、隋、唐皆入贡。自小葛兰西北行,顺风一日夜可至。

  永乐元年,遣中官尹庆赍诏抚谕其国,赐以销金帐幔、织金文绮、彩帛及华盖。六年复命郑和使其国。九年,王可亦里遣使入贡。十年,郑和再使其国,连二岁入贡。其使者请赐印诰,封其国中之山。帝遣郑和赍印赐其王,因撰碑文,命勒石山上。其词曰:王化与天地流通,凡覆载之内、举纳于甄陶者,体造化之仁也。盖天下无二理,生民无二心,忧戚喜乐之同情,安逸饱暖之同欲,奚有间于遐迩哉。任君民之寄者,当尽子民之道。《诗》云“邦畿千里,惟民所止,肇域彼四海”。《书》云“东渐于海,西被于流沙,朔南暨声教,讫于四海。”朕君临天下,抚治华夷,一视同仁,无间彼此。推古圣帝明王之道,以合乎天地之心。远邦异域,咸使各得其所,闻风向化者,争恐后也。

  柯枝国远在西南,距海之滨,出诸蕃国之外,慕中华而歆德化久矣。命令之至,拳跽鼓舞,顺附如归,咸仰天而拜曰:“何幸中国圣人之教,沾及于我!”乃数岁以来,国内丰穰,居有室庐,食饱鱼鳖,衣足布帛,老者慈幼,少者敬长,熙熙然而乐,凌厉争竞之习无有也。山无猛兽,溪绝恶鱼,海出奇珍,林产嘉木,诸物繁盛,倍越寻常。暴风不兴,疾雨不作,札沴殄息,靡有害菑。盖甚盛矣。朕揆德薄,何能如是,非其长民者之所致欤?乃封可亦里为国王,赐以印章,俾抚治其民。并封其国中之山为镇国之山,勒碑其上,垂示无穷。而系以铭曰:“截彼高山,作镇海邦,吐烟出云,为下国洪庞。肃其烦高?,时其雨旸,祛彼氛妖,作彼丰穰。靡菑靡沴,永庇斯疆,优游卒岁,室家胥庆。于戏!山之崭兮,海之深矣,勒此铭诗,相为终始。”自后,间岁入贡。

  宣德五年,复遣郑和抚谕其国。八年,王可亦里遣使偕锡兰山诸国来贡。正统元年,遣其使者附爪哇贡舶还国,并赐敕劳王。

  王,琐里人,崇释教。佛座四旁皆水沟,复穿一井。每旦鸣钟鼓,汲水灌佛,三浴之,始罗拜而退。

  其国与锡兰山对峙,中通古里,东界大山,三面距海。俗颇淳。筑室,以椰子树为材,取叶为苫以覆屋,风雨皆可蔽。

  人分五等:一曰南昆,王族类;二曰回回,三曰哲地,皆富民;四曰革全,皆牙侩;五曰木瓜。木瓜最贫,为人执贱役者。屋高不得过三尺。衣上不得过脐,下不得过膝。途遇南昆、哲地人,辄伏地,俟其过乃起。

  气候常热。一岁中,二三月时有少雨,国人皆治舍储食物以俟。五六月间大雨不止,街市成河,七月始晴,八月后不复雨,岁岁皆然。田瘠少收,诸谷皆产,独无麦。诸畜亦皆有,独无鹅与驴云。

  小葛兰,其国与柯枝接境。自锡兰山西北行六昼夜可达。东大山,西大海,南北地窄,西洋小国也。永乐五年遣使附古里、苏门答剌入贡,赐其王锦绮、纱罗、鞍马诸物,其使者亦有赐。

  王及群下皆琐里人,奉释教。重牛及他婚丧诸礼,多与锡兰同。俗淳。土薄,收获少,仰给榜葛剌。郑和尝使其国。厥贡惟珍珠伞、白棉布、胡椒。

  又有大葛兰者,波涛湍悍,舟不可泊,故商人罕至。土黑坟,本宜谷麦,民懒事耕作,岁赖乌爹之米以足食。风俗、物产,多类小葛兰。

  锡兰山,或云即古狼牙修。梁时曾通中国。自苏门答剌顺风十二昼夜可达。

  永乐中,郑和使西洋至其地,其王亚烈苦奈儿欲害和,和觉,去之他国。王又不睦邻境,屡邀劫往来使臣,诸蕃皆苦之。及和归,复经其地,乃诱和至国中,发兵五万劫和,塞归路。和乃率步卒二千,由间道乘虚攻拔其城,生擒亚烈苦奈儿及妻子、头目,献俘于朝。廷臣请行戮,帝悯其无知,并妻子皆释,且给以衣食。命择其族之贤者立之。有邪把乃那者,诸俘囚咸称其贤,乃遣使赍印诰,封为王,其旧王亦遣归。自是海外诸蕃益服天子威德,贡使载道,王遂屡入贡。

  宣德五年,郑和抚谕其国。八年,王不剌葛麻巴忽剌批遣使来贡。正统元年命附爪哇贡舶归,赐敕谕之。十年偕满剌加使者来贡。天顺三年,王葛力生夏剌昔利把交剌惹遣使来贡。嗣后不复至。

  其国,地广人稠,货物多聚,亚于爪哇。东南海中有山三四座,总名曰翠蓝屿。大小七门,门皆可通舟。中一山尤高大,番名梭笃蛮山。其人皆巢居穴处,赤身髡发。相传释迦佛昔经此山,浴于水,或窃其袈裟,佛誓云:“后有穿衣者,必烂其皮肉。”自是,寸布挂身辄发疮毒,故男女皆裸体。但纫木叶蔽其前后,或围以布,故又名裸形国。地不生谷,惟啖鱼虾及山芋、波罗密、芭蕉实之属。自此山西行七日,见鹦哥嘴山。又二三日抵佛堂山,即入锡兰国境。海边山石上有一足迹,长三尺许。故老云,佛从翠蓝屿来,践此,故足迹尚存。中有浅水,四时不乾,人皆手蘸拭目洗面,曰“佛水清净”。山下僧寺有释迦真身,侧卧床上。旁有佛牙及舍利,相传佛涅槃处也。其寝座以沉香为之,饰以诸色宝石,庄严甚。王所居侧有大山,高出云汉。其颠有巨人足迹,入石深二尺,长八尺余,云是盘古遗迹。此山产红雅姑、青雅姑、黄雅姑、昔剌泥、窟没蓝等诸色宝石。每大雨,冲流山下,土人竞拾之。海旁有浮沙,珠蚌聚其内,光彩潋滟。王使人捞取,置之地,蚌烂而取其珠,故其国珠宝特富。

  王,琐里国人。崇释教,重牛,日取牛粪烧灰涂其体,又调以水,遍涂地上,乃礼佛。手足直舒,腹贴于地以为敬,王及庶民皆如之。不食牛肉,止食其乳,死则瘗之,有杀牛者,罪至死。气候常热,米粟丰足,民富饶,然不喜啖饭。欲啖,则于暗处,不令人见。遍体皆毫毛,悉薙去,惟发不薙。所贡物有珠、珊瑚、宝石、水晶、撒哈剌、西洋布、乳香、木香、树香、檀香、没药、硫黄、藤竭、芦荟、乌木、胡椒、碗石、驯象之属。

  榜葛剌,即汉身毒国,东汉曰天竺。其后中天竺贡于梁,南天竺贡于魏。唐亦分五天竺,又名五印度。宋仍名天竺。榜葛剌则东印度也。自苏门答剌顺风二十昼夜可至。

  永乐六年,其王霭牙思丁遣使来朝,贡方物,宴赉有差。七年,其使凡再至,携从者二百三十余人。帝方招徠绝域,颁赐甚厚。自是比年入贡。十年,贡使将至,遣官宴之于镇江。既将事,使者告其王之丧。遣官往祭,封嗣子赛勿丁为王。十二年,嗣王遣使奉表来谢,贡麒麟及名马方物。礼官请表贺,帝勿许。明年遣侯显赍诏使其国,王与妃、大臣皆有赐。正统三年贡麒麟,百官表贺。明年又入贡。自是不复至。

  其国,地大物阜。城池街市,聚货通商,繁华类中国。四时气候常如夏。土沃,一岁二稔,不待耔耘。俗淳庞,有文字,男女勤于耕织。容体皆黑,间有白者。王及官民皆回回人,丧祭冠婚,悉用其礼。男子皆薙发,裹以白布。衣从颈贯下,用布围之。历不置闰。刑有笞杖徒流数等。官司上下,亦有行移。医卜、阴阳、百工、技艺悉如中国,盖皆前世所流入也。

  其王敬天朝。闻使者至,遣官具仪物,以千骑来迎。王宫高广,柱皆黄铜包饰,雕琢花兽。左右设长廊,内列明甲马队千余,外列巨人,明盔甲,执刀剑弓矢,威仪甚壮。丹墀左右,设孔雀翎伞盖百余,又置象队百余于殿前。王饰八宝冠,箕踞殿上高座,横剑于膝。朝使入,令拄银杖者二人来导,五步一呼,至中则止;又拄金杖者二人,导如初。其王拜迎诏,叩头,手加额。开读受赐讫,设绒毯于殿,宴朝使;不饮酒,以蔷薇露和香蜜水饮之。赠使者金盔、金系腰、金瓶、金盆,其副则悉用银,从者皆有赠。厥贡:良马、金银琉璃器、青花白瓷、鹤顶、犀角、翠羽、鹦鹉、洗白苾布、兜锣绵、撒哈剌、糖霜、乳香、熟香、乌香、麻藤香、乌爹泥、紫胶、藤竭、乌木、苏木、胡椒、粗黄。

  沼纳朴儿,其国在榜葛剌之西。或言即中印度,古所称佛国也。永乐十年遣使者赍敕抚谕其国,赐王亦不剌金绒锦、金织文绮、彩帛等物。十八年,榜葛剌使者酝其国王数举兵侵扰,诏中官侯显赍敕谕以睦邻保境之义,因赐之彩币;所过金刚宝座之地,亦有赐。然其王以去中国绝远,朝贡竟不至。

  祖法儿,自古里西北放舟,顺风十昼夜可至。永乐十九年遣使偕阿丹、剌撒诸国入贡,命郑和赍玺书赐物报之。二十一年,贡使复至。宣德五年,和再使其国,其王阿里即遣使朝贡,八年达京师。正统元年还国,赐玺书奖王。

  其国东南大海,西北重山,天时常若八九月。五谷、蔬果、诸畜咸备。人体颀硕。王及臣民悉奉回回教,婚丧亦遵其制。多建礼拜寺。遇礼拜日,市绝贸易,男女长幼皆沐浴更新衣,以蔷薇露或沉香油拭面,焚沉、檀、俺八儿诸香土CL,人立其上以薰衣,然后往拜。所过街市,香经时不散。天使至,诏书开读讫,其王遍谕国人,尽出乳香、血竭、芦荟、没药、苏合油、安息香诸物,与华人交易。乳香乃树脂。其树似榆而叶尖长,土人砍树取其脂为香。有驼鸡,颈长类鹤,足高三四尺,毛色若驼,行亦如之,常以充贡。

  木骨都束,自小葛兰舟行二十昼夜可至。永乐十四年遣使与不剌哇、麻林诸国奉表朝贡,命郑和赍敕及币偕其使者往报之。后再入贡,复命和偕行,赐王及妃彩币。二十一年,贡使又至。比还,其王及妃更有赐。宣德五年,和复颁诏其国。

  国滨海,山连地旷,硗瘠少收。岁常旱,或数年不雨。俗顽嚚,时操兵习射。地不产木。亦如忽鲁谟斯,垒石为屋,及用鱼腊以饲牛羊马驼云。

  不剌哇,与木骨都束接壤。自锡兰山别罗里南行,二十一昼夜可至。永乐十四年至二十一年,凡四入贡,并与木骨都束偕。郑和亦两使其国。宣德五年,和复往使。

  其国,傍海而居,地广斥卤,少草木,亦垒石为屋。其盐池。但投树枝于中,已而取起,盐即凝其上。俗淳。田不可耕,蒜葱之外无他种,专捕鱼为食。所产有马哈兽,状如麞;花福禄,状如驴;及犀、象、骆驼、没药、乳香、龙涎香之类,常以充贡。

  竹步,亦与木骨都束接壤。永乐中尝入贡。其地户口不繁,风俗颇淳。郑和至其地。地亦无草木,垒石以居,岁多旱?,皆与木骨都束同。所产有狮子、金钱豹、驼蹄鸡、龙涎香、乳香、金珀、胡椒之属。

  阿丹,在古里之西,顺风二十二昼夜可至。永乐十四年遣使奉表贡方物。辞还,命郑和赍敕及彩币偕往赐之。自是,凡四入贡,天子亦厚加赐赉。宣德五年,海外诸番久缺贡,复命和赍敕宣谕。其王抹立克那思儿即遣使来贡。八年至京师。正统元年始还。自后,天朝不复通使,远番贡使亦不至。前世梁、隋、唐时,并有丹丹国,或言即其地。

  地膏腴,饶粟麦。人性强悍,有马步锐卒七八千人,邻邦畏之。王及国人悉奉回回教。气候常和,岁不置闰。其定时之法,以月为准,如今夜见新月,明日即为月朔。四季不定,自有阴阳家推算。其日为春首,即有花开;其日为秋初,即有叶落;及日月交食、风雨潮汐,皆能预测。

  其王甚尊中国。闻和船至,躬率部领来迎。入国宣诏讫,遍谕其下,尽出珍宝互易。永乐十九年,中官周姓者往,市得猫睛,重二钱许,珊瑚树高二尺者数枝,又大珠、金珀、诸色雅姑异宝、麒麟、狮子、花猫、鹿、金钱豹、驼鸡、白鸠以归,他国所不及也。

  蔬果、畜产咸备,独无鹅、豕二者。市肆有书籍。工人所制金首饰,绝胜诸蕃。所少惟无草木,其居亦皆垒石为之。麒麟前足高九尺,后六尺,颈长丈六尺有二,短角,牛尾,鹿身,食粟豆饼饵。狮子形似虎,黑黄色无斑,首大、口广、尾尖,声吼若雷,百兽见之皆伏地。

  嘉靖时制方丘朝日坛玉爵,购红黄玉于天方、哈密诸蕃,不可得。有通事言此玉产于阿丹,去土鲁番西南二千里,其地两山对峙,自为雌雄,或自鸣,请如永乐、宣德故事,赍重贿往购。帝从部议,已之。

  剌撒,自古里顺风二十昼夜可至。永乐十四年遣使来贡,命郑和报之。后凡三贡,皆与阿丹、不剌哇诸国偕。宣德五年,和复赍敕往使,竟不复贡。国傍海而居,气候常热,田瘠少收。俗淳,丧葬有礼。有事则祷鬼神。草木不生,久旱不雨。居室,悉与竹步诸国同。所产有乳香、龙涎香、千里驼之类。

  麻林,去中国绝远。永乐十三年遣使贡麒麟。将至,礼部尚书吕震请表贺,帝曰:“往儒臣进《五经四书大全》,请上表,朕许之,以此书有益于治也。麟之有无,何所损益,其已之。”已而麻林与诸蕃使者以麟及天马、神鹿诸物进,帝御奉天门受之。百僚稽首称贺,帝曰:“此皇考厚德所致,亦赖卿等翊赞,故远人毕来。继自今,益宜秉德迪朕不逮。”十四年又贡方物。

  忽鲁谟斯,西洋大国也。自古里西北行,二十五日可至。永乐十年,天子以西洋近国已航海贡琛,稽颡阙下,而远者犹未宾服,乃命郑和赍玺书往诸国,赐其王锦绮、彩帛、纱罗,妃及大臣皆有赐。王即遣陪臣已即丁奉金叶表,贡马及方物。十二年至京师。命礼官宴赐,酬以马直。比还,赐王及妃以下有差。自是凡四贡。和亦再使。后朝使不往,其使亦不来。

  宣德五年复遣和宣诏其国。其王赛弗丁乃遣使来贡。八年至京师,宴赐有加。正统元年附爪哇舟还国。嗣后遂绝。

  其国居西海之极。自东南诸蛮邦及大西洋商舶、西域贾人,皆来贸易,故宝物填溢。气候有寒暑,春发葩,秋陨叶,有霜无雪,多露少雨。土瘠谷麦寡,然他方转输者多,故价殊贱。民富俗厚,或遭祸致贫,众皆遗以钱帛,共振助之。人多白晰丰伟,妇女出则以纱蔽面,市列廛肆,百物具备。惟禁酒,犯者罪至死。医卜、技艺,皆类中华。交易用银钱。书用回回字。王及臣下皆遵回教,婚丧悉用其礼。日斋戒沐浴,虔拜者五。地多咸,不产草木,牛羊马驼皆啖鱼腊。垒石为屋,有三四层者,寝处庖厕及待客之所,咸在其上。饶蔬果,有核桃、把聃、松子、石榴、葡萄、花红、万年枣之属。境内有大山,四面异色。一红盐石,凿以为器,盛食物不加盐,而味自和;一白土,可涂垣壁;一赤土、一黄土,皆适于用。所贡有狮子、麒麟、驼鸡、福禄、灵羊;常贡则大珠、宝石之类。

  溜山,自锡兰山别罗里南去,顺风七昼夜可至;自苏门答剌过小帽山西南行,十昼夜可至。永乐十年,郑和往使其国。十四年,其王亦速福遣使来贡。自后三贡,并与忽鲁谟斯诸国偕。宣德五年,郑和复使其国,后竟不至。

  其山居海中,有三石门,并可通舟。无城郭,倚山聚居。气候常热,土薄谷少,无麦,土人皆捕鱼,暴乾以充食。王及群下尽回回人,婚丧诸礼,多类忽鲁谟斯。山下有八溜,或言外更有三千溜,舟或失风入其处,即沉溺。

  又有国曰比剌,曰孙剌。郑和亦尝赍敕往赐。以去中华绝远,二国贡使竟不至。

  南巫里,在西南海中。永乐三年遣使赍玺书、彩币抚谕其国。六年,郑和复往使。九年,其王遣使贡方物,与急兰丹、加异勒诸国偕来。赐其王金织文绮、金绣龙衣、销金帏幔及伞盖诸物,命礼官宴赐遣之。十四年再贡。命郑和与其使偕行,后不复至。

  加异勒,西洋小国也。永乐六年遣郑和赍诏招谕,赐以锦绮、纱罗。九年,其酋长葛卜者麻遣使奉表,贡方物。命赐宴及冠带、彩币、宝钞。十年,和再使其国,后凡三入贡。宣德五年,和复使其国。八年又偕阿丹等十一国来贡。

  甘巴里,亦西洋小国。永乐六年,郑和使其地,赐其王锦绮、纱罗。十三年遣使朝贡方物。十九年再贡,遣郑和报之。

  宣德五年,和复招谕其国。王兜哇剌札遣使来贡,八年抵京师。正统元年附爪哇舟还国,赐敕劳王。

  其邻境有阿拨把丹、小阿兰二国,亦以六年命郑和赍敕招谕,赐亦同。

  急兰丹,永乐九年,王麻哈剌查苦马儿遣使朝贡。十年命郑和赍敕奖其王,赉以锦绮、纱罗、彩帛。

  沙里湾泥,永乐十四年遣使来献方物,命郑和赍币帛还赐之。

  底里,永乐十年遣使奉玺书招谕其王马哈木,赐绒锦、金织文绮、彩帛诸物。其地与沼纳朴儿近,并赐其王亦不剌金。

  千里达,永乐十六年遣使贡方物。赐其使冠带、纟宁丝、纱罗、彩帛及宝钞。比还,赐其王有加。

  失剌比,永乐十六年遣使朝贡。赐其使冠带、金织文绮、袭衣、彩币、白金有差,其王亦优赐。

  古里班卒,永乐中,尝入贡。其土瘠谷少,物产亦薄。气候不齐,夏多雨,雨即寒。

  剌泥,永乐元年,其国中回回哈只马哈没奇剌泥等来贡方物,因携胡椒与民市。有司请徵其税,帝曰:“徵税以抑逐末之民,岂以为利。今远人慕义来,乃取其货,所得几何,而亏损国体多矣。其已之。”剌泥而外,有数国:曰夏剌比,曰奇剌泥,曰窟察泥,曰舍剌齐,曰彭加那,曰八可意,曰乌沙剌踢,曰坎巴,曰阿哇,曰打回。永乐中,尝遣使朝贡。其国之风土、物产,无可稽。

  白葛达,宣德元年遣其臣和者里一思入贡。其使臣言:“遭风破舟,贡物尽失,国主忄卷忄卷忠敬之忱,无由上达。此使臣之罪,惟圣天子恩贷,赐之冠带,俾得归见国主,知陪臣实诣阙廷,庶几免责。”帝许之,使附邻国贡舟还国,谕之曰:“仓卒失风,岂人力能制。归语尔主,朕嘉王之诚,不在物也。”宴赐悉如礼。及辞归,帝谓礼官曰:“天时渐寒,海道辽远,可赐路费及衣服。”其国,土地瘠薄,崇释教,市易用铁钱。

  又有黑葛达,亦以宣德时来贡。国小民贫,尚佛畏刑。多牛羊,亦以铁铸钱。

  拂菻,即汉大秦,桓帝时始通中国。晋及魏皆曰大秦,尝入贡。唐曰拂菻,宋仍之,亦数入贡。而《宋史》谓历代未尝朝贡,疑其非大秦也。

  元末,其国人捏古伦入市中国,元亡不能归。太祖闻之,以洪武四年八月召见,命赍诏书还谕其王曰:“自有宋失驭,天绝其祀。元兴沙漠,入主中国百有余年,天厌其昏淫,亦用陨绝其命。中原扰乱十有八年,当群雄初起时,朕为淮右布衣,起义救民。荷天之灵,授以文武诸臣,东渡江左,练兵养士,十有四年。西平汉王陈友谅,东缚吴王张士诚,南平闽、粤,戡定巴、蜀,北定幽、燕,奠安方夏,复我中国之旧疆。朕为臣民推戴即皇帝位,定有天下之号曰大明,建元洪武,于今四年矣。凡四夷诸邦皆遣官告谕,惟尔拂菻隔越西海,未及报知。今遣尔国之民捏古伦赍诏往谕。朕虽未及古先哲王,俾万方怀德,然不可不使天下知朕平定四海之意,故兹诏告。”已而复命使臣普剌等赍敕书、彩币招谕,其国乃遣使入贡。后不复至。

  万历时,大西洋人至京师,言天主耶稣生于如德亚,即古大秦国也。其国自开辟以来六千年,史书所载,世代相嬗,及万事万物原始,无不详悉。谓为天主肇生人类之邦,言颇诞谩不可信。其物产、珍宝之盛,具见前史。

  意大里亚,居大西洋中,自古不通中国。万历时,其国人利玛窦至京师,为《万国全图》,言天下有五大洲。第一曰亚细亚洲,中凡百余国,而中国居其一。第二曰欧罗巴洲,中凡七十余国,而意大里亚居其一。第三曰利未亚洲,亦百余国。第四曰亚墨利加洲,地更大,以境土相连,分为南北二洲。最后得墨瓦腊泥加洲为第五。而域中大地尽矣。其说荒渺莫考,然其国人充斥中土,则其地固有之,不可诬也。

  大都欧罗巴诸国,悉奉天主耶稣教,而耶稣生于如德亚,其国在亚细亚洲之中,西行教于欧罗巴。其始生在汉哀帝元寿二年庚申,阅一千五百八十一年至万历九年,利玛窦始泛海九万里,抵广州之香山澳,其教遂沾染中土。至二十九年入京师,中官马堂以其方物进献,自称大西洋人。

  礼部言:“《会典》止有西洋琐里国无大西洋,其真伪不可知。又寄居二十年方行进贡,则与远方慕义特来献琛者不同。且其所贡《天主》及《天主母图》,既属不经,而所携又有神仙骨诸物。夫既称神仙,自能飞升,安得有骨?则唐韩愈所谓凶秽之余,不宜入宫禁者也。况此等方物,未经臣部译验,径行进献,则内臣混进之非,与臣等溺职之罪,俱有不容辞者。及奉旨送部,乃不赴部审译,而私寓僧舍,臣等不知其何意。但诸番朝贡,例有回赐,其使臣必有宴赏,乞给赐冠带还国,勿令潜居两京,与中人交往,别生事端。”不报。八月又言:“臣等议令利玛窦还国,候命五月,未赐纶音,毋怪乎远人之郁病而思归也。察其情词恳切,真有不愿尚方锡予,惟欲山栖野宿之意。譬之禽鹿久羁,愈思长林丰草,人情固然。乞速为颁赐,遣赴江西诸处,听其深山邃谷,寄迹怡老。”亦不报。

  已而帝嘉其远来,假馆授粲,给赐优厚。公卿以下重其人,咸与晋接。玛窦安之,遂留居不去,以三十八年四月卒于京。赐葬西郭外。

  其年十一月朔,日食。历官推算多谬,朝议将修改。明年,五官正周子愚言:“大西洋归化人庞迪我、熊三拔等深明历法。其所携历书,有中国载籍所未及者。当令译上,以资采择。”礼部侍郎翁正春等因请仿洪武初设回回历科之例,令迪我等同测验。从之。

  自玛窦入中国后,其徒来益众。有王丰肃者,居南京,专以天主教惑众,士大夫暨里巷小民,间为所诱。礼部郎中徐如珂恶之。其徒又自夸风土人物远胜中华,如珂乃召两人,授以笔札,令各书所记忆。悉舛谬不相合,乃倡议驱斥。四十四年,与侍郎沈氵隺、给事中晏文辉等合疏斥其邪说惑众,且疑其为佛郎机假托,乞急行驱逐。礼科给事中余懋孳亦言:“自利玛窦东来,而中国复有天主之教。乃留都王丰肃、阳玛诺等,煽惑群众不下万人,朔望朝拜动以千计。夫通番、左道并有禁。今公然夜聚晓散,一如白莲、无为诸教。且往来壕镜,与澳中诸番通谋,而所司不为遣斥,国家禁令安在?”帝纳其言,至十二月令丰肃及迪我等俱遣赴广东,听还本国。命下久之,迁延不行,所司亦不为督发。

  四十六年四月,迪我等奏:“臣与先臣利玛窦等十余人,涉海九万里,观光上国,叨食大官十有七年。近南北参劾,议行屏斥。窃念臣等焚修学道,尊奉天主,岂有邪谋敢堕恶业。惟圣明垂怜,候风便还国。若寄居海屿,愈滋猜疑,乞并南都诸处陪臣,一体宽假。”不报,乃怏怏而去。丰肃寻变姓名,复入南京,行教如故,朝士莫能察也。

  其国善制礮,视西洋更巨。既传入内地,华人多效之,而不能用。天启、崇祯间,东北用兵,数召澳中人入都,令将士学习,其人亦为尽力。

  崇祯时,历法益疏舛,礼部尚书徐光启请令其徒罗雅谷、汤若望等,以其国新法相参较,开局纂修。报可。久之书成,即以崇祯元年戊辰为历元,名之曰《崇祯历》。书虽未颁行,其法视《大统历》为密,识者有取焉。

  其国人东来者,大都聪明特达之士,意专行教,不求禄利。其所著书多华人所未道,故一时好异者咸尚之。而士大夫如徐光启、李之藻辈,首好其说,且为润色其文词,故其教骤兴。

  时著声中土者,更有龙华民、毕方济、艾如略、邓玉函诸人。华民、方济、如略及熊三拔,皆意大里亚国人,玉函,热而玛尼国人,庞迪我,依西把尼亚国人,阳玛诺,波而都瓦尔国人,皆欧罗巴洲之国也。其所言风俗、物产多夸,且有《职方外纪》诸书在,不具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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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传第二百三 云南土司三

  △缅甸二宣慰司 干崖宣抚 潞江 南甸二宣抚司 芒市 者乐甸 茶山 孟琏即猛脸 里麻 钮兀 东倘 瓦甸 促瓦 散金 木邦孟密安抚司附 孟养 车里 老挝 八百二宣慰司

  缅甸,古硃波地。宋宁宗时,缅甸、波斯等国进白象,缅甸通中国自此始。地在云南西南,最穷远。有城郭庐舍,多楼居。元至元中,屡讨之,乃入贡。

  明太祖即位,遣使赍诏谕之。至安南,留二年,以道阻不能达而返,使者多道卒。洪武二十六年,八百国使人入贡,言缅近其地,以远不能自达。帝乃令西平侯沐春遣使至八百国王所,谕意。于是缅始遣其臣板南速剌至,进方物,劳赐之。二十七年置缅中宣慰使司,以土酋卜剌浪为使。二十八年,卜剌浪遣使贡方物,诉百夷思伦发侵夺境土。二十九年复来诉。帝遣行人李思聪、钱古训谕缅及百夷各罢兵守土,伦发听命。会有百夷部长刀干孟之乱,逐伦发,以故事得已。

  永乐元年,缅酋那罗塔遣使入贡。因言缅虽遐裔,愿臣属中国,而道经木邦、孟养,多阻遏。乞命以职,赐冠服、印章,庶免欺陵。诏设缅甸宣慰使司,以那罗塔为宣慰使,遣内臣张勤往赐冠带、印章。于是缅有二宣慰使,皆入贡不绝。五年,那罗塔遣使贡方物,谢罪。先是,孟养宣慰使刀木旦与戛里相攻,那罗塔乘衅袭之,杀刀木旦及其长子,遂据其地。事闻,诏行人张洪等赍敕谕责。那罗塔惧,归其境土,而遣人诣阙谢罪。帝谕礼部曰:“蛮既服辜,其释不问。”仍给以信符,令三年一朝贡。初,卜剌浪分其地,使长子那罗塔管大甸,次子马者速管小甸。卜剌浪死,那罗塔尽收其弟土地人民。已而其弟复入小甸,遣人来朝,且诉其情。敕谕那罗塔兄弟和好如初,毋干天讨。六年,那罗塔复遣人入贡,谢罪,并谢赐金牌、信符,劳赐遣之。七年复遣中官云仙等赍敕赐缅酋金织文绮。十二年,缅人来言为木邦侵掠。帝以那罗塔素强横,遣人谕之,使修好邻封,各守疆界。

  洪熙元年遣内官段忠、徐亮以即位诏谕缅甸。宣德元年遣使往谕云南土官,赐缅甸锦绮。二年以莽得剌为宣慰使。初,缅甸宣慰使新加斯与木邦仇杀而死,子弟溃散。缅共推莽得剌权袭,许之。自是来贡者只署缅甸,而甸中之称不复见。八年,莽得剌遣人来贡,复遣云仙赍敕赐之,并谕其勿侵木邦地。

  正统六年给缅甸信符、金牌。时麓川思任发叛,将讨之,命缅甸调兵待。七年,任发兵败,过金沙江,走孟广,缅人攻之。帝谕能擒献贼首者,予以麓川地。八年,总督尚书王骥奏,缅甸酋马哈省、以速剌等已擒获思任发,不解至,唯以麓川地为言,朝命遂有并征缅甸之命。是时,大师已集腾冲,缅使致书,期以今冬送思任发至贡章交付。骥与克期,遣指挥李仪等率精骑通南牙山路,抵贡章,受献,而缅人送思任发者竟不至。九年,骥驻师江上,缅人亦严兵为备,遣人往来江中,觇官军虚实。骥以麓川未平,缅难不可复作,乃令总兵官蒋贵等潜焚其舟数百,缅人溃,骥亦班师。于是总兵官沐昂奏:“缅恃险党贼,应加兵,但滇中方连年征讨,财力困弊,旱涝相仍,粮饷不给,未可轻举。臣已遣人谕缅祸福,俾献贼首。缅宜听从。”十二年,木邦宣慰罕盖法,缅甸故宣慰子马哈省、以速剌,遣使偕千户王政等献思任发首及诸俘馘至京,并贡方物。帝命马哈省、以速剌并为宣慰使,赐敕奖劳,给冠带、印信。未几,以速剌奏求孟养、戛里地,且请大军亟灭思任发之子思机发兄弟,而己出兵为助。帝谕以机发可不战擒,宜即灭贼以求分地,弗为他人得也。

  景泰二年赐缅甸阴文金牌、信符。时以速剌久获思机发不献,又放思卜发归孟养。朝廷知其要挟,故缓之。五年,缅人来索地,参将胡志以银戛等地与之,乃送机发及其妻孥。帝以思卜发既远遁,不必穷追,仍加赏锦币,降敕褒奖。

  成化七年,镇守太监钱能言,缅甸宣慰称贡章、孟养旧为所辖,欲复得之。帝命往勘,贡章系木邦、陇川分治,孟养系思洪发所掌,非缅境,乃令云南守臣传饬诸部。而缅甸以所求地乃前朝所许,贡章乃朝贡必由之途,乞与之。又乞以金齿军余李让为冠带把事,以备任使。兵部尚书余子俊等以思洪发不闻有过,岂可夺其地,李让中国人,而与为把事,亦非体,宜勿许。帝命兵部谕其使,孟养、贡章是尔朝贡所由,当饬边臣往谕思洪发,以通道往来,不得阻遏,余勿多望。

  弘治元年,缅甸来贡,且言安南侵其边境。二年遣编修刘戬谕安南罢兵。然缅地邻孟养,而孟养以缅先执思任发,故怨缅。嘉靖初,孟养酋思陆子思伦纠木邦及孟密,击破缅,杀宣慰莽纪岁并其妻子,分据其地。缅诉于朝,不报。六年始命永昌知府严时泰、卫指挥王训往勘。思伦夜纵兵鼓噪,焚驿舍,杀赍金牌千户曹义,时泰仓皇遁,乃别立土舍莽卜信守之而去。值安凤之乱,不暇究其事。

  莽纪岁有子瑞体,少奔匿洞吾母家,其酋养为己子。既长,有其地。洞吾之南有古喇,滨海,与佛郎机邻。古喇酋兄弟争立,瑞体和解之,因德瑞体,争割地为献,受其约束,号瑞体为哒喇。瑞体乃举众绝古喇粮道,杀其兄弟,尽夺其地,诸蛮皆畏服之。时灭缅者木邦、孟养,而与缅相抗者孟密也。孟密土舍兄弟争立,诉于瑞体。瑞体乃纳其弟为婿,改名思忠,遣归孟密,夺其兄印,因假道攻孟养及迤西诸蛮,以复前仇,又使其党卓吉侵孟养境。后卓吉为思真婿猛乃头目别混所杀,瑞体怒,自将攻别混父子,擒之。遂招诱陇川、干崖、南甸诸土官,欲入寇。既觇知有备,又虑他蛮袭其后,乃遁归。于是镇巡官沐朝弼等上其事。兵部覆,荒服之外,治以不治。哒喇已畏威远遁,传谕诸蛮,不许交通结纳。诏可。时嘉靖三十九年也。

  木邦土舍罕拔求袭不得,怒投于缅,潞江宣抚纟泉贵闻之,亦入缅。瑞体自以起孤微,有兵众,威加诸部,中国复禁绝之,遂谋内侵,乃命纟泉贵趣召陇川土官多士宁。士宁言中国广大,诫勿妄动,瑞体稍稍寝。未几,士宁为其下岳凤所杀,干崖宣抚刀怕举亦死。罕拔乃请瑞体入干崖,干崖举,则陇川可坐定也。瑞体子应里桀黠多智,言于瑞体曰:“陇川、干崖虽无主,远难猝取。孟养思个近在肘腋,又吾世仇,万一乘虚顺流下,祸不测。”瑞体深然之,因借木邦兵一万取干崖,而自率兵侵孟养。既至,屡为思个所败,思个亦退保孟伦,相持久之。而陇川书记岳凤欺其主幼,私赍赂投缅,结为父子。蛮莫土目思哲亦迎附瑞体,调缅兵万余,出入于迤西界上,以牵制思个。复征木邦罕拔兵,会岳凤于陇川,袭孟密。

  万历元年,缅兵至陇川,入之。岳凤遂尽杀士宁妻子族属,受缅伪命,据陇川为宣抚。乃与罕拔、思哲盟,必下孟密,奉瑞体以拒中国。伪为锦囊象函贝叶缅文,称西南金楼白象主莽哒喇弄王书报天皇帝,书中嫚辞无状。罕拔又为缅招干崖土舍刀怕文,许代其兄职。怕文拒之,与战。适应里率众二十万分戍陇、干间,以其兵骤临之,怕文溃奔永昌。遂取干崖印,付罕拔妹,以女官摄宣抚,召盏达副使刀思管、雷弄经历廖元相佐之,同守干崖,以防中国。于是木邦、蛮莫、陇川、干崖诸蛮,悉附缅,独孟养未下。

  金腾副使许天琦遣指挥侯度持檄抚谕孟养。思个受檄,益拒缅。缅大发兵攻之,思个告急。会天琦卒,署事罗汝芳犒思个使,令先归待援,遂调兵至腾越。个闻援兵至,喜,令土目马禄喇送等领兵万余,绝缅粮道,且导大兵伏戛撒诱缅兵深入。个率蛮卒冲其前,而约援兵自陇川尾击之。缅兵既败,粮又绝,屠象马以食,瑞体窘甚。会有陈于巡抚王凝,言生事不便者,凝驰使止援军。汝芳闻檄退,思个待援不至。岳凤侦知之,集陇川兵二千兼程进,导瑞体由间道遁去。思个追击之,缅兵大败,当是时几获瑞体。

  六年,廷议遣使至孟养,俾思个还所俘缅兵象,并赉以金帛,好言慰谕之。瑞体不谢。七年,永昌千户辛凤奉使买象于孟密,思忠执凤送缅,缅遣回。是年,缅复攻孟养,报戛撒之怨。思个以无援败,将走腾越,中途为其下所执,送瑞体,杀之,尽并孟养地。八年,巡抚饶仁侃遣人招缅,缅不应。

  十年,岳凤导缅兵袭破干崖,夺罕氏印,俘之。俄,瑞体死,子应里嗣。岳凤嗾应里杀罕拔,尽俘其众。又说应里起兵象数十万,分道内侵。十一年焚掠施甸,寇顺宁。凤子曩乌领众六万,突至孟淋寨,指挥吴继勋、千户祁维垣战死。又破盏达,副使刀思定求救不得,城破,妻子族属皆尽。且窥腾冲、永昌、大理、蒙化、景东、镇沅诸郡。巡抚刘世曾请以南京坐营中军刘綎为腾越游击,移武靖参将邓子龙为永昌参将,各提兵五千赴剿,并调诸土军应援。缅亦合兵犯姚关,綎与子龙大破之于攀枝花地,乘胜追击,自十年十月至十一年四月,斩首万余。复率兵出陇川、孟密,直抵阿瓦,缅将猛勺诣綎降。勺,瑞体弟也。缅将之守陇川、孟养、蛮莫者,皆遁去,岳凤及其子皆伏诛。官军定陇川,遂归。应里乃以其子思斗守阿瓦,复攻孟养、蛮莫,声言复仇。副使李材备兵腾冲,遣兵援之,战于遮浪,大破其象阵,生擒五千余人。

  先是,蛮莫酋思化投缅。材遣人招之,思化降。十九年,应里复率缅兵围蛮莫,思化告急。会天暑,军行不前,裨将万国春夜驰至,多设火炬为疑兵,缅人惧而退,追败其众。二十二年,巡抚陈用宾设八关于腾冲,留兵戍守,募人至暹罗约夹攻缅。缅初以猛卯酋多俺为向导,寇东路。至是遣木邦罕钦擒多俺杀之,前筑堡于猛卯,大兴屯田。是年,缅帅思仁寇蛮莫,败之,斩其渠丙测。

  二十三年,应里属孟琏、孟艮二土司求朝贡,镇巡以闻。朝议令原差官黎景桂赍银币赐之,至境,不受。诏以景桂首事贪功纳侮,下于理。三十一年,阿瓦雍罕、木邦罕拔子罕衤盍俱入贡,缅势顿衰。暹罗得楞复连岁攻缅,杀缅长子莽机挝,古喇残破。自此不敢内犯,然近缅诸部附之如初。崇祯末,蛮莫思绵为缅守曩木河。及黔国公沐天波等随永明王走蛮莫,思绵使告缅。缅遣人迎之,传语述万历时事,并出神宗玺书,索今篆合之,以为伪。天波出己印与先所颁文檄相比无差,始信。盖自天启后,缅绝贡职,无可考验云。

  干崖,奋名干赖?夹,僰人居之。东北接南甸,西接陇川,有平川众冈。境内甚热,四时皆蚕,以其丝织五色土锦充贡。元中统初,内附。至元中,置镇西路军民总管府,领三甸。洪武十五年改镇西府。永乐元年设干崖长官司。二年颁给信符、金字红牌并赐冠服。三年,干崖长官曩欢遣头目奉表贡马及犀、象、金银器,谢恩,赐钞币。五年设古剌驿,隶干崖。曩欢复遣子刀思曩朝贡,赐赉如例。自是,三年一朝贡不绝。宣德六年改隶云南都司。时长官刀弄孟奏,其地近云南都司,而岁纳差发银于金齿卫,路远,乞改隶,而输银于布政司。从之。正统三年命仍隶金齿军民指挥使司。六年升干崖副长官刀怕便为长官司,赐彩币,以归附后屡立功,从总兵官沐昂请也。九年升干崖为宣抚司,以刀怕便为宣抚副使,刘英为同知,从总督王骥请也。

  弘治三年,干崖土舍刀愈怕欺其侄刀怕落幼,劫印夺职。蛮众不服,遂起兵相攻。四年,按察司副使林俊同参将沐详移文往谕,始释兵归印。事闻,帝以镇巡官不以时奏报,责之。嘉靖三十九年,缅酋莽瑞体叛,招干崖诸土官入寇。万历初,宣抚刀怕举死,妻罕氏,木邦宣慰罕拔妹也。拔既叛附缅,召怕举弟怕文袭职以臣缅,且许以妹。怕文不受,与战。缅兵十万骤临,怕文溃奔永昌。罕拔遂取干崖印付罕氏。十年,陇川岳凤破干崖,夺罕氏印。十一年,游击刘綎破陇川,凤降,追印竟不得。而干崖部众自相承代,亦莫得而考云。

  潞江,地在永昌、腾越之间,南负高仑山,北临潞江,为官道咽喉。地多瘴疠,蛮名怒江甸。至元间,隶柔远路。永乐元年内附,设潞江长官司。其地旧属麓川平缅,西平侯奏其地广人稠,宜设长官司治之。二年颁给信符、金字红牌。九年,潞江长官司曩璧遣子维罗法贡马、方物,赐钞币,寻升为安抚司。曩璧来朝,贡象、马、金银器,谢恩。

  宣德元年,曩璧遣人贡马,请改隶云南布政司,从之。遣中官云仙赍敕及绮币赐曩璧。三年,黔国公沐晟奏,潞江千夫长刀不浪班叛归麓川,劫潞江,逐曩璧入金齿,据潞江驿,逐驿丞周礼,立寨固守,断绝道路,请发兵讨。帝敕晟与三司计议。五年,晟奏,刀不浪班惧罪,还所据地,归旧部,输役如故,乞宥之。报可。是年置云南广邑州。时云仙还言:“金齿广邑寨,本永昌副千户阿干所居。干尝奉命招生蒲五千户向化。今干孙阿都鲁同蒲酋莽塞等诣京贡方物,乞于广邑置州,使阿都鲁掌州事,以熟蒲并所招生蒲属之。”帝从之,遂以阿都鲁为广邑州知州,莽塞为同知,铸印给之。八年改金齿永昌千户所为潞江州,隶云南布政司,以千夫长刀珍罕为知州,刀不浪班为同知,置吏目及清水关巡检各一员。

  正统三年从黔国公沐晟奏,改潞江安抚司仍隶金齿,悉还旧制。五年,安抚使纟泉旧法以麓川思任发叛来告,谕整兵以俟。未几,麓川贼遣部众夺据潞江,杀伤官军,潞江遂削弱。

  正德十六年,安抚司土官安捧夺其从弟掩庄田三十八所,掩讼于官,不报。捧遂集蛮兵围掩寨,纵火屠掠,掩母子妻妾及蛮民男妇死者八十余人,据有其地。官军诱执之,捧死于狱。帝命戮尸弃市,其子诏及党与皆斩。天启间,有纟泉世禄者,继袭安抚。

  南甸宣抚司,旧名南宋,在腾越南半个山下,其山巅北多霜雪,南则炎瘴如蒸。元置南甸路军民总管府,领三甸。洪武十五年改南甸府。永乐十一年改为州,隶布政司。宣德三年,南甸为麓川侵夺,有司请讨。不许,降敕诫谕麓川,俾还侵地。五年,南甸州奏:“先被麓川宣慰司夺其境土,赖朝廷威力复之,若不置官司以正疆界,恐侵夺未厌,乞置四巡检司镇之。”帝命吏部除官。八年又奏:“与麓川接境,旧十二百夫长在腾冲千户所时,赖邦哈等处军民兼守。后麓川侵据,不守者十余年。今蒙敕谕还,窃恐再侵,百姓逃移,乞于赖邦哈、九浪、莽孟洞三处各置巡检,以土军杨义等三人为之。”命下三司勘覆,授之。

  正统二年,土知州刀贡罕奏:“麓川思任发夺其所辖罗卜思庄二百七十八村,乞遣使赍金牌、信符谕之退还。”帝敕沐晟处置奏闻。麓川之役自是起。九年升州为宣抚司,以知州刀落硬为宣抚使,通判刘思勉为土同知。六年颁给金牌、信符、勘合,加敕谕之。十年免所欠差发银两,令安业后,仍前科办。

  天顺二年复置南甸驿丞一人,以土人为之。时宣抚刀落盖奏南宁伯毛胜遣腾冲千户蔺愈占其招八地,逼民逃窜。敕云南三司官同巡按御史诣其地体勘,以所占田寨退还,治胜、愈罪。

  南甸所辖罗卜思庄与小陇川,皆百夫长之分地。知事谢氏居曩宋,闷氏居盏西,属部直抵金沙江,地最广。司东十五里曰蛮干,宣抚世居之。南百里有关,立木为栅,周一里。曰南牙,甚高,山势延袤一百余里,官道经之。上有石梯,蛮人据以为险。

  芒市,旧曰怒谋,又曰大枯?夹、小枯?夹,在永昌西南四百里,即唐史所谓茫施蛮也。元中统初内附。至元十三年立茫施路军民总管府,领二甸。洪武十五年,置茫施府。正统七年,总兵官沐晟奏:“芒市陶孟刀放革遣人来诉,与叛寇思任发有仇。今任发已遁去,思机发兄弟三人来居麓川者蓝地方,愿擒以献。”兵部言:“放革先与任发同恶,今势穷乃言结衅,谲诈难信。宜敕谕放革,如能去逆效顺,当密调土兵助剿机发。”从之。八年,机发令其党涓孟车等来攻芒市,为官军所败。放革来降,靖远伯王骥请设芒市长官司,以陶孟刀放革为长官,隶金齿卫。成化八年,木邦曩罕弄乱,掠陇川。敕芒市等长官司整兵备调。万历初,长官放福与陇川岳凤联姻,导缅寇松坡营。事觉,伏诛,立舍目放纬领司事,辖于陇川。芒市川原广邈,田土富饶,而人稍脆弱云。

  者乐甸,本马龙他郎甸猛摩地,名者岛。洪武末内附,隶云南布政司。永乐元年设者乐甸长官司,改隶云南都司,以沐晟言其地广人稠也。十八年,长官刀谈来朝,贡马。自是,皆以刀氏世领司事。其地山险多瘴,介于镇沅、元江、景东间。日事攻战,铠械犀利,兵寡而敕,诸部畏惮之。

  茶山长官司,永乐二年颁给信符、金字红牌。八年,长官早张遣人贡马。宣德五年置滇滩巡检司。以长官司奏滇滩当茶山瓦高之冲,蛮寇出没,民不能安,通事段胜颇晓道理,能安人心,乞置司,以胜为巡检。从之。

  孟琏长官司,永乐四年四月设。时孟琏头目刀派送遣子坏罕来言,孟琏旧属麓川平缅宣慰司,后隶孟定府。而孟定知府刀名扛亦故平缅头目,素与等夷,乞改隶。遂设长官司,隶云南都司,命刀派送为长官,赐冠带、印章。正统四年,思任发反,以兵破孟琏,遂降于麓川,为木邦宣慰罕盖法击败。七年,总督王骥征麓川,招降孟琏、亦保等寨。敕赐孟琏故长官司刀派罕子派乐等彩币,以麓川平故也。嘉靖中,孟琏与孟养、孟密诸部仇杀数十年,司废。至万历十三年,陇川平,复设,称猛脸云。

  里麻长官司,永乐六年设,隶云南都司,以刀思放为长官。时思放为里麻招刚。招刚者,故西南蛮官名。思放籍其地来朝,请授职事,遂有是命,仍赐印章、冠带。八年遣头目贡马。

  钮兀长官司,宣德八年置。钮兀、五隆诸寨在和泥之地,其酋任者、陀比等朝贡至京,奏地远蛮多,请授职以总其众。兵部请设长官司,从之。遂以任者为长官,陀比为副。

  东倘长官司,宣德八年置,隶缅甸宣慰。时缅甸宣慰昔得谋杀当荡头目新把的,而夺其地。新把的遣子莽只贡象、马、方物,乞置司,庶免侵杀,从之。置东倘长官司,命新把的为长官。

  瓦甸长官司,初隶金齿,永乐九年改隶云南都司。土官刀怕赖言金齿远,都司近,故改隶焉。宣德八年置曲石、高松坡、马缅三巡检司。初,长官司言其地山高林茂,寇盗出没,人民不安,乞置巡检司,以授通事杨资、杨中、范兴三人,从之。命资于曲石,中于高松坡,兴于马缅。正统五年,长官早贵为思任发所获,杀其守者十七人,挈家来归。帝嘉其忠顺,命所司褒赏,以早贵为安抚,赐彩币、诰命。

  促瓦、散金二长官司,皆永乐五年设,隶云南都司。其地旧属麓川,平缅。土蛮注甸八等来朝,请别设长官司,从之。命注甸八等为长官,各给印章。

  木邦,一名孟邦。元至元二十六年立木邦路军民总管府,领三甸。洪武十五年平云南,改木邦府。建文末,土知府罕的法遣人贡马及金银器,赐钞币。永乐元年遣内官杨瑄赍敕谕木邦诸土官。明年遣人来贡。时麓川诉木邦侵地,命西平侯谕之,因改木邦为军民宣慰使司,以知府罕的法为使,赐诰印。时官军征八百,罕的法发兵助战,攻江下等十余寨,斩首五百余级。诏遣镇抚张伯恭、经历唐复往赐白金、锦币,及其部领有差。明年遣使贡象马、方物,谢恩。颁赐如例,复加赐其母及妻锦绮。罕的法卒,其子罕宾发来朝,请袭,命赐冠服。七年遣使谢恩。又遣人奏缅甸宣慰使那罗塔数诱宾发叛,宾发不敢从逆,若天兵下临,誓当效命。帝嘉其忠,遣中官徐亮赍敕劳之,赐白金三千两、锦绮三百表里,祖母、母、妻织金文绮、纱罗各五十疋。自是,每三年遣使贡象马。十一年,宾发遣使献缅甸俘。时木邦攻破缅甸城寨二十余,多所杀获,献于京师。

  宣德三年遣中官徐亮赍敕及文绮赐袭职宣慰罕门法并及祖母、母、妻。八年,木邦与麓川、缅甸各争地,诉于朝,帝命沐晟并三司巡按公勘。

  正统三年征麓川,敕谕木邦以兵会剿。五年,总兵官沐昂遣人间道达木邦,得报,知宣慰祖母美罕板、其孙宣慰罕盖法与麓川战于孟定、孟琏地,杀部长二十人,斩首三万余级,获马象器械甚众。帝嘉其功,加授罕盖法怀远将军,封美罕板太淑人,赉以金带、彩币。七年,总督王骥奏,罕盖法遣兵攻拔麓川板罕、贡章等寨,追至孟蒙,获其孥七人,象十二,麓川酋思任发父子遁孟广。帝命指挥陈仪往劳之,且曰:“木邦能自效,生絷贼首献,其酬以麓川土地人民。”八年免木邦岁办金万四千两。木邦遣人谢恩,并献所获思任发家属,复赐敕及彩币奖劳。十一年,缅甸献任发首,木邦亦遣使与同献,且修贡职,因求麓川地。兵部以麓川已设陇川宣抚司,请以孟止地给之,并遣官谕祭其母,以表忠勤,免木邦岁办银八锭三年,从之。

  暴泰元年,罕盖法奏乞陇川界者阑景线地,未服,盖法子罕落法辄发兵据之。陇川宣抚刀歪孟诉于总兵官沐璘。璘遣使谕归之,而与以底麻之地。四年,罕落法袭父职。族人构难,落法避于孟更,遣人赴总兵官求救。璘以闻,诏左参将胡志调兵抚谕之,与其族人部众设盟而还。然落法犹避居孟都不敢归。孟都蛮者,地近陇川,岁调蛮兵二百更番护之。

  天顺元年,镇守中官罗珪奏:“罕落法与所部交攻,遣人求援。臣等议委南宁伯毛胜、都督胡志量调官军,相机剿捕。”帝以非犯边疆,不许。二年,落法奏为思坑、曩罕弄等所攻,乞兵剿除,命总兵官区处。六年,总兵官沐瓚奏罕落法屡侵陇川地,欲以拨守贵州兵八千调回防御,诏留其半。

  成化十年,木邦所辖孟密蛮妇曩罕弄等侵掠陇川,黔国公沐琮以闻。曩罕弄者,故木邦宣慰罕揲法之女,嫁其孟密部长思外法。地有宝井。罕揲法卒,孙落法嗣。曩罕弄以尊属不乐受节制,嗾族人与争。景泰中,叛木邦,逐宣慰,据公署,杀掠邻境陇川、孟养,兵力日盛,自称天娘子,其子思柄自称宣慰。黔国公琮奏委三司官往抚,曩罕弄骄蹇不服,且欲外结交址兵,逼胁木邦、八百诸部,琮等复以闻。兵部尚书张鹏主用兵。诏廷臣集议,皆以孟密与木邦仇杀,并未侵犯边境,止宜抚谕。因命副都御史程宗驰传与译者序班苏铨往。时成化十八年也。逾年,孟密思柄遣人入贡,宴赐如土官例。已,孟密奏为木邦所扰,乞别设安抚司。张鹏以太监覃平、御史程宗抚驭已有成绪,遂命宗巡抚云南,敕平偕诣金齿劝谕之,其孟密地或仍隶木邦,或别设安抚,区处具奏。初,曩罕弄窃据孟密,贰于木邦。畏邻境不平,遣人从间道抵云南,至京,献宝石、黄金,乞开设治所,直隶布政司。阁臣万安欲许之,刘珝、刘吉皆以孟养原木邦属夷,今曩罕弄叛,而请命于朝,若许之,则土官谁不解体。苏铨私以告于宗。宗复奏曩罕弄与木邦仇杀已久,势难再合,已喻诸蛮,示以朝廷德意,宥其罪,开设衙门,令还其所侵地,皆踊跃奉命,木邦亦已允服,乞遂行之。部覆,从之。二十年遂设孟密安抚司,以思柄为使。时孟密据宝井之利,资为结纳,而木邦为孟密所侵,兵力积弱,不能报,虽屡奏诉,竟不得直云。

  弘治二年,云南守臣奏,孟密曩罕弄先后占夺木邦地二十七处,又诱其头目放卓孟等叛,其势必尽吞后已。乞敕八百宣慰司俾与木邦和好,互相救援。亦敕木邦宣慰收复人心,亲爱骨肉,勿使孟密得乘间诱叛,自致孤弱。如孟密听谕,方许曩罕弄孙承袭。报可,并敕云南守臣亲诣金齿晓谕,复降敕诘责前镇巡官所以受赂召侮启衅者。三年追论致仕南京工部尚书程宗罪。先是,宗以右副都御史奉命率苏铨往抚谕,而铨受思柄金,绐宗奏为设孟密安抚司。铨复教思柄伪归木邦地,而占据如故,思柄益横。至是,木邦宣慰罕挖法发其事,时宗已致仕,巡按请追罪之。狱具,帝以事在赦前,不问。六年,云南守臣奏孟密侵夺木邦,兵连祸结,垂四十余年,屡抚屡叛,势愈猖肆,请调兵往讨。兵部议以孟密安抚,初隶布政司,今改隶木邦,以致争杀,仍如初隶可息兵,从之。

  初,孟密之复叛木邦也,因木邦宣慰罕挖法亲迎妇于孟乃寨,孟密土舍思揲乘虚袭之,据木邦,诱降其头目高答落等,聚兵阻路。罕挖法不得归,依孟乃寨者三年。于是巡抚张诰等会奏,议遣文武大员诣孟密抚谕,思揲犹不服。诰乃遣官督率陇川、南甸、干崖三宣抚司,积粮开道,示以必征之势,又令汉土官舍耀兵以威之。高答落等惧,谋归罕挖法。思揲欲杀之,罕挖法乞救于邻部,调土兵合陇川等三宣抚兵至蛮遮,共围之。思揲惧,乃罢兵。诰等奏其事,且乞赏有功者。兵部议,罕挖法虽还木邦,思揲犹未悔罪,必令歃血同盟,归地献叛,永息争端,乃可论功行赏,报闻。

  九年,罕挖法及思揲各遣使来贡,报赐如例。初,思揲围蛮遮,木邦宣慰妻求救于孟养思陆。孟密素畏思陆之兵,闻其将至,遂解去。木邦与思陆谋共取孟密,于是蛮中之患,又在孟养矣。自万安、程宗勘处失宜,诸酋长纷纭进退,中国用兵且数十年。

  嘉靖初,思陆子思伦与木邦宣慰罕烈同击杀缅酋莽纪岁,而分其地。后莽瑞体强,将修怨于木邦。隆庆二年,木邦土舍罕拔告袭,有司索赂不为请。拔怒,与弟罕章集兵梗往来道,商旅不前,而己食盐亦乏绝,乞于缅。缅以五千籝馈之,自是反德缅,携金宝象马往谢之。瑞体亦厚报之,欢甚,约为父子。瑞体死,子应里用岳凤言诱拔杀之。时万历十一年也。

  拔子进忠守木邦,应里遣弟应龙袭之,其孽子罕凤与耿马舍人罕虔欲擒进忠献应龙。进忠携妻子内奔,虔等追至姚关,焚顺宁而去。十二年,官军破缅于姚关,立其子钦。钦死,其叔罕衤盍约暹罗攻缅,缅恨之。三十四年,缅以三十万众围其城。请救于内地,不至,城陷,罕衤盍被掳。缅伪立孟密思礼领其众。事闻,黜总兵官陈宾,木邦遂亡。

  孟密自思柄授安抚,继之者曰思揲,曰思真,真年至百十岁。嘉靖中,土舍兄弟争袭,走诉于缅。缅人为立其弟,改名思忠,忠遂以其地附缅。万历十二年,忠赍伪印来归,命授为宣抚。已而复投缅,乃以其母罕烘代掌司印。缅攻孟密,罕烘率子思礼、从子思仁奔孟广,而孟密遂失。十八年,缅复攻孟广,罕烘、思礼奔陇川,思仁奔工回,而孟广又失。先是,思仁从罕烘奔孟广时,有甘纟泉姑者,思忠妻也。思忠既投缅,思仁通于线姑,遂欲妻之,而罕烘不许。至是,罕烘携纟泉姑走陇川,思仁奔雅盖,率兵象犯陇川,欲掳纟泉姑去。会陇川有备,弗克,思仁亦走归缅,缅伪署思仁于孟密,食其地。初,孟密宝井,朝廷每以中官出镇,司采办。武宗朝钱能最横,至嘉靖、隆庆时犹然。万历二十年,巡抚陈用宾言,缅酋拥众直犯蛮莫,其执词以奉开采使命令,杀蛮莫思正以开道路。全滇之祸,皆自开采启之。时税使杨荣纵其下,以开采为名,恣暴横,蛮人苦之。且欲令丽江退地听采,缅酋因得执词深入。巡按宋兴祖极言其害,请追还荣等,帝皆不纳。凡采办必先输官,然后与商贾贸易,每往五六百人。其属有地羊寨,在孟密东,往来道所必经。人工幻术,采办人有强索其饮食者,多腹痛死;己所乘马亦毙,剖之,则马腹皆木石也。思真尝剿之,杀数千人,不得绝。至是,复议剿,以兵少中止。

  孟养,蛮名迤水,有香柏城。元至元中,于孟养置云远路军民总管府。洪武十五年改为云远府。其地故属平缅宣慰司。平缅思伦发为其下所逐,走京师。帝命西平侯沐春以兵纳之,还故地。成祖即位,改云远府为孟养府,以土官刀木旦为知府。永乐元年,刀木旦遣人贡方物及金银器,赐赉遣归。二年改升军民宣慰使司,以刀木旦为使,赐诰印。四年,孟养与戛里相仇杀,缅甸宣慰那罗塔乘衅劫之,杀刀木旦及子思栾发而据其地。事闻,诏行人张洪等赍敕谕责缅。那罗塔惧,仍归其境土。会木邦宣慰使罕宾法以那罗塔侵据孟养,请自率兵讨,遂破缅甸城寨二十余,获其象、马献京师。十四年复设孟养宣慰司,命刀木旦次子刀得孟为使,以木旦侄玉宾为同知。自木旦被害,司遂废,孟养之人从玉宾散居干崖、金沙江诸处者三千余人。朝廷尝命玉宾署宣慰使以抚之,故仍命为本司同知,令其率众复业。十五年,刀得孟遣使贡马及方物。

  宣德五年,刀玉宾奏:“伯父刀木旦被杀,蒙朝廷遣官访玉宾,授同知,又阻于缅难,寄居金齿者二十余年。今孟养地又为麓川宣慰思任发所据,乞遣兵送归本土。”帝命黔国公沐晟遣还之,然其地仍为任发所有。时为孟养宣慰者名刀孟宾,亦寄居云南。及任发败奔缅甸,子机发潜匿孟养,求抚。

  正统十三年敕孟养头目伴送思机发来朝,许以升赏,机发疑畏竟不至。帝以孟养宣慰头目刀变蛮等匿机发,敕数其罪,曰:“孟养乃朝廷开设,尔刀变蛮等敢违朝命,一可伐。思机发系贼子,故纵不捕,二可伐。尔孟养被思任发夺地,逐尔宣慰,见在云南优养,尔等与仇为党,三可伐。云南总兵官世世管属尔地,奉命捕取贼子,尔等不从调度,四可伐。尔等不过以为山川险阻,官军未易遽到,又以为气候瘴疠,官军不可久居。势强则拒敌,力弱则奔遁。殊不知昔马援远标铜柱,险阻无伤,诸葛亮五月渡泸,炎蒸无害,皆能破灭蛮众,开拓境土。况今大军有必胜之机,麓川之师可为前鉴。尔等速宜悔过自图,令思机发亲自前来,仍与一官一地,令享生全。如不肯出,尔等即擒为上策;迹思机发所在,报与官军捕取为中策;若代彼支吾,令其逃匿,则并尔等剿灭,悔无及矣。”时已三征麓川,内旨必欲生擒机发,已密谕总督王骥,又敕谕以云南安置孟养旧宣慰刀孟宾为向导。及兵出穷征,机发卒遁去,不可得。于是乃以孟养地给缅甸宣慰马哈省管治,命捕思机发。时正统十四年也。

  景泰二年,任发之子思卜发遣使来贡,求管孟养旧地。廷臣议,孟养地已与缅甸,岂可移易。时朝命虽不许,然卜发已潜据之,即缅甸不能夺也。卜发死,子思洪发嗣,自天顺、成化,每朝贡辄署孟养地名,俨然自有其地矣。

  成化中,孟养金沙江思陆发遣人贡象马,宴赐皆如例。思陆发者,思任发之遗孽也。太监钱能镇云南,思陆发数以珍宝遗能,因得入贡,称孟养金沙江思陆发,常规立功以袭祖职。适孟密安抚土舍思揲侵据木邦地,争杀累年,守臣议征之,思陆发乃请自效。时蛮众相传孟密畏思陆兵,参政毛科请于总兵镇巡官,许之。思陆兵未至,思揲解去。巡抚张诰议调思陆兵,令戮力捕思揲,乃遣使促之发兵。思陆遣大陶孟伦索领蛮兵象马过江,伦索既过江,指鹰谓使者曰:“我曹犹此鹰,夺得土地,即管食之耳。”科闻之忧甚。时思揲令陶孟思英以兵守蛮莫。孟养兵至,思英坚守不出,已而请和。孟养兵闻官军听思英约降,颇有怨言。官军粮绝,遽引退。伦索亦恐思英绝其归路,取道干崖而还。科念伦索前语,急戒令孟养还兵守疆界,孟养不听。初,靖远伯王骥与之约誓,非总兵官符檄不得渡江。自是遂犯约,数兴兵过江与孟密战。

  弘治十二年,云南巡按谢朝宣奏:

  孟养思陆本麓川叛种,窜居金沙江外。成化中,尝据缅甸之听盏。弘治七年征调其兵渡江,遂复据腾冲之蛮莫。又纠木邦兵,攻烧孟密安抚司,杀掠蛮民二千余人,劫象马金宝,有并吞孟密觊觎故土之志。迤西人恭们、腾冲人段和为之谋主,屡抚不听。云南会城去孟养远,声势难接。曩于金腾添设镇守太监,为抚蛮安民之计。而近时太监吉庆贪暴无状,虽尝阳却思陆之贽,然蛮知其贪,又乌知不因其却而更进之。臣闻蛮莫等处,乃水陆会通之地,蛮方器用咸自此出,江西、云南大理逋逃之民多赴之。云南差官每多赍违禁物往彼馈送,漏我虚实,为彼腹心。镇夷关一巡检耳,安能禁制。臣计孟养甲兵不能当中原一大县,以云南之势临之,易于压卵。柰何一调即来,屡抚不退,皆镇巡失之于初,逋逃奸人谋之于中,抚蛮中官坏之于后。伏望垂念边民困苦,将云南镇守太监止存一员,另用指挥一员守备镇夷关,驱思陆退归江外,而移腾冲司于蛮莫,并木邦、孟密不得窥伺,乃为万全之策。设思陆冥顽不听抚谕,便当决策用兵,使无噍类,以为土官不法之戒。

  先是,吉庆已为思陆请朝贡,至是因朝宣疏,并下镇巡官议剿抚之宜,数年不决。

  十六年,巡抚陈金乃遣金腾参将卢和抚谕思陆。和至腾冲,思陆遣陶孟投书,致方物。和谕以祸福,令掣兵过江,归所占蛮莫等地,且调陇川、干崖、南甸三宣抚司蛮兵及战象,随官军分道至金沙江。思陆乃遣大陶孟伦索、怕卓等率所部来见,和等再申谕之。思陆听命,退还前所据蛮莫等地十三处,撤回象马蛮兵,渡金沙江而归。又遣陶孟、招刚等贡象六、银六百两并金银器纳款。镇巡官以闻,并奏言:“蛮莫等地原隶木邦,成化间始为孟密所有,近又为思陆所据,连年构祸,今始平定。既不可复与木邦、孟密,又不可割畀陇川、干崖、南甸三宣抚,宜暂于腾冲岁檄官军四百分番守之。思陆前有助平思揲功,今悔祸纳款,请赐以名目、冠带,仍降敕奖谕。”部议以蛮莫等处本木邦分地,在大义宜归之木邦。其名目、冠带,贡使已言思陆不愿受,不宜轻畀,请赐敕厚劳遣归之。报可。时思陆觊得宣慰司印,部执不予,于是仍数出兵与木邦、孟密仇杀无宁岁。

  嘉靖七年,总兵官沐绍勋、巡抚欧阳重遣参政王汝舟等遍历诸蛮,谕以祸福。孟养思伦等各愿贡象牙、土锦、金银器,退地赎罪。乃以蛮莫等十三处地方宽广,诸蛮历年所争,属之腾冲司,檄军轮守,则烟瘴可虞;属之木邦,则地势辽远,蛮心不顺。莫若仍属孟密管领,岁征差发银一千两,而割孟乃等七处仍归木邦罕烈,则分愿均而忿争息矣。报可。

  万历五年,云南巡按陈文燧言,孟养思个与缅世仇,今更归顺于缅。因引弘治朝先臣刘健尝议孟养事状,谓思陆有官犹可制,即无官,其僭自若也,不如因而官之以抗缅。报可。十一年,缅为游击刘綎所败,孟养思威亦杀缅使降于纟廷。十三年,陇川平,乃于孟养立长官司。未几,长官思真复为缅所掳,部长思远奉思真妻来归,给以冠带,令归守。思远乘乱自立为宣慰,贡象进方物。然远暴虐,诸部恨之,引缅兵至,声言还思真,思远奔盏西。有思轰者,内附,与蛮莫酋思正共据险抗缅。三十年,缅攻思正,轰率兵倍道驰救,至则正已被杀。三十二年,缅攻入迤西,轰走死,缅以头目思华守其地。华死,妻怕氏代理。缅人更番戍守,连年征发,从行甚苦,曰:“孟养不亡,蛮何得至此!”轰之后曰放思祖,有众千余,不敢归,寄食于干崖云。

  旧制,宣慰遣人俱称头目,唯木邦及缅甸又有陶孟及招刚等称,孟养又有招八称,皆见于奏章,因其俗不改。

  车里,即古产里,为倭泥、貂党诸蛮杂居之地,古不通中国。元世祖命将兀良吉禋伐交阯,经所部,降之,置撒里路军民总管府,领六甸,后又置耿冻路耿当、孟弄二州。洪武十五年,蛮长刀坎来降,改置车里军民府,以坎为知府。坎遣侄丰禄贡方物,诏赐刀坎及使人衣服、绮币甚厚,以初奉贡来朝故也。十七年复遣其子刀思拂来贡,赐坎冠带、钞币,改置军民宣慰使司,以坎为使。二十四年,子刀暹答嗣,遣人贡象及方物。二十八年以赐诰命谢恩,予赐皆如例。

  永乐元年,刀暹答令其下剽掠威远知州刀算党及民人以归。西平侯沐晟请发兵讨,帝命晟移文谕之,如不悛,即以兵继。又以车里已纳威远印,是悔过之心已萌,不必加兵。晟使至,暹答果惧,还刀算党及威远之地,遣人贡马谢罪。帝以其能改过,宥之。自是频入贡。朝廷遣内官往车里者,道经八百大甸,为宣慰刀招散所阻。三年,刀暹答遣使请举兵攻八百,帝嘉其忠。八百伏罪,敕车里班师,复加奖劳。四年遣子刀典入国学,实阴自纳质。帝知其隐,赐衣币慰谕遣还,以道里辽远,命三年一贡,著为令。十一年,暹答卒。长子刀更孟自立,骄狠失民心,未几亦卒。更孟长子霸羡年幼,众推刀赛署司事。刀赛者,更孟弟刀怕汉也。怕汉死,妻以前夫子刀弄冒为暹答孙,请袭。十五年命刀弄袭宣慰使,以更孟从弟刀双孟为本司同知。十九年,双孟言刀弄屡以兵侵劫蛮民,乞别设治所,以抚其众。诏分其地,置靖安宣慰使司,升双孟为宣慰使,命礼部铸印给之。

  宣德三年,云南布政司奏刀弄、双孟相仇杀,弄弃地投老挝,请差官招抚。帝命黔国公计议。六年,黔国公奏,谓奉命招抚刀弄,其母具言布政司差官刘亨征差发金,亨已取去,本司复来征,蛮民因而激变逐弄,弄逃入老挝,寻还境内以死。未尝弃地外投,亦未尝与双孟仇杀。帝命法司执刘亨等罪之。七年,车里土舍刀霸羡请袭,许之,遣行人陆埙赍敕赐冠带、袭衣。九年,靖安宣慰刀霸供言:“靖安原车里地,今析为二,致有争端,乞仍并为一,岁贡如例。”帝从其请,革靖安宣慰,仍归车里,命刀霸供、刀霸羡共为宣慰使,俾上所授靖安宣慰司印。

  正统五年命贡使赍敕及绮帛归赐刀霸羡及妻,嘉其勤修职贡也。六年,麓川宣慰思伦发叛,诏给车里信符、金牌,命合兵剿贼。景泰三年以刀霸羡奉调有功,免其积欠差发金。天顺元年,总兵官沐璘奏:“刀霸羡自杀,弟板雅忠等已推兄三宝历代承职。今板雅忠又作乱,纠合八百相仇杀。”帝命璘亟为抚谕,并勘奏应袭者。二年,帝以三宝历代者,虽刀更孟之子,乃庶孽夺嫡,谋害刀霸羡,致板雅忠借兵攻杀,不当袭。但蛮民推立,姑从众愿,命袭宣慰使。

  成化十六年,交阯黎灏叛,颁伪敕于车里,期会兵共攻八百,车里持两端。云南守臣以闻,遣使敕车里诸土官互相保障,勿怀二心。二十年复敕车里等部,惧固封疆,防交人入寇,不得轻与文移,启衅纳侮。嘉靖十一年,缅酋莽应里据摆古,蚕食诸蛮。车里宣慰刀糯猛折而入缅,有大、小车里之称,以大车里应缅,而以小车里应中国。万历十三年命元江土舍那恕往招,糯猛复归,献驯象、金屏、象齿诸物,谢罪。诏受之,听复职。

  天启七年,巡抚闵洪学奏,缅人侵孟艮,孟艮就车里求救,宣慰刀韫猛遣兵象万余赴之。缅人以是恨车里,兴兵报复,韫猛年已衰,重赂求和。缅闻韫猛子召河璇有女名召乌冈色美,责献乌冈。河璇别以女绐之。缅知其诈,大愤,攻车里愈急。韫猛父子不能支,遁至思毛地,缅追执之以去。中朝不及问,车里遂亡。

  老挝,俗呼为挝家,古不通中国。成祖即位,老挝土官刀线歹贡方物,始置老挝军民宣慰使司。永乐二年以刀线歹为宣慰使,给之印。五年遣人来贡。既而帝以刀线歹潜通安南季犛,遣使诘责,谕其悔过。六年,刀线歹遣人贡象马、方物。七年复进金银器、犀象、方物谢罪。自是连年入贡,皆赉予如例。帝遣中官杨琳往赐文绮。十年来贡,命礼部加赐焉。

  宣德六年遣使赍敕奖谕宣慰刀线达。九年,老挝贡使还,恐道中为他部所阻,给信符,敕孟艮、车里诸部遣人护之。景泰元年请赐土官衣服。故事,无加赐衣服者,命加赐锦币并及其妻。成化元年颁金牌、信符于老挝。七年铸给老挝军民宣慰使司印,以皆为贼焚毁也。十六年,贡使至,会安南攻老挝,镇守内官钱能以闻。因敕其使兼程回,并量给道里费。明年,安南黎灏率兵九万,开山为三道,进兵破哀牢,入老挝境,杀宣慰刀板雅及其子二人。其季子怕雅赛走八百,宣慰刀揽那遣兵送至景坎。黔国公沐琮以闻,命怕雅赛袭父职,免其贡物一年,赐冠带、彩币,以示优恤。既怕雅赛欲报安南之仇,觊中国发兵为助。帝以老挝、交阯皆服属中国久,恤灾解难,中国体也,令琮慎遣人谕之。

  弘治十一年,宣慰舍人招揽章应袭职,遣人来贡,因请赐冠带及金牌、信符。赉赏如制,其金牌、信符,俟镇巡官勘奏至日给之。十一月,招揽章遣使入贡。吏部言:“招揽章系舍人,未授职,僭称宣慰使,云南三司官冒奏违错,宜治罪。”宥之。

  嘉靖九年,招揽章言:“交阯应袭长子光绍,为叔所逐,出亡老挝,欲调象马送回。”守臣言:“据招揽章之言,惧纳亡之罪,且假我为制服之资,留之启衅,遣之招兵,宜听光绍自归,并责其私纳罪。”报可。二十四年,云南巡抚汪文盛言:“老挝土舍怕雅闻征讨安南,首先思奋,且地广兵多,可独当一面。八百、车里与老挝相近,孟艮在老挝上流,皆多兵象,可备征讨。请免其察勘,就令承袭,以备征调。”从之。四十四年,土舍怕雅兰章遣人进舞牌牙象二、母象三、犀角十,云南守臣以闻。礼部以非贡期,且无汉、缅公文,第来路险远,跋涉逾年,宜受其所贡,给赏遣之,毋令赴京。报可。时缅势方张,剪除诸部,老挝亦折而入缅,符印俱失。

  万历二十六年,缅败,老挝来归,奉职贡,请颁印。命复铸老挝军民宣慰使司印给之。四十年贡方物,言印信毁于火,请复给,抚镇官以闻。明年再颁老挝印。时宣慰犹贡象及银器、缅席,赐予如例。自是不复至云。其俗与木邦同,部长不知姓,有三等:一曰招木弄,一曰招木牛,一曰招木化。而为宣慰者,招木弄也,代存一子,绝不嗣。其地东至水尾,南至交阯,西至八百,北至车里,西北六十八程至云南布政司。

  八百,世传部长有妻八百,各领一寨,因名八百媳妇。元初征之,道路不通而还,后遣使招附。元统初,置八百等处宣慰司。洪武二十一年,八百媳妇国遣人入贡,遂设宣慰司。二十四年,八百土官刀板冕遣使贡象及方物。先是,西平侯沐英遣云南左卫百户杨完者往八百招抚,至是来贡。帝谕兵部尚书茹玮曰:“闻八百与百夷构兵,仇杀无宁日。朕念八百宣慰远在万里外,能修职奉贡,深见至诚。今与百夷构兵,当有以处之。可谕意八百,令练兵固守,俟王师进讨。”自是及永乐初,频遣使入贡,赐予如例。

  永乐二年设军民宣慰使司二,以土官刀招你为八百者乃宣慰使,其弟刀招散为八百大甸宣慰使,遣员外郎左洋往赐印诰、冠带、袭衣。刀招散遣人贡马及方物谢恩,命五年一朝贡。是岁,遣内官杨瑄赍敕谕孟定、孟养等部,道经八百大甸,为土官刀招散所阻,弗克进。三年遣使谕刀招散曰:“朕特颁金字红牌,敕谕与诸边为信,以禁戢边吏生事扰害,用福尔众。诸宣慰皆敬恭听命,无所违礼。惟尔年幼无知,惑于小人孟乃朋、孟允公等,启衅生祸,使臣至境,拒却不纳。廷臣咸请兴师问罪,朕念八百之人岂皆为恶,兵戈所至,必及无辜,有所不忍。兹特遣司宾田茂、推官林桢赍敕往谕,尔能悔过自新,即将奸邪之人擒送至京,庶境土可保。其或昏迷不悛,发兵讨罪,孥戮不贷!”并敕西平侯沐晟严兵以待。以马军六百、步军一千四百护内官杨安、郁斌前往。又虑老挝乘车里空虚,或发兵掩袭,或与八百为援,可遣其部长率兵一万五千往备。三年,刀招你等遣使奉金缕表文,贡金结丝帽及方物。帝命受之,仍加赐予。西平侯沐晟奏:“奉命率师及车里诸宣慰兵至八百境内,破其猛利石厓及者答二寨,又至整线寨。木邦兵破其江下等十余寨。八百恐,遣人诣军门伏罪。”乃以所陈词奏闻。因遣使敕谕车里、木邦等曰:“曩者八百不恭朝命,尔等请举兵诛讨。嘉尔忠诚,已从所请。今得西平侯奏,言八百已伏罪纳款。夫有罪能悔,宜赦宥之。敕至,其悉止兵勿进。”遂敕晟班师。四年降敕诫谕刀招散,刀招散遣人贡方物谢罪。帝以不诚,却之。五年贡使复来谢罪,命礼部受之。

  洪熙元年遣内官洪仔生赍敕谕刀招散。宣德七年遣人来贡,因奏波勒土酋常纠土雅之兵入境杀掠,乞发兵讨之。帝以八百大甸去云南五千余里,波勒、土雅皆未尝归化,劳中国为远蛮役,非计,止降敕抚谕而已。

  正统五年,八百贡使奏:“递年进贡方物,土民不识礼法,不通汉语。乞依永乐间例,仍令通事赍捧金牌、信符,催督进贡,驿路令军卒护送,庶无疏失。”从之。十年,给八百大甸宣慰司金牌、信符各一,以前所给牌符为暹罗国寇兵焚毁也。

  成化十七年,安南黎灏已破老挝,颂伪敕于车里,期会兵攻八百。其兵暴死者数千,传言为雷所震。八百因遣兵扼其归路,袭杀万余,交败还。土官刀揽那以报。黔国公沐琮奏:“揽那能保障生民,击败交贼,救护老挝。交人尝以伪敕胁诱八百,八百毁敕,以象蹴之,请颁赏以旌忠义。”帝命云南布政司给银百两、彩币四表里以奖之。二十年,刀揽那遣人入贡。云南守臣言:“交兵虽退,宜令八百诸部饬兵为备。”弘治二年,刀揽那孙刀整赖贡方物,求袭祖职。兵部言:“八百远离云南,瘴毒之地,宜免勘予袭。”从之,仍给冠带。其地东至车里,南至波勒,西至大古喇,与缅邻,北至孟艮,自姚关东南行五十程始至。平川数千里,有南格剌山,下有河,南属八百,北属车里。好佛恶杀,寺塔以万计。有见侵,乃举兵,得仇即已,俗名慈悲国。嘉靖间,为缅所并,其酋避居景线,名小八百。自是朝贡遂不至。缅酋应里以弟应龙居景迈城,倚为右臂焉。万历十五年,八百大甸上书请恢复,不报。初,四译馆通事惟译外国,而缅甸、八百如之,盖二司于六慰中加重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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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贵州,古罗施鬼国。汉西南夷牂牁、武陵诸傍郡地。元置八番、顺元诸军民宣慰使司,以羁縻之。明太祖既克陈友谅,兵威远振,思南宣慰、思州宣抚率先归附,即令以故官世守之,时至正二十五年也。及洪武五年,贵州宣慰霭翠与宋蒙古歹及普定府女总管適尔等先后来归,皆予以原官世袭。帝方北伐中原,未遑经理南荒。又田仁智等岁修职贡,最恭顺,乃以卫指挥佥事顾成筑城以守,赋税听自输纳,未置郡县。

  永乐十一年,思南、思州相仇杀,始命成以兵五万执之,送京师。乃分其地为八府四州,设贵州布政使司,而以长官司七十五分隶焉,属户部。置贵州都指挥使,领十八卫,而以长官司七隶焉,属兵部。府以下参用土官。其土官之朝贡符信属礼部,承袭属吏部,领土兵者属兵部。其后府并为六,州并为四,长官司或分或合,厘革不一。其地西接滇、蜀,东连荆、粤。太祖于《平滇诏书》言:“霭翠辈不尽服之,虽有云南不能守也”,则志已在黔,至成祖遂成之。然贵州地皆崇山深菁,鸟道蚕丛,诸蛮种类,嗜淫好杀,畔服不常。霭翠归附之初,请讨其陇居部落。帝曰:“中国之兵,岂外夷报怨之具。”及仁智入朝,帝谕之曰:“天下守土之臣,皆朝廷命吏,人民皆朝廷赤子,汝归善抚之,使各安其生,则汝可长享富贵。夫礼莫大于敬上,德莫盛于爱下,能敬能爱,人臣之道也。”二十一年,部臣以贵州逋赋请,帝曰:“蛮方僻远,来纳租赋,是能遵声教矣。逋负之故,必由水旱之灾,宜行蠲免。自今定其数以为常,从宽减焉。”二十九年,清水江之乱既平,守臣以贼首匿宣慰家,宜并罪。帝曰:“蛮人鸱张鼠伏,自其常态,勿复问。”明初御蛮之道,其后世之龟鉴也夫。

  ○贵阳 思南思州附 镇远 铜仁 黎平 安顺 都匀 平越 石阡新添金筑安抚司附

  贵阳府,旧为程番长官司。洪武初,置贵州宣慰司,隶四川。永乐十一年改隶贵州。成化十二年置程番府。隆庆三年移程番府为贵阳府,与宣慰司同城,府辖城北,司辖城南。万历时,改为贵阳军民府。领安抚司一,曰金筑;领长官司十八,曰贵竹,曰麻向,曰本瓜,曰大华,曰程番,曰韦番,曰方番,曰洪番,曰卧龙番,曰金石番,曰小龙番,曰罗番,曰大龙番,曰小程番,曰上马桥,曰卢番,曰卢山,曰平伐。其贵州宣慰司所领长官司九,曰水东,曰中曹,曰青山,曰札佐,曰龙里,曰白纳,曰底寨,曰乖西,曰养龙坑。

  自蜀汉时,济火从诸葛亮南征有功,封罗甸国王。后五十六代为宋普贵,传至元阿画,世有土于水西宣慰司。霭翠,其裔也,后为安氏。洪武初,同宣慰宋蒙古歹来归,赐名钦,俱令领原职世袭。及设布政使司,而宣慰司如故。安氏领水西,宋氏领水东。八番降者,皆令世其职。六年诏霭翠位各宣慰之上。霭翠每年贡方物与马,帝赐锦绮钞币有加。十四年,宋钦死,妻刘淑贞随其子诚入朝,赐米三十石、钞三百锭、衣三袭。时霭翠亦死,妻奢香代袭。都督马晔欲尽灭诸罗,代以流官,故以事挞香,激为兵端。诸罗果怒,欲反。刘淑贞闻止之,为走醖京师。帝既召问,命淑贞归,招香,赐以绮钞。十七年,奢香率所属来朝,并诉晔激变状,且愿效力开西鄙,世世保境。帝悦,赐香锦绮、珠翠、如竟冠、金环、袭衣,而召晔还,罪之。香遂开偏桥、水东,以达乌蒙、乌撒及容山、草塘诸境,立龙场九驿。二十年,香进马二十三匹,每岁定输赋三万石。子安的袭,贡马谢恩。帝曰:“安的居水西,最为诚恪。”命礼部厚赏其使。二十五年,的来朝,赐三品服并袭衣金带、白金三百两、钞五十锭。香复遣其子妇奢助及其部长来贡马六十六匹,诏赐香银四百两,锦绮钞币有差。自是每岁贡献不绝,报施之隆,亦非他土司所敢望也。二十九年,香死,朝廷遣使祭之,的贡马谢恩。

  正统七年,水西宣慰陇富自陈:“祖父以来,累朝皆赐金带。臣蒙恩受职,乞如例。”从之。是时,宋诚之子斌年老,以子昂代,昂死,然代。十四年赐敕陇富母子,嘉其调兵保境之功。陇富颇骄。天顺三年,东苗之乱,富不时出兵,闻朝廷有意督之,乃进马谢罪,赐敕警之。富死,侄观袭。观老,子贵荣袭。巡抚陈仪以西堡狮子孔之平,由观与子贵荣统部众二万攻白石崖,四旬而克,家自馈饷,口不言功,特给观正三品昭勇将军诰。初,安氏世居水西,管苗民四十八族,宋氏世居贵州城侧,管水东、贵竹等十长官司,皆设治所于城内,衔列左右。而安氏掌印,非有公事不得擅还水西。至是总兵官为之请,许其以时巡历所部,趣办贡赋,听暂还水西,以印授宣慰宋然代理。贵荣老,请以子佐袭,命赐贵荣父子锦纟宁。

  先是,宋然贪淫,所管陈湖等十二马头科害苗民,致激变。而贵荣欲并然地,诱其众作乱。于是阿朵等聚众二万余,署立名号,攻陷寨堡,袭据然所居大羊肠,然仅以身免。贵荣遽以状上,冀令己按治之。会阿朵党泄其情,官军进讨。贵荣惧,乃自率所部为助。及贼平,贵荣已死,坐追夺,然坐斩。然奏世受爵土,负国厚恩。但变起于荣,而身陷重辟,乞分释。因从末减,依土俗纳粟赎罪。都御史请以贵筑、平伐七长官司地设立府县,皆以流官抚理。巡抚覆奏以蛮民不愿,遂寝。宋氏亦遂衰,子孙守世官,衣租食税,听征调而已。

  时安万钟应袭,骄纵不法。汉民张纯、土目乌挂等导之游猎,酒酣,辄射人为戏。又尝挞其左右,为所杀。无子,其从弟万镒宜袭,镒以贼未获辞。乌挂等遂以疏族幼子普者冒万钟弟曰万钧告袭,承勘官入其贿,遂暂委钟妻奢播摄事。万镒悔不立,而恨乌挂之主其谋也,遂以兵袭乌挂,乌挂亦发兵相仇杀,皆以万钟之死为辞。巡按御史上其状,以万镒宜袭,但与乌挂相诬讦,宜各宥输赎。而枭杀钟者,并戍纯等,受其贿者亦罚治,诏如之。未几,镒死,子阿写幼,命以万铨借袭。万铨有助平阿向功,提督尚书伍文定为之请。万铨亦自陈其功,乞加参政衔,赐蟒衣,帝命赐以应得之服。后阿写长,袭职,改名仁。未几死,子国亨袭。淫虐,乃以事杀万铨之子信。信兄智与其母别居于安顺州,闻之,因告国亨反。巡抚王诤遽请发兵诛国亨,智遂为总兵安大朝画策,且约输兵粮数万。及师至陆广河,智粮不至。诤乃令人谕国亨,而止大朝毋进。兵已渡河,为国亨所败。国亨惧大诛,遣使哀辞乞降,朝廷未之许。巡抚阮文中至,檄捕诸反者,密使语国亨,亟出诸奸徒,割地以处安智母子,还所费兵粮,朝廷当待汝以不死。于是国亨悉听命,帝果赦不诛,而命国亨子民袭。国亨事起于隆庆四年,至成历五年乃已。国亨既革任,日遣人至京纳赂,为起复地。十三年,播州宣慰杨应龙以献大木得赐飞鱼服,国亨亦请以大木进,乞还给冠带诰封如播例。既而木竟不至,乃诿罪于木商。上怒,命夺所赉。国亨请补贡以明不欺,上仍如所请。

  万历二十六年,国亨子疆臣袭职。会播州杨应龙反,疆臣亦以戕杀安定事为有司所案。科臣有言其逆节渐萌者,诏不问,许杀贼图功。疆臣奏称:“播警方殷,臣心未白。”上复优诏报之。巡抚郭子章许疆臣以应龙平后还播所侵水西乌江地六百里以酬功,于是疆臣兵从沙溪入。有蜚语水西佐贼者,总督李化龙檄诘之,疆臣遂执贼二十余人,率所部夺落濛关,至大水田,焚桃溪庄。应龙伏诛。初,应龙之祖以内难走水西,客死。宣慰万铨挟之,索水烟、天旺地,听还葬,其地遂为水西所据。及播州平,分其地为遵义、平越二府,分隶蜀、黔,以渭河中心为界。总督王象乾代化龙,命疆臣归所侵播州地。子章奏言:“侵地始于万铨,而非疆臣。安氏迫取于杨相丧乱之时,非擅取于应龙荡平之日。且臣曾许其裂土,今反夺其故地,臣无面目以谢疆臣,愿罢去。”象乾疏言:“疆臣征番,歼应龙子惟楝不实,首功可知。至佯败弃阵,送药往来,欺君助逆,迹已昭然。令还侵地,不咎既往,已属国家宽大。若因其挟而予之,彼不为恩,我且示弱。疆臣既无功,不与之地,正所以全抚臣之信。宜留抚臣罢臣,以为重臣无能与蕞尔苗噂沓者之戒。”于是清疆之议,累年不决。兵部责令两省巡按御史勘报,而南北言官交章诋象乾贪功起衅。科臣吕邦耀复劾子章纳贿纵奸,子章求去益力。象乾执疆臣所遣入京行贿之人与金,以闻于朝。然议者多右疆臣,尚书萧大亨遂主巡按李时华疏,谓:“征播之役,水西不惟假道,且又助兵。矧失之土司,得之土司,播固输粮,水亦纳赋,不宜以土地之故伤字小之仁,地宜归疆臣。”于是疆臣增官进秩,其母得赐祭,水西尾大之患,亦于是乎不可制矣。

  三十六年,疆臣死,弟尧臣袭。四十一年,乌撒土舍谋逐安效良,尧臣以追印为名,领兵数万长驱入滇,直薄沾益州,所过焚掠,备极惨毒。朝廷方以越境擅兵欲加尧臣罪,而尧臣死。子位幼,命其妻奢社辉摄事。社辉,永宁宣抚奢崇明女弟。崇明子寅犷悍,与社辉争地,相仇恨。而安邦彦者,位之叔父也,素怀异志,阴与崇明合。及崇明反,调兵水西,邦彦遂挟位叛以应之,位幼弱不能制。邦彦更招故宣慰土舍宋万化为助,率兵趋毕节,陷之,分兵破安顺、平坝、沾益。而万化亦率苗仲九股陷龙里,遂围贵阳,自称罗甸王,时天启二年二月也。巡抚李枟方受代,闻变,与巡按御史史永安悉力拒守。贼攻不能克,则沿岩制栅,断城中出入。镇将张彦芳将兵二万赴援,隔龙里不得进。贵州总兵杨愈懋、推官郭象仪与贼战于江门而死。外援既绝,攻益急,城中粮尽,人相食,而拒守不遗余力。中朝方急辽,不之省。已,以王三善为巡抚,仓卒调兵食,大会将士,分兵二道进。三日抵龙头营,屡败贼兵,遂夺龙里。邦彦闻新抚自将大兵数十万,惧甚,遂退屯龙洞。前锋杨明楷率乌罗兵击死安邦俊,遂乘胜抵贵阳城下,先以五骑传呼曰:“新抚至矣。”举城欢呼更生。贵阳被围十余月,城中军民男妇四十万,至是饿死几尽,仅余二百人。详《李枟》及《三善传》中。

  贵阳围既解,邦彦远遁陆广河外。三善遣使谕社辉母子缚邦彦以降。大军至者日益众,三善欲因粮于敌。又诸军视贼过易,杨明楷营于三十里外。邦彦复纠诸苗来攻,师败,明楷为所执。邦彦势复张,合众欲再围贵阳。三善遣兵三路御之,破生苗寨二百余,擒万化等,焚其积聚数万。龙里、定番四路并通,诸苗畔者相继降。邦彦气夺不敢出,于鸭池、陆广诸要地掘堑屯兵,为自守计。时奢崇明为蜀兵所败,计穷投水西,与邦彦合。

  三年,三善督兵攻大方贼巢,擒土司何中尉等,进营红崖。连破天台、水脚等七囤,夺其天险。别将亦破贼于羊耳,追至鸭池河,夺其战象。遂深入至红鸟冈,诸苗奔溃。三善率兵直入大方,奢社辉、安位焚其巢,窜火灼堡,邦彦奔织金。位遂遣人赴镇远,乞降于总督杨述中。许之,令擒崇明父子自赎,一意主抚。而三善责并献邦彦,当并用剿,议不合。往返间已逾数月,邦彦得益兵为备。三善粮不继,焚大方,还贵州,道遇贼,三善为所害。邦彦率数万众来追,总理鲁钦力御之,大战数日,大军无粮,乘夜皆溃,钦自刭。贼烧劫诸堡,苗兵复助逆,贵阳三十里外樵苏不行,城中复大震。初,大方东倚播,北倚蔺,相为掎角。后播、蔺既平,贼惟恃乌撒为援,而毕节为四夷交通处。当三善由贵阳陆广深入大方百七十里,皆罗鬼巢窟,以失地利而陷。天启间,硃燮元为蜀督,建议滇兵出沾益,遏安效良应援,分兵于天生桥、寻甸等处,以绝其走;蜀兵临毕节,扼其交通之路,而别出龙场岩后,以夺其险;黔兵由普定渡思腊河,径趋邦彦巢,由陆广、鸭池捣其虚;粤西兵出泗城,分道策应;然后大军由遵义鼓行而前。寻以忧去,未及用。总督闵梦得继之,亦以贵州抵大方路险,贼惟恃毕节一路外通。我兵宜从永宁始,自永宁而普市,而摩泥,而赤水,百五十里皆坦途。赤水有城郭可凭而守,宜结营进逼。四十里为白岩,六十里为层台,又六十里为毕节。毕节至大方不及六十里,贼必并力来御,须重兵扼之,断其四走之路,然后遵义、贵阳克期而进,亦不果用。及是黔事棘,诏起燮元总督贵、云、川、广。于是燮元再莅黔,时崇祯元年也。

  奢崇明自号大梁王,安邦彦自号四裔大长老,其部众悉号元帅。悉力趋永宁,先犯赤水。燮元授意守将佯北,诱深入,度贼已抵永宁,分遣别将林兆鼎从三岔入,王国祯从陆广入,刘养鲲从遵义入。邦彦分兵四应,力不支。罗乾象复以奇兵绕其背,急击之,贼大惊溃,崇明、邦彦皆授首。邦彦乱七年而诛。燮元乃移檄安位,赦其罪,许归附。位竖子不能决,其下谋合溃兵来拒。燮元扼其要害,四面迭攻,斩首万余级。复得向导,辄发窖粟就食,贼益饥。复遣人至大方烧其室庐,位大恐,遂率四十八目出降。燮元奏请许之,报可。而前助邦彦故宣慰宋万化之子嗣殷亦至是始剿灭。乃以宋氏洪边十二马头地置开州,建城设官。燮元复遣兵平摆金五洞诸叛苗,水西势益孤。十年,安位死,无嗣,族属争立。朝议欲乘其敝郡县之。燮元奏未可骤,乃传檄土目,谕以威德,诸苗争纳土献印。贵阳甫定,而明亦旋亡矣。

  思南,即唐思州。宋宣和中,番部田祐恭内附,世有其地。元改宣慰司。明洪武初,析为二宣慰,属湖广。永乐十一年置思南府,领长官司四:曰水德江,曰蛮夷,曰沿河祐溪,曰朗溪。思州领长官司四:曰都坪峨异溪,曰都素,曰施溪,曰黄道溪。

  初,太祖起兵平伪汉,略地湖南。思南宣慰使田仁智遣都事杨琛来归附,并纳元所授宣慰诰。帝以率先来归,俾仍为思南道宣慰使,以三品银印给之,并授琛为宣抚使。思州宣抚使田仁厚亦遣都事林宪、万户张思温来献镇远、古州军民二府,婺川、功水、常宁等十县,龙泉、瑞溪、沿河等三十四州。于是命改思州宣抚为思南镇西等处宣慰使司,以仁厚为使,俱岁朝贡不绝。

  二年,仁厚死,子弘正袭。帝以思南土官世居荒服,未尝诣阙,诏令率其部长入朝。九年,仁智入觐,加赐织金文绮,并谕以敬上爱下保守爵禄之道。仁智辞归,至九江龙城驿病卒。有司以闻,遣官致祭,并敕送柩归思南。时思州田弘正与其弟弘道等来朝,帝命礼部皆优赐。十一年,仁智子大雅袭,奉表谢恩。命思南收集各洞弩手二千人,备征调。十四年,大雅入朝。十八年,思州诸洞蛮作乱,命信国公汤和等讨之。时寇出没不常,闻师至,辄窜山谷间,退则复出剽掠。和等师抵其地,恐蛮人惊溃,乃令军士于诸洞分屯立栅,与蛮人杂耕,使不复疑。久之,以计擒其魁,余党悉定,留兵镇之。二十年移思南宣慰于镇远。大雅来谢恩。思州宣慰弘正死,子琛袭。三十年,大雅母杨氏来朝。

  永乐八年,大雅死,子宗鼎袭。初,宗鼎凶暴,与其副使黄禧构怨,奏讦累年。朝廷以田氏世守其土,又先归诚,曲与保全,改禧为辰州知府。未几,思州宣慰田琛与宗鼎争沙坑地有怨。禧遂与琛结,图宗鼎,构兵。琛自称天主,禧为大将,率兵攻思南。宗鼎挈家走,琛杀其弟,发其坟墓,并戮其母尸。宗鼎诉于朝,屡敕琛、禧赴阙自辨,皆拒命不至,潜使奸人入教坊司,伺隙为变。事觉,遣行人蒋廷瓚召之,命镇远侯顾成以兵压其境,执琛、禧械送京师,皆引服。琛妻冉氏尤强悍,遣人招诱台罗等寨苗普亮为乱,冀朝廷遣琛还招抚,以免死。帝闻而锢之。

  以宗鼎穷蹙来归,得未减,令复职,还思南。而宗鼎必得报怨,以绝祸根。帝以宗鼎幸免祸,不自惩,乃更逞忿,亦留之。宗鼎出诽言,因发祖母阴事,谓与禧奸,实造祸本。祖母亦发宗鼎缢杀亲母渎乱人伦事。帝命刑部正其罪,谕户部尚书夏原吉曰:“琛、宗鼎分治思州、思南,皆为民害。琛不道,已正其辜。宗鼎灭伦,罪不可宥。其思州、思南三十九长官地,可更郡县,设贵州布政使司总辖之。”命顾成剿台罗诸寨。成斩苗贼普亮,思州乃平。十二年遂分其地为八府四州,贵州为内地,自是始。两宣慰废,田氏遂亡。

  正统初,蛮夷长官司奏土官衙门婚姻,皆从土俗,乞颁恩命。帝以土司循袭旧俗,因亲结婚者,既累经赦宥不论,继今悉依朝廷礼法,违者罪之。景泰间,思南府奏府四面皆山,关隘五处,无城可守,乞发附近土军修筑。命巡抚王来经画之。

  镇远,故为竖眼大田溪洞。元初,置镇远沿边溪洞招讨使,后改为镇远府。洪武五年改为州,隶湖广。永乐十一年仍改府,属贵州。领长官司二:曰遍桥,曰邛水十五洞。领县二:曰镇远,即金容金达、杨溪公俄二长官司地;曰施秉,即施秉长官司地也。洪武二十年,土官赵士能来朝,贡马。三十年,镇远鬼长菁等处苗民作乱,指挥万继、百户吴彬战死。都指挥许能率兵会偏桥卫军击败之,众散走。永乐初,镇远长官何惠言:“每岁修治清浪、焦溪、镇远三桥,工费浩大。所部临溪部民,皆佯、儣、亻苗、佬,力不胜役,乞令军民参助。”从之。

  宣德初,镇远邛水奥洞蛮苗章奴劫掠清浪道中,为思州都坪峨异溪长官司所获。其父苗银总劫取之,聚兵欲攻思州。因令赤溪洞长官杨通谅往抚,银总伏兵杀谅,又掠埂洞。命总兵官萧授调辰、沅诸卫兵万四千人剿之,会于清浪卫,指挥张名讨银总,克奥洞,尽杀其党,银总遁。正统三年革镇远州,以镇远、施秉二长官司隶镇远府。十二年,巡按御史虞祯奏:“贵州蛮贼出没,抚之不从,捕之不得,若非设策,难以控制。臣观清水江等处,峭壁层崖,仅通一径出入,彼得恃险为恶。若将江外山口尽行闭塞,江内山口并津渡俱设关堡,屯兵守御,又择寨长有才干者为办事官,庶毋疏虞。”从之。十四年命振偏桥卫,以被苗寇杀掠,不能自存,有司以请,从之。

  天顺七年,镇守湖广太监郭闵奏:“贵州洪江贼苗虫虾等纠合二千余人,伪称王侯,攻劫镇远屯寨。抚谕不服,请合兵进讨。”命总兵官李震、李安等分道入,贼退守平坤寨,官兵追至清水江,获虫虾,并斩贼首飞天侯、苗老底、额头等六百四十余人,并复黎平之赤溪湳洞,贼平。弘治十年改镇远金容金达长官司为镇远州,设流官。时土官碖父子罪死,土人思得流官,守臣以闻,报可。

  万历末,邛水长官司杨光春贪暴,土目彭必信济之箕敛。苗不堪,将上诉改设流官,光春与必信遂谋反,言官兵欲剿诸苗,当敛金赎,得金五百余。都御史何起鸣诇知之,捕光春下狱,瘐死。于是每四户择壮兵一人,立四哨,不为兵者佐糗粮鱼盐,简土吏何文奎等掌之。必信复醵诸苗金,诉于朝,言巴也、梁止诸寨为乱,指挥使陶效忠不问,反索土官杨光春金而杀之。改旧例用新法,不便。书上,意自得,归谒知府王一麟。一麟缚之下狱,檄诸苗,言:“若等十五洞所苦者,以兵饷月米三斗过甚耳。然岁给白虫铺米,每洞月八斗,他于平溪驿剩余征银两,皆可足饷。我为若通之,毋为必信所诬。”苗皆悦服,乃坐必信罪。时有土舍杨载清者应袭推官,尝中贵州乡试,命于本卫加俸级优异之。

  天启五年,巡抚傅宗龙奏:“苗寇披猖,地方受害,乞敕偏沅抚臣移镇偏桥,勿复回沅,凡思、石、偏、镇等处俾练兵万余人,平时以之剿苗,大征即统为督臣后劲,庶苗患宁而西贼之气亦渐夺矣。”报可。

  铜仁,元为铜人大小江等处军民长官司。洪武初,改为铜仁长官司。永乐十一年置铜仁府。万历二十六年始改铜仁长官司为县治。领长官司五:曰省溪,曰提溪,曰大万山,曰乌罗,曰平头著可。乌罗者,本永乐时分置贵州八府之一也,所属有朗溪长官司、答意长官司、治古长官司,而平头著可长官司亦隶焉。

  宣德五年,乌罗知府严律己言:“所属治古、答意二长官石各野等聚众出没铜仁、平头、甕桥诸处,诱胁蛮贼石鸡娘并筸子坪长官吴毕郎等共为乱,招抚不从。缘其地与镇溪、酉阳诸蛮接境,恐相煽为乱。请调官土军分据要地,绝其粮道,且捕且抚。事平之后,宜置卫所巡司以守之。”事闻,命总兵官萧授及镇巡诸司议。于是授筑二十四堡,环其地守之。兵力分,卒难扞御。贼四出劫掠,杀清浪卫镇抚叶受,势益獗。七年,巡按御史以闻,且言生苗之地不过三百余里,乞别遣良将督诸军殄灭。授言:“残苗吴不尔等遁入筸子坪,结生苗龙不登等攻劫湖广五寨及白崖诸寨,为患滋甚。宜令川、湖、贵州接境诸官军、土兵分路并力攻剿,庶除边患。”从之。既降敕谕授,言:“暴师久,恐蹉跌为蛮羞,或抚或剿,朕观成功,不从中制。

  八年,授奏言:“臣受命统率诸军进攻贼巢,破新郎等寨,前后生擒贼首吴不跳等二百一十二人,斩吴不尔、王老虎、龙安轴等五百九十余级,皆枭以徇,余党悉平。还所掠军民男妇九十八口,悉给所亲。获贼妇女幼弱一千六百余口,以给从征将士。”并械吴不跳等献京师。帝顾谓侍臣曰:“蛮苗好乱,自取灭亡,然于朕心,不能无恻然也。”授威服南荒,前后凡二十余年。

  正统三年革乌罗府,所属治古、答意二长官司,乱后残民无几,亦并革之,以乌罗、平头著可隶铜仁,以朗溪隶思南,从巡按御史请也。景泰七年,平头著可长官司奏其地多为蛮贼侵害,乞立土城固守,从之。成化十一年,总兵官李震奏:“乌罗苗人石全州,妄称元末明氏子孙,僭称明王,纠众于执银等处作乱,邻洞多应之。因调官军往剿,石全州已就擒,而诸苗攻劫未已。”命镇巡官设策抚捕,未几平。嘉靖二十二年,平头苗贼龙桑科作乱,流劫湖广桂阳间,甚獗。帝以诸苗再叛,责激乱者,而起都御史万镗往讨之。明年,镗奏叛苗以次殄灭,惟龙母叟虽降,然其罪大,宜置重典。命安置辽东。未几,龙子贤复叛。二十六年,湖贵巡按御史奏官军讨贼不力,降旨切责。三十九年,总兵官石邦宪剿之,擒首恶龙老罗等,遂平。

  黎平,元潭溪地也。洪武初,仍各长官司。永乐十一年改置黎平、新化二府。宣德十年并新化入黎平。领长官司十三:曰潭溪,曰八舟,曰洪舟泊里,曰曹滴洞,曰古州,曰西山阳洞,曰湖耳,曰亮寨,曰欧阳,曰新化,曰中林验洞,曰赤溪湳洞,曰龙里。

  初,洪武三年,辰州卫指挥刘宣武率兵招降湖耳、潭溪、新化、万平江、欧阳诸洞,于是诸洞长官皆来朝,纳元所授印敕。帝命皆仍其原官,以辖洞民,隶辰州卫。既改龙里长官司为龙里卫,又增立五开卫以镇之,隶思州。二十九年,清水江蛮金牌黄作乱,都司发兵捕之,金牌黄遁去。捕获其党五百余人,械至京,以其胁从,宥死,戍远卫。既有言金牌黄匿宣慰家者,诏勿问。三十年,古州洞蛮林宽者,自号小师,聚众作乱,攻龙里。千户吴得、镇抚井孚力战死之。宽遂犯新化,突至平茶,千户纪达率壮士击之。达突阵杀数人,以枪横挑一人掷之,流矢中臂,达拔矢复战。贼惊曰:“是平茶纪蒙邪?”遁去。蛮称官为蒙云。已,复炽,命湖广都指挥使齐让为平羌将军,统兵五万征之。既以让逗遛,命杨文代之。又命楚王桢、湘王柏各率护卫兵进讨,城铜鼓卫。未几,让擒宽等,械入京,诛之。三十一年复平其余党,并俘获三十冈等处洞蛮二千九百人以归,遂班师。

  永乐五年,寨长韦万木来朝,自陈所统四十七寨,乞设官。因设西山阳洞长官司,以万木为屯长。宣德六年改永从蛮夷长官司为永从县,置流官,以土官李瑛绝故也。又割思州新溪等十一寨隶黎平赤溪湳洞长官司。正统四年,计砂苗贼苗金虫等纠合洪江生苗,伪立统千侯、统万侯名号,劫掠四出,命都督萧授调兵剿之。贼首苗总牌等为都督吴亮所戮,洪江生苗遂诣军门降。授谕遣之,命千户尹胜诱执苗金虫,斩以徇。

  景泰五年,巡抚王永寿以苗贼蒙能攻围龙里、新化、铜鼓诸城,乞调兵剿之。时贼欲取龙里为巢穴,攻破亮寨、铜鼓、罗围堡诸城,都指挥汪迪为贼所杀。朝议以南和伯方瑛为平蛮将军,统湖广诸军讨之。蒙能纠贼众三万出攻平溪卫,瑛遣指挥郑泰等以火枪攻,毙贼三千人,能亦死。而能党李珍等尚煽惑苗众,官军计擒之,克复铜鼓、藕洞,连破鬼板等一百六十余寨,覃洞、上隆诸苗悉降。

  天顺元年,镇守太监阮让言:“东苗为贵州诸苗之首,负固据险,僭号称王,逼胁他种,东苗平则诸苗服。臣会同方瑛计议,并请师期。”于是颁谕四川、湖广诸宣慰、宣抚会师讨贼。三年,督理军务都御史白圭以谷种山箐,乃东苗羽翼,宜先剿。因同瑛进青崖,令总兵李贵进牛皮箐,参将刘玉进谷种,参将李震进鬼山。所向皆捷,克水车坝等一百十七寨。诸将复合兵青崖,攻石门山,克摆伤等三十九寨。仍分兵四路,进攻董农、竹盖、甲底等四百三十七寨。贼首干把猪退守六美山。合兵大进,斩五千余级,生擒干把猪,送京师伏诛。先是,麻城人李添保以逋赋逃入苗中,诡称唐后,聚众万余,僭称王,建元武烈。署故贼首蒙能子聪为总兵官,遗之银印敕书,纵兵剽掠,震动远近。至是为李震所败,余贼大溃。添保仅以身免,潜入鬼池及绞洞诸寨,复煽诸苗劫攻中林、龙里,亦为震擒,伏诛。

  万历二十八年,皮林逆苗吴国佐、石纂太等作乱。国佐本洪州司特洞寨苗,颇知书,尝入永从学为生员,素桀黠,皮林诸苗推服之。因娶叛人吴大荣妾,为黎平府所持,遂反。自称天皇上将,阳听抚而阴与播贼通。纂太亦自称太保,杀百户黄钟等百余人,与国佐合兵围上黄堡。参将黄冲霄讨之,败绩。杀守备张世忠,焚五开,破永从县,围中潮所。总兵陈良玭、陈璘合湖、贵兵进讨,亦失利,国佐益横。二十九年命巡抚江鐸会兵分七路进剿,苗据险不出。陈璘潜师夺隘,纵火焚其巢。国佐逃,擒之,纂太亦为他将诱缚,皆伏诛。

  安顺,普里部蛮所居。元世祖置普定府,成宗时改普定路,又为普安路,并属云南。洪武初为普定府,十六年改为安顺州,隶四川。正统三年改属贵州。万历中改安顺军民府,以普安等州属焉。普安,故军民府也,初隶云南,寻废为卫。永乐间改为州,始隶贵州,领长官司二:曰宁谷,曰西堡。

  洪武五年,普定府女总管适尔及其弟阿甕来朝,遂命适尔为知府,许世袭。六年设普定府流官二员。十四年城普定。十五年,普定军民知府者额来朝,赐米及衣钞,命谕其部众,有子弟皆令入国学。十六年,者额遣弟阿昌及八十一砦长阿窝等来朝。二十年诏征普定、安顺等州六长官赴京,命以银二十万备籴,遣普定侯陈桓等率诸军驻普安屯田,明年,越州叛苗阿资率众寇普安,烧府治,大肆剽掠。征南将军傅友德击走之,旦诣军门降,遂改军民府为指挥使司。二十三年,西平侯沐英奏普安百夫长密即叛,杀屯田官军及驿丞试百户。调指挥张泰讨之于盘江木窄关,官军失利。更调指挥蒋文统乌撒、毕节、永宁三卫军剿之,乃遁。二十六年,普定西堡长官司阿德及诸寨长作乱,命贵州都指挥顾成讨平之。二十八年,成讨平西堡土官阿傍。三十一年,西堡沧浪寨长必莫者聚众乱,阿革傍等亦纠三千余人助恶。成皆击斩之,其地悉平。

  永乐元年,故普安安抚者昌之子慈长言:“建文时父任是职,宜袭,吏部罢之。本境地阔民稠,输粮三千余石,乞仍前职报效。”命仍予安抚。十三年改普安安抚司为普安州。十四年,慈长谋占营长地,且强娶民人妻为妾,杀其夫,阉其子。事闻,命布政司孟骥按状。慈长纠兵万余围骥,骥以计擒之,逮至京,死于狱。

  天顺四年,西堡蛮贼聚众焚劫,镇守贵州内官郑忠、右副总兵李贵请调川云都司官兵二万,并贵州宣慰安陇富兵二万进剿。至阿果,擒贼首楚得隆等,斩首二百余级。余贼奔白石崖,复斩级七百余,焚其巢而还。十年,安顺土知州张承祖与所属宁谷寨长官顾钟争地仇杀。下巡抚究治,命各贡马赎罪。

  成化十四年,贵州总兵吴经奏,西堡狮子孔洞等苗作乱,先调云南军八千助防守。闻云南有警,乞改调沅州、清浪诸军应援。十五年,经奏已擒斩贼首阿屯、坚娄等,以捷闻。

  弘治十一年,普安州土判官隆畅妻米鲁反。米鲁者,沾益州土知州安民女也,适畅被出,居其父家。畅老,前妻子礼袭,父子不相能。米鲁与营长阿保通,因令阿保讽礼迎己,礼与阿保同烝之。畅闻怒,立杀礼,毁阿保寨。阿保挟鲁与其子阿鲊等攻畅,畅走云南。时东宁伯焦俊为总兵官,与巡抚钱钺和解之。鲁于道中毒畅死,遂与保据寨反。畅妾曰适乌,生二子,别居南安。米鲁欲并杀之,筑寨围其城。又别筑三寨于普安,而令阿鲊等防守。名所居寨曰承天,自号无敌天王,出入建黄纛,官兵不能制,镇巡以闻。发十卫及诸土兵万三千人分道进,责安民杀贼自赎。民乃攻斩阿保父子于查剌寨,米鲁亡走。焦俊等责安民献鲁,民阴资鲁兵五百袭杀适乌及其二子,据别寨杀掠,又自请袭为女土官。镇巡官皆受鲁赂,请宥鲁。严旨切责,必得鲁乃已。贵州副使刘福阴索赂于鲁,故缓师。贼益炽,官兵败于阿马坡,都指挥吴远被掳,普安几陷。帝命南京户部尚书王轼、巡抚陈金、都指挥李政进剿,破二十余寨。鲁窜马尾笼,官兵围之,就擒,伏诛。安民自辨,得赦。正德元年,畅族妇适擦袭土判官,赴京朝贡,帝嘉之。或曰适擦亦畅妾云。

  西堡阿得、狮子孔阿江二种,皆革僚也。初据沧浪六寨,不供常赋。土官温恺惧罪自缢,其子廷玉请免赋,不允。往征,为其寨长乜吕等所杀。六年,廷玉弟廷瑞诉于守臣,会乜吕死,指挥杨仁抚其众。巡抚萧翀请令其输赋,免用兵,从之。

  都匀,元曰都云。洪武十九年置都匀安抚司。二十九年改为军民指挥使司,属四川。永乐十一年改隶贵州。弘治七年置府,领州二,曰麻哈,曰独山,即合江洲陈蒙烂土长官司地。领县一,曰清平,即清平长官司地也。领长官司八:属府者曰都匀,曰平浪,曰邦水,曰平州六洞;属独山者曰九名九姓,曰丰宁;属麻哈者曰乐平,曰平定。洪武二十二年,都督何福奏讨都匀叛苗,斩四千七百余级,擒获六千三百九十余人,收降寨洞一百五十二处。二十三年城都匀卫,命指挥同知董庸守之。二十五年,九名九姓蛮乱,命何福平之。二十八年,丰宁三蓝等寨乱,命顾成平之。二十九年,平浪蛮杀土官王应名,都指挥程暹平之。应名妻吴携九岁子阿童来诉,诏予袭。永乐四年,镇远侯顾成招谕合江州十五寨来归。

  宣德元年,平浪贼纪那、阿鲁等占副长官地,杀掠叶果诸寨,招谕不听。诏萧授平之。七年,陈蒙烂土副长官张勉奏,所司去卫远,地连古州生苗,与广西僚洞近,化从寨长韦翁同等煽乱,乞立堡,并请调泗城州土兵一千镇守,从之。九年,翁同纠下高太刀蛮合广西贼韦万良等恣杀掠。指挥陈原讨擒万良等三人,翁同遂听抚,而落昌、蔡郎等四十寨仍聚众拒敌。总兵萧授遣指挥顾勇进讨,平之。

  成化十四年,陈蒙烂土长官司张镛奏:“夭坝干贼首赍果侵掠,请于所侵大陈、大步等寨设一司,隶安宁宣抚。”而丰宁长官司杨泰亦奏峰峒陆光翁等聚烂土为乱。先是,宣慰杨辉平夭坝干后,即湾溪立安宁宣抚司。烂土诸苗恶其逼己,至是果等既攻陷夭漂,遂围丰宁。时辉已致仕,子爱承袭,力弗支,求援于川、贵二镇。各奏闻,命仍起辉,会兵讨之。十六年,镛复奏赍果纠合九姓、丰宁并荔波贼万人,攻剽愈亟。帝责诸守臣玩寇。于是巡抚谢杲言:“自天顺四年以来,诸苗攻劫舟溪等处,不靖至今。”乃命镇守太监张成、总兵吴经相机剿抚。二十年,烂土苗贼龙洛道潜号称王,声言犯都匀、清平诸卫。丰宁长官杨泰与土目杨和有隙,诱广西泗城州农民九千,于銕坑等一百余寨杀掠,于是苗患愈盛。弘治二年,苗贼七千人攻围杨安堡,都指挥刘英统兵觇之,为所困。命镇巡官往援,乃得出。五年命镇远侯顾溥率官兵八万人,巡抚邓廷瓚提督军务,太监江德监诸军,往征之。七年,诸军分道进剿,令熟苗诈降于贼,诱令入寇,伏兵擒之,直捣其巢,凡破一百十余寨,以捷闻。于是开置都匀府及独山、麻哈二州。

  正德三年,都匀长官司吴钦与其族吴敏争袭仇杀,镇巡以闻,言:“钦之祖赖洪武间立功为长官,阵亡。子琮幼,弟贵署之。及琮长,仍袭,传至钦三世。敏不得以贵故妄争。”诏可之。

  嘉靖十五年,平浪叛苗王聪攻夺凯口屯,执参将李佑等。初,王阿向先世为土官,为王仲武先人所夺,至阿向,与仲武争印煽乱。总兵杨仁、巡抚陈克宅平之,斩阿向等,尽逐其党,以地属都匀府,改名灭苗镇。仲武因诸苗失业,阴为招复,旋科索之。诸苗不胜怨,遂推阿向余孽王聪、王佑为主。巡按杨春芳遣李佑等抚谕之,贼质佑等,乞还土田官印,乃释之三月不克,复调宣慰安万铨兵合剿。万铨力战破贼,聪等皆伏诛,前后斩首二百六十余级,降苗寨一百五十余,男妇二万余口。捷闻,叙功赏赉有差。又有黑苗曰夭漂者,在湖、贵、川、广界,与者亚鼎足居。万历六年,夭漂请内附。都御史遣指挥郭怀恩及长官金篆往问状,而阻于者亚,乃远从丹彰间道通夭漂。会苗坪、党银等亦以格于者亚不得通,都御史王缉遣使责者亚部长阿斗。斗愿归附平定,缉谓斗故养善牌部,何故欲属平定,必有他谋。下吏按验,果得实,盖欲往平定借诸蒙兵袭养善,皆内地奸人夭金贵等导之。遂治金贵罪,以者亚仍属养善,路遂通。于是苗坪、夭漂皆请奉贡赋,比编氓,名其地曰归化,隶都匀府。凡使命往来,自生齿以上,悉跪拜迎送,夹驺从行,前吹芦笙,唱蛮歌,呼导而驰。事闻,帝嘉之。七年,者亚、阿斗以反诛,乃罢乐平吏目,增设麻哈州州判一员,令居乐平司,以养鹅、者亚、羊肠诸苗属之。

  初,者亚、阿斗反,答干寨阿其应之。斗诛,阿其屡犯顺。十四年,土舍吴楠、王国聘虑阿其叵测祸及己,请以答干、鸡贾、甲多诸寨属蒙诏,立宣威营,岁输赋。独阿其不服,引者亚残苗围宣威营大噪,曰:“此我地,谁令尔营此?”蒙诏常征秋税,阿其度使至,以血衅门,令勿通。居常张伞鼓角,绘龙凤器,遂与鸡贾、甲多、仰枯诸苗击牛酒为誓,劫归化,官兵不敢近。独山土吏蒙天眷愿以兵进剿,乃使人佯言,汉已黜蒙诏,令以宣威营地还阿其,旦暮撤兵去矣。阿其乃亲驰乐邦牛场诇视,言人人同,遂弛备。天眷骤入,斩阿其,鸡贾、甲多皆降。其属蒙诏者,自答干、鸡贾、甲多外,有塘蛙、当井、斗坡等十七寨。小桥熟苗龙木恰视寨事,年老,子俸袭,颁粮者遂不及恰,恰辄夺俸之有以为养。俸诉于官,官逮问恰,非罪之也。恰辄锁汉使,已而逐之曰:“速去,此我家事,再来我当以乌鸡诸寨践汉边矣。”官以计擒之,死狱中。无何,龙化龙羊山苗引川苗作乱,曰:“汉无故杀苗,苗请报之。”官军战不利。既而都司蔡兆吉招谕令降,待以不死,于是诸苗皆散,俸视事如故。

  四十三年,平州长官杨进雄凶恶,土人苦之。雄无子,以兄继禄子珂为后,既生子治安,而疏珂。珂怨雄,雄乃夺珂财产,并其父逐之。珂颇得民心,遂为乱,据唐宿坉,攻雄。雄败走,屠其家。各上疏讦奏,诏推问。都御史赵釴以雄不法,逮之狱,檄独山土酋蒙继武谕珂归命,许改土为流以安之。治安计不便,乃阴许以六洞赂继武借兵。继武乃发兵攻珂,复平州,珂走广西之泗城。继武遂屯耕六洞地,六洞民不服,复助珂,与继武相攻。珂复据平州。巡抚吴岳招降其父继禄,六洞乃安。

  平越,古黎峨里。元为平月长官司。洪武十四年置卫。十七年改为军民指挥使司,属四川。万历中,始置府,置贵州。领州一,曰黄平,即黄平安抚司地。领县四:曰平越,曰湄潭,曰甕安,即甕水、草塘二长官司地;曰余庆,即白泥、余庆二长官司地。领长官司一,曰扬义。初,洪武八年,贵州江力、江松、剌回四十余寨苗把具、播共桶等连结苗、僚二千作乱,平越安抚司乞兵援,命指挥同知胡汝讨之。九年,黄平蛮僚都麻堰乱,宣抚司捕之,不克,千户所以兵讨之,亦败。乃命重庆诸卫合击,大破之,平其地。十九年,平越卫麻哈苗杨孟等作乱,命傅友德平之。时麻哈长官宋成阵殁,命其子袭。二十二年,察陇、牛场、乾溪苗乱,傅友德平之。二十三年命延安侯唐胜宗往黄平、平越、镇远、贵州诸处训练军士,提督屯田,相机剿寇。

  正统末,镇远蛮苗金台伪称顺天王,与播州苗相煽乱,遂围平越、新添等卫。半年城中粮尽,官兵逃者九千余人,贵州东路闭。时王骥征麓川,班师过其地,不之顾。景泰元年命保定伯梁珤佩平蛮将军印督师进剿,大破之,平八十余寨,擒贼首王阿同等,平越诸卫围乃解。二年,都御史王来奏,贵州苗韦同烈聚众于兴隆之截洞,复攻平越、清平等卫。梁珤自沅州发兵由东路,都督方瑛由西路,合兵兴隆,击破之,同烈退保香炉山。瑛由龙场,都督陈友由万潮山,都督毛福寿由重安江,攻破黎树、翁满等三百余寨,斩三千余级,招抚衮水等二百余寨,合兵香炉山下。众缚同烈降,械至京。五年,副总兵李贵奏,黎从等寨贼首阿拿、王阿傍、苗金虎等伪号苗王,与铜鼓诸贼相应,乞加兵。七年,巡抚蒋琳奏,剿苗贼于平越,斩四百余级。其阿傍等据车碗寨,仍为乱于清平、平越地方,杀指挥王?巳,据香炉山,掠偏桥。

  正德十一年命巡抚秦金剿之。初,黔、楚之交,群苗啸聚,连寨相望。而香炉山周回四十里,高数百寻,四面徒绝,其上平衍,向为叛苗巢穴。阿傍等据之,纠诸寨苗作乱。巡抚邹文盛、总兵官李昂等分汉、土兵为五,克其前栅。密遣人援崖先登,杀贼守路者,众蚁附而上,焚贼巢,擒阿傍,余贼犹坚守不下。参将洛忠等诡言招抚,自山后击之,歼焉。遂移师龙头、黎、兰等寨,悉破之,贼遂平。

  天启四年,凯里土司杨世慰叛,合安邦彦兵与平茶群苗来修怨,复窥香炉山,摇动四卫,梗塞粮运。总督杨述中檄总兵鲁钦驰至清平,相机进剿,调副使颜欲章等为后援。钦督将领攻破岩头,分遣朗溪司田景祥截平茶贼援。用药弩及砲杀伤贼众,贼乘夜远遁。自是不敢再窥炉山,四卫得安。

  石阡,本思州地。永乐十一年置府,隶贵州,领长官司四:曰石阡,曰苗民,曰葛彰葛商,曰龙泉坪。宣德六年,葛彰葛商长官安民奏:“前以官钞籴粮储备,令蛮民守视。溪洞险僻,无所支用,恐岁外腐烂,赔纳实难,请以充有司祭祀过使廪给之用。”纵之。万历中,改龙泉坪为县。

  新添卫,故麦新地也。宋时克麦新地,乃改为新添。元置新添葛蛮安抚司。洪武四年置长官司。二十三年改为卫。二十九年置新添卫军民指挥使司,领长官司五:曰新添,曰小平伐,曰把平寨,曰丹平,曰丹行。洪武五年春,新添安抚宋亦怜真子仁来朝。其秋,平伐、芦山、山木等砦长来降。七年,平伐、谷霞、谷浪等苗攻劫的敖诸寨,指挥佥事张岱讨之。岱攻谷峡、剌向关破之,追至的敖,大破之,擒的令、的若而还,蛮大詟。

  永乐二年置丹行、丹平二长官。宣德元年,新添土舍宋志道纠洞蛮肆掠,萧授讨擒之。九年,丹行土舍罗朝煽诱寨长卜长、逃民罗阿记等侵占卧龙番长官龙保地,又攻猱平寨焚劫。时苗民素惮指挥李政,尚书王骥因奏遣政往抚谕。景泰二年,苗贼有在新添行劫,聚于西庐者,官军破之以闻。成化九年,以旱灾免新添卫粮。

  万历三十四年,贵州巡抚郭子章讨平贵州苗,斩获苗长吴老乔、阿伦、阿皆等十二人,招降男妇甚众。先是,东西二路苗名曰仲家者,盘踞贵龙、平新之间,为诸苗渠帅。其在水硍山介于铜仁、思、石者,曰山苗,红苗之羽翼也,窥黔自平播后财力殚竭,有轻汉心,经年剽掠无虚日。子章奏讨之,命相机进兵。子章乃命总兵陈璘、参政洪澄源率官军五千,益以土兵五千,攻水硍山。监军布政赵健率宣慰土兵万人,使游击刘岳等督之。及两路会师,皆九十余日而克。二寇既平,专命总兵陈璘率汉、土兵五千移营新添,进攻东路苗,不一月复克其六箐,诸苗尽平。

  金筑安抚司,洪武四年,故元安抚密定来朝贡马,诏赐文绮三匹,置金筑长官司,秩正六品,隶四川行省,以密定为长官,世袭。十四年敕劳密定曰:“西南诸部虽归附,然暂入贡而已。尔密定首献马五百匹,以助征讨,其诚可嘉,故遣特使往谕,俟班师之日,重劳尔功。”升金筑长官司为安抚司,仍以密定为安抚使,予世袭。十六年,密定遣使贡方物。十八年,密定遣弟保珠来贡。二十九年以金筑安抚司隶贵州军民指挥使司。永乐初年,金筑安抚得垛来朝,赐绒锦文绮。洪熙、宣德改元,皆贡马。十年,直隶贵州布政司。正统五年,安抚金镛贡马。成化、弘治、隆庆时历朝贡。万历四十年,吏部覆巡抚胡桂芳奏:“金筑安抚土舍金大章乞改土为流,设官建治,钦定州名,铸给印信,改州判为流官。授大章土知州,予四品服色,不许管事。子孙承袭,隶州于贵阳府。”遂改金筑安抚司为广顺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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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传第二百六 广西土司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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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传第二百九 外国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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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传第二百五 广西土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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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传第二百九 外国二

  ○安南

  安南,古交阯地。唐以前皆隶中国。五代时,始为土人曲承美窃据。宋初,封丁部领为交阯郡王,三传为大臣黎桓所篡。黎氏亦三传为大臣李公蕴所篡。李氏八传,无子,传其婿陈日炬。元时,屡破其国。

  洪武元年,王日煃闻廖永忠定两广,将遣使纳款,以梁王在云南未果。十二月,太祖命汉阳知府易济招谕之。日煃遣少中大夫同时敏,正大夫段悌、黎安世等,奉表来朝,贡方物。明年六月达京师。帝喜,赐宴,命侍读学士张以宁、典簿牛谅往封为安南国王,赐驼纽涂金银印。诏曰:“咨尔安南国王陈日煃,惟乃祖父,守境南陲,称籓中国,克恭臣职,以永世封。朕荷天地之灵,肃清华夏,驰书往报。卿即奉表称臣,专使来贺,法前人之训,安遐壤之民。眷兹勤诚,深可嘉尚。是用遣使赍印,仍封尔为安南国王。于戏!视广同仁,思效哲王之盛典;爵超五等,俾承奕叶之遗芳。益茂令猷,永为籓辅,钦哉。”赐日煃《大统历》、织金文绮纱罗四十匹,同时敏以下皆有赐。

  以宁等至,日煃先卒,侄日熞嗣位。遣其臣阮汝亮来迎,请诰印,以宁等不予。日熞乃复遣杜舜钦等请命于朝,以宁驻安南俟命。时安南、占城构兵,帝命翰林编修罗复仁、兵部主事张福谕令罢兵,两国皆奉诏。明年,舜钦等至告哀。帝素服御西华门引见,遂命编修王廉往祭,赙白金五十两、帛五十匹。别遣吏部主事林唐臣封日熞为王,赐金印及织金文绮纱罗四十匹。廉既行,帝以汉马援立铜柱镇南蛮,厥功甚伟,命廉就祀之。寻颁科举诏于其国,且以更定岳渎神号及廓清沙漠,两遣官诏告之。日熞遣上大夫阮兼、中大夫莫季龙、下大夫黎元普等谢恩,贡方物。兼卒于道,诏赐其王及使臣,而送兼柩归国。顷之,复仁等还,言却其赆不受,帝嘉之,加赐季龙等。

  四年春,遣使贡象,贺平沙漠,复遣使随以宁等来朝。其冬,日熞为伯父叔明逼死。叔明惧罪,贡象及方物。逾年至京,礼官见署表非日熞名,诘得其实,诏却之。叔明复朝贡谢罪,且请封。其使者抵言日熞实病死,叔明逊避于外,为国人所推。帝命国人为日熞服,而叔明姑以前王印视事。七年,叔明遣使谢恩,自称年老,乞命弟?耑摄政,从之。?耑遣使谢恩,请贡期。诏三年一贡,新王世见。寻复遣使贡,帝令所司谕却,且定使者毋过三四人,贡物无厚。

  十年,?耑侵占城,败没。弟炜代立,遣使告哀,命中官陈能往祭。时安南怙强,欲灭占城,反致丧败。帝遣官谕前王叔明毋构衅贻祸,以叔明实主国事也,叔明贡方物谢罪。广西思明土官诉安南犯境,安南亦诉思明扰边。帝移檄数其奸诳罪,敕守臣勿纳其使。炜惧,遣使谢罪,频年贡奄竖、金银、紫金盘、黄金酒尊、象马之属。帝命助教杨盘往使,令馈云南军饷,炜即输五千石于临安。二十一年,帝复命礼部郎中邢文伟赍敕及币往赐。炜遣使谢,复进象。帝以其频烦,且贡物侈,命仍三岁一贡,毋进犀象。时国相黎季BX窃柄,废其主炜,寻弑之,立叔明子日焜昆主国事,仍假炜名入贡。朝廷不知而纳之,越数年始觉,命广西守臣绝其使。季BX惧,二十七年遣使由广东入贡。帝怒,遣宜诘责,却其贡。季BX益惧,明年复诡词入贡。帝虽恶其弑逆,不欲劳师远征,乃纳之。大军方讨龙州赵宗寿,命礼部尚书任亨泰、御史严震直谕日焜,毋自疑。季BX闻言,稍自安。帝又遣刑部尚书杨靖谕令输米八万石,饷龙州军。季BX输一万石,馈金千两、银二万两,言龙州陆道险,请运至凭祥洞。靖不可,令输二万石于沲海江,江距龙州止半日。靖因言:“日焜年幼,国事皆决季BX父子,乃敢观望如此。”时帝以宗寿纳款,移兵征向武诸蛮,遂谕靖令输二万石给军,而免其所馈金银。明年,季BX告前王叔明之讣。帝以叔明本篡弑,吊祭则奖乱,止不行,移檄使知之。

  思明土官黄广成言:“自元设思明总管府,所辖左江州县,东上思州,南铜柱为界。元征交阯,去铜柱百里立永平寨万户府,遣兵戍守,令交人给其军。元季丧乱,交人攻破永平,越铜柱二百余里,侵夺思明所属丘温、如嶅、庆远、渊、脱等五县地,近又告任尚书置驿思明洞登地。臣尝具奏,蒙遣杨尚书勘实。乞敕安南以五县地还臣,仍画铜柱为界。”帝命行人陈诚、吕让往谕,季BX执不从。诚自为书谕日焜,季BX贻书争,且为日焜书移户部。诚等复命,帝知其终不肯还,乃曰:“蛮夷相争,自古有之。彼恃顽,必召祸,姑俟之。”建文元年,季BX弑日焜,立其子颙。又弑颙,立其弟案,方在襁褓中,复弑之。大杀陈氏宗族而自立,更姓名为胡一元,名其子苍曰胡?,谓出帝舜裔胡公后,僭国号大虞,年号元圣,寻自称太上皇,传位?,朝廷不知也。111111

  成祖既承大统,遣官以即位诏告其国。永乐元年,?自署权理安南国事,遣使奉表朝贡,言:“高皇帝时安南王日煃率先输诚,不幸早亡,后嗣绝。臣陈氏甥,为众所推,权理国事,于今四年。望天恩赐封爵,臣有死无二。”事下礼部,部臣疑之,请遣官廉访。乃命行人杨渤等赍敕谕其陪臣父老,凡陈氏继嗣之有无,胡?推戴之诚伪,具以实闻。赉?使者遣还,复命行人吕让、丘智赐绒锦、文绮、纱罗。既而?使随渤等还,进陪臣父老所上表,如?所以诳帝者,乞即赐?封爵。帝乃命礼部郎中夏止善封为安南国王。?遣使谢恩,然帝其国中自若也。

  思明所辖禄州、西平州、永平寨为所侵夺,帝谕令还,不听。占城诉安南侵掠,诏令修好。?阳言奉命,侵掠如故,且授印章逼为属,又邀夺天朝赐物。帝恶之,方遣官切责,而故陪臣裴伯耆诣阙告难,言:“臣祖父皆执政大夫,死国事。臣母,陈氏近族。故臣幼侍国王,官五品,后隶武节侯陈渴真为裨将。洪武末,代渴真御寇东海。而贼臣黎季BX父子弑主篡位,屠戮忠良,灭族者以百十数,臣兄弟妻孥亦遭害。遣人捕臣,欲加诛醢。臣弃军遁逃,伏处山谷,思诣阙庭,披沥肝胆,展转数年,始睹天日。窃惟季BX乃故经略使黎国髦之子,世事陈氏,叨窃宠荣,及其子苍,亦蒙贵任。一旦篡夺,更姓易名,僭号改元,不恭朝命。忠臣良士疾首痛心,愿兴吊伐之师,隆继绝之义,荡除奸凶,复立陈氏后,臣死且不朽。敢效申包胥之忠,哀鸣阙下,惟皇帝垂察。”帝得奏感动,命所司周以衣食。会老挝送陈天平至,言:“臣天平,前王日烜孙,奣子,日煃弟也。黎贼尽灭陈族,臣越在外州获免。臣僚佐激于忠义,推臣为主以讨贼。方议招军,贼兵见迫,仓皇出走,窜伏岩谷,万死一生,得达老挝。恭闻皇帝陛下入正大统,臣有所依归。匍匐万里,哀诉明庭。陈氏后裔止臣一人,臣与此贼不共戴天。伏祈圣慈垂怜,迅发六师,用章天讨。”帝益感动,命所司馆之。

  ?方遣使贺正旦,帝出天平示之,皆错愕下拜,有泣者。伯耆责使者以大义,惶恐不能答。帝谕侍臣:“?父子悖逆,鬼神所不容,而国中臣民共为欺蔽。一国皆罪人也,朕乌能容。”三年命御史李琦、行人王枢赍敕责?,令具篡弑之实以闻。云南宁远州复诉?侵夺七寨,掠其婿女。?遣其臣阮景真从琦等入朝谢罪,抵言未尝僭号改元,请迎天平归,奉为主,且退还禄州、宁远地。帝不虞其诈,许之。命行人聂聪赍敕往谕,言:“果迎还天平,事以君礼,当建尔上公,封以大郡。”?复遣景真从聪等还报,迎天平。聪力言?诚可信,帝乃冬天平还国,敕广西左、右副将军黄中、吕毅将兵五千送之。

  四年,天平陛辞,帝厚加赉,敕封?顺化郡公,尽食所属州县。三月,中等护天平入鸡陵关,将至芹站,?伏兵邀杀天平,中等败还。帝大怒,召成国公硃能等谋,决意讨之。七月命能佩征夷将军印充总兵官,四平侯沐晟佩征夷副将军印为左副将军,新城侯张辅为右副将军,丰城侯李彬、云阳伯陈旭为左、右参将,督师南征。能至龙州病卒,辅代将其军。入安南坡垒关,传檄数一元父子二十大罪,谕国人以辅立陈氏子孙意。师次芹站,遂造浮桥于昌江以济。前锋抵富良江北嘉林县,而辅由芹站西取他道至北江府新福县,谍晟、彬军亦自云南至白鹤,乃遣骠骑将军硃荣往会之。时辅等分道进兵,所至皆克。贼乃缘江树栅,增筑土城于多邦隘,城栅连九百余里,大发江北民二百余万守之。诸江海口皆下木桩,所居东都,严守备,水陆兵号七百万,欲持久以老官军。辅等乃移营三带州个招市江口,造战舰。帝虑贼缓师以待瘴疠,敕辅等必以明年春灭贼。十二月,晟次洮江北岸,与多邦城对垒。辅遣旭攻洮江州,造浮桥济师,遂俱抵城下,攻拔之。贼所恃惟此城,既破,胆裂。大军循富良江南下,遂捣东都。贼弃城走,大军入据之,薄西都。贼大烧宫室,驾舟入海。郡县相继纳款,抗拒者辄击破之。士民上书陈黎氏罪恶,日以百数。

  五年正月大破季BX于木丸江,宣诏访求陈氏子孙。于是耆老千一百二十余人诣军门,言:“陈氏为黎贼杀尽,无可继者。安南本中国地,乞仍入职方,同内郡。”辅等以闻。寻大破贼于富良江,季BX父子以数舟遁去。诸军水陆并追,次茶笼县,知季BX走乂安,遂循举厥江,追至日南州奇罗海口,命柳升出海追之。贼数败,不能军。五月获季BX及伪太子于高望山,安南尽平。群臣请如耆老言,设郡县。

  六月朔,诏告天下,改安南为交阯,设三司:以都督佥事吕毅掌都司事,黄中副之,前工部侍郎张显宗、福建布政司左参政王平为左、右布政使,前河南按察使阮友彰为按察使,裴伯耆授右参议,又命尚书黄福兼掌布、按二司事。设交州、北江、谅江、三江、建平、新安、建昌、奉化、清化、镇蛮、谅山、新平、演州、乂安、顺化十五府,分辖三十六州,一百八十一县。又设太原、宣化、嘉兴、归化、广威五州,直隶布政司,分辖二十九县。其他要害,咸设卫所控制之。乃敕有司,陈氏诸王被弑者咸予赠谥,建祠治冢,各置洒扫二十户。宗族被害者赠官,军民死亡暴露者瘗埋之。居官者仍其旧,与新除者参治。黎氏苛政一切蠲除,遭刑者悉放免。礼待高年硕德。鳏寡孤独无告者设养济院。怀才抱德之彦敦遣赴京。又诏访求山林隐逸、明经博学、贤良方正、孝弟力田、聪明正直、廉能干济、练达吏事、精通书算、明习兵法及容貌魁岸、诏言便利、膂力勇敢、阴阳术数、医药方脉诸人,悉以礼敦致,送京录用。于是张辅等先后奏举九千余人。九月,季BX、苍父子俘至阙下,与伪将相胡杜等悉属吏。赦苍弟卫国大王澄、子芮,所司给衣食。

  六年六月,辅等振旅还京,上交阯地图,东西一千七百六十里,南北二千八百里。安抚人民三百一十二万有奇,获蛮人二百八万七千五百有奇,象、马、牛二十三万五千九百有奇,米粟一千三百六十万石,船八千六百七十余艘,军器二百五十三万九千八百。于是大行封赏,辅进英国公,晟黔国公,余叙赉有差。

  时中朝所置吏,务以宽厚辑新造,而蛮人自以非类,数相惊恐。陈氏故官简定者,先降,将遣诣京师,偕其党陈希葛逃去,与化州伪官邓悉、阮帅等谋乱。定乃僭大号,纪元兴庆,国曰大越。出没乂安、化州山中,伺大军还,即出攻盘滩咸子关,扼三江府往来孔道,寇交州近境。慈廉、威蛮、上洪、天堂、应平、石室诸州县皆向应,守将屡出讨,皆无功。事闻,命沐晟为征夷将军,统云南、贵州、四川军四万人,由云南征讨。而遣使赍敕招降者予世官。贼不应,晟与战生厥江,大败,吕毅及参赞尚书刘俊死之。

  七年,败书闻,益发南畿、浙江、江西、福建、湖广、广东、广西军四万七千人,从英国公辅征之。辅以贼负江海,不利陆师,乃驻北江仙游,大造战舰,而抚诸遭寇逋播者,遂连破慈廉、广威诸营栅。侦其党邓景异扼南策州卢渡江太平桥,乃进军咸子关。伪金吾将军阮世每众二万,对岸立寨栅,列船六百余艘,树桩东南以扞蔽。时八月,西北风急,辅督陈旭、硃广、俞让、方政等舟齐进,砲矢飙发,斩首三千级,生擒伪监门将军潘低等二百余人,获船四百余艘。遂进击景异,景异先走,乃定交州、北江、谅江、新安、建昌、镇蛮诸府。追破景异太平海口,获其党范必栗。

  时阮帅等推简定为太上皇,别立陈季扩为帝,纪元重光。乃遣使自称前安南王孙,求封爵。辅叱斩之,由黄江、阿江、大安海口至福成江,转入神投海口,尽去贼所树桩栅。十余日抵清化,水陆毕会。定已奔演州,季扩走乂安,帅、景异等亦散亡。于是驻军,捕余党。定走美良县吉利栅,辅等穷追及之。定走入山,大索不得,遂围之,并其伪将相陈希葛、阮汝励、阮晏等俱就擒。

  先是,贼党阮师桧僭王,与伪金吾上将军杜元措等据东潮州安老县之宜阳社,众二万余人。八年正月,辅进击之,斩首四千五百余级,擒其党范支、陈原卿、阮人柱等二千余人,悉斩之,筑京观。辅将班师,言:“季扩及党阮帅、胡具、邓景异等尚在演州、晙安,逼清化。而邓熔塞神投福成江口,据清化要路,出没乂安诸处。若诸军尽还,恐沐晟兵少不敌。请留都督江浩,都指挥俞让、花英、师祐等军,佐晟守御。”从之。五月,晟追季扩至虞江,贼弃栅遁。追至古灵县及会潮、灵长海口,斩首三千余级,获伪将军黎弄。季扩大蹙,奉表乞降。帝心知其诈,姑许之,诏授交阯布政使,阮帅、胡具、邓景异、邓熔并都指挥,陈原樽右参政,潘季祐按察副使。诏既下,念贼无悛心,九年复命辅督军二万四千,合晟军讨之。贼据月常江,树桩四十余丈,两崖置栅二三里,列船三百余艘,设伏山右。秋,辅、晟等水陆并进,阮帅、胡具、邓景异、邓钅容等来拒。辅令硃广等连舰拔桩以进,自率方政等以步队剿其伏兵,水陆夹攻。贼大败,帅等皆散走。生擒伪将军邓宗稷、黎德彝、阮忠、阮轩等,获船百二十艘。辅乃督水军剿季扩,闻石室、福安诸州县伪龙虎将军黎蕊等断锐江浮桥阻生厥江交州后卫道路,遂往征之。蕊及范慷来拒,蕊中矢死。斩伪将军阮陀,获伪将军杨汝梅、防御使冯翕,斩首千五百级,追杀余贼殆尽。慷及杜个旦、邓明、阮思瑊等亦就擒。

  十年,辅督方政等击贼舟于神投海,大败之,擒伪将军陈磊、邓汝戏等。阮帅等远遁,追之不及。辅军至乂安土黄,伪少保潘季祐等请降,率伪官十七人上谒。辅承制授季祐按察副使,署乂安府事。于是伪将军、观察、安抚、招讨诸使陈敏、阮士勤、陈全勖、陈全敏等相继降。明年,辅及晟合军至顺州。阮帅等设伏爱子江,而据昆传山险,列象阵迎敌。诸军大破之,生擒伪将军潘径、阮徐等五十六人,追至爱母江。贼溃散,邓钅容弟伪侯铁及将军潘鲁、潘勤等尽降。明年春,进军政和。贼帅胡同降,言伪大将军景异率党黎蟾等七百人逃暹蛮昆蒲栅。遂进罗蒙江,舍骑步行,比至,贼已遁。追至叱蒲捺栅,又遁。昏夜行二十余里,闻更鼓声,辅率政等衔枚疾趋,黎明抵叱蒲干栅,江北贼犹寨南岸。官军渡江围之,矢中景异胁,擒之。镕及弟鈗亡走,追擒之,尽获其众。别将硃广追伪大将军阮帅于暹蛮,大搜暹人关诸山,获帅及季扩等家属。帅逃南灵州,依土官阮茶汇。指挥薛聚追获帅,斩茶汇。初,邓镕之就执也,季扩逃乂安竹排山。辅遣都指挥师祐袭之,走老挝。祐踵其后,老挝惧官军躏其地,请自缚以献。辅檄索之,令祐深入,克三关,抵金陵个,贼党尽奔,遂获季扩及其弟伪相国驩国王季揝,他贼尽平。明年二月,辅、晟等班师入京。四月复命辅佩征夷将军印,出镇。十四年召还。明年命丰城侯李彬代镇。

  交人故好乱。中官马骐以采办至,大索境内珍宝,人情骚动,桀黠者鼓煽之,大军甫还,即并起为乱。陆那阮贞,顺州黎核、潘强与土官同知陈可论、判官阮昭、千户陈忷、南灵州判官阮拟、左平知县范伯高、县丞武万、百户陈已律等一时并反。彬皆遣将讨灭之,而反者犹不止。俄乐巡检黎利、四忙故知县车绵之子三、乂安知府潘僚、南灵州千户陈顺庆、乂安卫百户陈直诚,亦乘机作乱。其他奸宄,范软起俄乐,武贡、黄汝曲起偈江,侬文历起丘温,陈木果起武定,阮特起快州,吴巨来起善誓,郑公证、黎侄起同利,陶强起善才,丁宗老起大湾,范玉起安老,皆自署官爵,杀将吏,焚庐舍。有杨恭、阮多者,皆自称王,署其党韦五、谭兴邦、阮嘉为太师、平章,与群寇相倚,而潘僚、范玉尤猖獗。僚者,故乂安知府季祐子也,嗣父职,不堪马骐虐,遂反。土官指挥路文律、千户陈苔等从之。玉为涂山寺僧,自言天降印剑,遂僭称罗平王,纪元永宁,与范善、吴中、黎行、陶承等为乱,署为相国、司空、大将军,攻掠城邑。彬东西征剿,日不暇给。中朝以贼久未平,十八年命荣昌伯陈智为左参将,助之。又降敕责彬曰:“叛寇潘僚、黎利、车三、侬文历等迄今未获,兵何时得息,民何时得安。宣广为方略,速奏荡平。”彬皇恐,督诸将追剿。明年秋,贼悉破灭,惟黎利不能得。

  利初仕陈季扩为金吾将军,后归正,用为清化府俄乐县巡检,邑邑不得志。及大军还,遂反,僭称平定王,以弟石为相国,与其党段莽、范柳、范晏等放兵肆掠。官军讨之,生擒晏等,利遁去。久之,出据可蓝栅行劫。诸将方政、师祐剿获其伪将军阮个立等,利逃匿老挝。及政等还,利潜出,杀玉局巡检。已,复出掠磊江,每追击辄遁去。及群盗尽灭,利益深匿。彬奏言:“利窜老挝,老挝请官军毋入,党尽发所部兵捕利。今久不遣,情叵测。”帝疑老挝匿贼,令彬送其使臣至京诘问,老挝乃逐利。二十年春,彬卒,诏智代彬。二十一年,智追利于宁化州车来县,败之,利复远窜。明年秋,智奏利初逃老挝,后被逐归瑰县。官军进击,其头目范仰等已率男妇千六百人降,利虽求抚,愿以所部来归,而止俄乐不出,造国器未已,必当进兵。奏至,会仁宗以践阼大赦天下,因敕智善抚之,而利已寇茶笼州,败方政军,杀指挥伍云。

  利未叛时,与镇守中官山寿善。至是寿还朝,力言利与己相信,今往谕之,必来归。帝曰:“此贼狡诈,若为所绐,则其势益炽,不易制也。”寿叩头言:“如臣往谕,而利不来,臣当万死。”帝颔之,遣寿赍敕授利清化知府,慰谕甚至。敕甫降,利已寇清化,杀都指挥陈忠。利得敕,无降意,即借抚愚守臣,佯言俟秋凉赴官,而寇掠不已。时洪熙改元,铸将军印分颁边将,智得征夷副将军印,又命安平伯李宁往佐之。智素无将略,惮贼,因借抚以愚中朝,且与方政迕,遂顿兵不进。贼益无所忌,再围茶笼,智等坐视不救。阅七月,城中粮尽,巡按御史以闻,奏至而仁宗崩。宣宗初即位,敕责智及三司官。智等不为意,茶笼遂陷,知州琴彭死之。尚书掌布按二司陈洽言:“利虽乞降,内携贰,既陷茶笼,复结玉麻土官、老挝酋长与之同恶。始言俟秋凉,今秋已过,复言与参政梁汝笏有怨,乞改授茶笼州,而遣逆党潘僚、路文律等往嘉兴、广威诸州招集徒众,势日滋蔓。乞命总兵者速行剿灭。”奏上,为降敕切责,期来春平贼。智始惧,与政薄可留关,败还,至茶笼又败。政勇而寡谋,智懦而多忌,素不相能,而山寿专招抚,拥兵晙安不救,是以屡败。

  宣德元年春,事闻,复降敕切责。时渠魁未平,而小寇蜂起,美留潘可利助逆,宣化周庄、太原黄庵等结云南宁远州红衣贼大掠。帝敕沐晟剿宁远,又发西南诸卫军万五千、弩手三千赴交阯,且敕老挝不得容叛人。四月,命成山侯王通为征夷将军,都督马瑛为参将,往讨黎利。削陈智、方政职,充为事官。通未至,贼犯清化。政不出战,都指挥王演击败之。诏大赦交阯罪人,黎利、潘僚降亦授职;停采办金银、香货,冀以弭贼,而贼无悛心。政督诸军进讨,李安及都指挥于瓚、谢凤、薛聚、硃广等先奔,政由此败,俱谪为事官,立功赎罪。未几,智遣都指挥袁亮击贼黎善于广威州,欲渡河,土官何加伉言有伏。亮不从,遣指挥陶森、钱辅等渡河,中伏并死,亮亦被执。善遂分兵三道犯交州,其攻下关者为都督陈浚所败,攻边江小门者为李安所败,善夜走。通闻之,亦分兵三道出击。马瑛败贼清威,至石室与通会,俱至应平宁桥。士卒行泥泞中,遇伏兵,大败。尚书陈洽死焉,通亦中胁还。利在乂安闻之,鼓行至清潭,攻北江,进围东关。通素无战功,以父真死事封。朝廷不知其庸劣,误用之。一战而败,心胆皆丧,举动乖张,不奉朝命,擅割清化以南地予贼,尽撤官吏军民还东关。惟清化知州罗通不从,利移兵攻之不下。贼分兵万人围隘留关,百户万琮奋击,乃退。帝闻通败,大骇,命安远侯柳升为总兵官,保定伯梁铭副之,督师赴讨,又命沐晟为征南将军,兴安伯徐亨、新宁伯谭忠为左、右副将军,从云南进兵,两军共七万余人。复敕通固守,俟升。

  二年春,利犯交州。通与战,斩伪太监黎秘及太尉、司徒、司空等官,获首级万计。利破胆奔遁,诸将请乘势追之,通逗留三日。贼知其怯,复立寨浚濠,四出剽掠。三月复发三万三千人,从柳升、沐晟征讨。贼分兵围丘温,都指挥孙聚力拒之。先是,贼以昌江为大军往来要道,发众八万余人来攻,都指挥李任等力拒,杀贼甚众。阅九月,诸将观望不救,贼惧升大军至,攻益力。夏四月,城陷,任死之。时贼围交州久,通闭城不敢出,贼益易之,致书请和。通欲许之,集众议,按察使杨时习曰:“奉命讨贼,与之和,而擅退师,何以逃罪!”通怒,厉声叱之,众不敢言,遂以利书闻。

  升奉命久,俟诸军集,九月始抵隘留关。利既与通有成言,乃诡称陈氏有后,率大小头目具书诣升军,乞罢兵,立陈氏裔。升不启封,遣使奏闻。无何,升进薄倒马坡,陷殁,后军相继尽殁。通闻,惧甚,大集军民官吏,出下哨河,立坛与利盟誓,约退师。遂遣官偕贼使奉表及方物进献。沐晟军至水尾,造船将进,闻通已议和,亦引退,贼乘之,大败。

  鸿胪寺进贼与升书,略言:“高皇帝龙飞,安南首朝贡,特蒙褒赏,锡以玉章。后黎贼篡弑,太宗皇帝兴师讨灭,求陈氏子孙。陈族避祸方远窜,故无从访求。今有遗嗣皓,潜身老挝二十年,本国人民不忘先王遗泽,已访得之。倘蒙转达黼宸,循太宗皇帝继绝明诏,还其爵土,匪独陈氏一宗,实蛮邦亿万生民之幸。”帝得书颔之。明日,皓表亦至,称“臣皓,先王暊三世嫡孙”,其词与利书略同。帝心知其诈,欲藉此息兵,遂纳其言。初,帝嗣位,与杨士奇、杨荣语交阯事,即欲弃之。至是,以表示廷臣,谕以罢兵息民意。士奇、荣力赞之,惟蹇义、夏原吉不可。然帝意已决,廷臣不敢争。十一月朔,命礼部左寺郎李琦、工部右侍郎罗汝敬为正使,右通政黄骥、鸿胪卿徐永达为副使,赍诏抚谕安南人民,尽赦其罪,与之更新,令具陈氏后人之实以闻。因敕利以兴灭继绝之意,并谕通及三司官,尽撤军民北还。诏未至,通已弃交阯,由陆路还广西,中官山寿、马骐及三司守令,由水路还钦州。凡得还者止八万六千人,为贼所杀及拘留者不可胜计。天下举疾通弃地殃民,而帝不怒也。

  三年夏,通等至京,文武诸臣合奏其罪,廷鞫具服,乃与陈智、马瑛、方政、山寿、马骐及布政使弋谦,俱论死下狱,籍其家。帝终不诛,长系待决而已。骐恣虐激变,罪尤重,而谦实无罪,皆同论,时议非之。廷臣复劾沐晟、徐亨、谭忠逗留及丧师辱国罪,帝不问。

  琦等还朝,利遣使奉表谢恩,诡言皓于正月物故,陈氏子孙绝,国人推利守其国,谨俟朝命。帝亦知其诈,不欲遽封,复遣汝敬、永达谕利及其下,令访陈氏,并尽还官吏人民及其眷属。明年春,汝敬等还,利复言陈氏无遗种,请别命。因贡方物及代身金人。又言:“臣九岁女遭乱离散,后知马骐携归充宫婢,臣不胜儿女私,冒昧以请。”帝心知陈氏即有后,利必不言,然以封利无名,复命琦、汝敬敕谕再访,且以利女病死告之。

  五年春,琦等还,利遣使贡金银器方物,复饰词具奏,并具头目耆老奏请令利摄国政。使臣归,帝复以访陈氏裔,还中国遗民二事谕之,词不甚坚。明年夏,利遣使谢罪,以二事饰词对,复进头目耆老奏,仍为利乞封。帝乃许之,命礼部右侍郎章敞、右通政徐琦赍敕印,命利权署安南国事。利遣使赍表及金银器方物,随敞等入贡。七年二月达京师,比还,利及使臣皆有赐。明年八月来贡,命兵部侍郎徐琦等与其使偕行,谕以顺天保民之道。是年,利卒。利虽受敕命,其居国称帝,纪元顺天,建东、西二都,分十三道:“曰山南、京北、山西、海阳、安邦、谅山、太原、,明光、谅化、清华、晙安、,顺化、广南。各设承政司、宪察司、总兵使司,拟中国三司。东都在交州府,西都在清华府。置百官,设学校,以经义、诗赋二科取士,彬彬有华风焉。僭位六年,私谥太祖。子麟继,麟一名龙。自是其君长皆有二名,以一名奏天朝,贡献不绝如常制。麟遣使告讣,命侍郎章敞、行人侯璡敕麟权署国事。明年遣使入贡谢恩。

  正统元年四月以宣宗宾天,遣使进香。又以英宗登极及尊上太皇太后、皇太后位号,并遣使表贺,贡方物。闰六月复贡。帝以陈氏宗支既绝,欲使麟正位,下廷议,咸以为宜。乃命兵部右侍郎李郁、左通政李亨赍敕印,封麟为安南国王。明年遣使入贡谢恩。时安南思郎州土官攻掠广西安平、思陵二州,据二峒二十一村。帝命给事中汤鼐、行人高寅敕麟还侵地。麟奉命,遣使谢罪,而诉安平、思陵土官侵掠思郎。帝令守臣严饬。七年,安南贡使还,令赍皮弁冠服、金织袭衣赐其王。是岁,麟卒,私谥太宗。改元二:绍平六年,大宝三年。子浚继,一名基隆,遣使告讣。命光禄少卿宋杰、兵科都给事中薛谦持节册封为国王。浚遣将侵占城,夺新州港,掳其王摩诃贲该以归。帝为立新王摩诃贵来,敕安南使,谕浚归其故王。浚不奉诏,侵掠人口至三万三千余,占城入诉。

  景泰元年赐敕戒浚,迄不奉诏。四年遣使贺册立皇太子。天顺元年遣使入贡,乞赐衮冕,如朝鲜例,不从。其使者乞以土物易书籍、药材,从之。二年遣使贺英宗复辟。三年十月,其庶兄谅山王琮弑之而自立。浚改元二:大利十一年,延宁六年。私谥仁宗。琮,一名宜民,篡位九月,改元天与,为国人所诛,贬厉德侯,以浚弟灏继。灏,一名思诚。初,琮弑浚,以游湖溺死奏。天朝不知,将遣官吊祭。琮恐天使至觉其情,言礼不吊溺,不敢烦天使,帝即已之。使者言浚无子,请封琮。命通政参议尹旻、礼科给事中王豫往封。未入境,闻琮已诛,灏嗣位,即却还。灏连遣使朝贡请封,礼官疑其诈,请命广西守臣核实奏请,从之。使臣言:“礼,生有封,死有祭。今浚死既白,请赐祭。”乃命行人往祭。六年二月命侍读学士钱溥、给事中王豫封灏为国王。

  宪宗践阼,命尚宝卿凌信、行人邵震赐王及妃彩币。灏遣使来贡,因请冕服,不从,但赐皮弁冠服及纱帽犀带。成化元年八月以英宗宾天,遣使进香,命赴裕陵行礼。

  灏雄桀,自负国富兵强,辄坐大。四年侵据广西凭祥。帝闻,命守臣谨备之。七年破占城,执其王盘罗茶全,逾三年又破之,执其王盘罗茶悦,遂改其国为交南州,设兵戍守。安南贡道,故由广西。时云南镇守中官钱能贪恣,遣指挥郭景赍敕取其货。灏素欲窥云南,遂以解送广西龙州罪人为词,随景假道云南入京,索夫六百余,且发兵继其后,云南大扰。兵部言云南非贡道,龙州罪人宜解广西,不必赴京。乃令守臣檄谕,且严边备。灏既得凭祥,灭占城,遂侵广东琼、雷,盗珠池。广西之龙州、右平,云南之临安、广南、镇安,亦数告警。诏守臣诘之,辄诡词对。庙堂务姑息,虽屡降敕谕,无厉词。灏益玩侮无畏忌,言:“占城王盘罗茶全侵化州道,为其弟盘罗茶悦所弑,因自立。及将受封,又为子茶质苔所弑。其国自乱,非臣灏罪。”中朝知其诈,不能诘,但劝令还其土宇。灏奏言:“占城非沃壤,家鲜积贮,野绝桑麻,山无金宝之收,海乏鱼盐之利,止产象牙、犀角、乌木、沉香。得其地不可居,得其民不可使,得其货不足富,此臣不侵夺占城故也。明诏令臣复其土宇,乞遣朝使申画郊圻,俾两国边陲休息,臣不胜至愿。”时占城久为所据,而其词诞如此。

  先是,安南入贡,多携私物,道凭祥、龙州,乏人转运,辄兴仇衅。会遣使贺册立皇太子,有诏禁饬之。十五年冬,灏遣兵八百余人,越云南蒙自界,声言捕盗,擅结营筑室以居。守臣力止之,始退。灏既破占城,志意益广,亲督兵九万,开山为三道,攻破哀牢,侵老挝,复大破之,杀宣慰刀板雅、兰、掌父子三人,其季子怕雅赛走八百以免。灏复积粮练兵,颁伪敕于车里,征其兵合攻八百。将士暴死者数千,咸言为雷霆所击。八百乃遏其归路,袭杀万余人,灏始引还。帝下廷议,请令广西布政司檄灏敛兵,云南、两广守臣戒边备而已。既而灏言未侵老挝,且不知八百疆宇何在,语甚诳诞。帝复慰谕之,迄不奉命。十七年秋,满剌加亦以被侵告,帝敕使谕令睦邻保国。未几,使臣入贡,请如暹罗、爪哇例赐冠带。许之,不为例。

  孝宗践阼,命侍读刘戬诏谕其国。其使臣来贡,以大丧免引奏。弘治三年,时占城王古来以天朝力得还国,复诉安南见侵。兵部尚书马文升召安南使臣曰:“归谕尔主,各保疆土享太平。不然,朝廷一旦赫然震怒,天兵压境,如永乐朝事,尔主得无悔乎?”安南自是有所畏。十年,灏卒,私谥圣宗。其改元二:光顺十年,洪德二十八年。子晖继,一名鏳,遣使告讣,命行人徐钰往祭。寻赐晖皮弁服、金犀带。其使臣言,国主受王封,赐服与臣下无别,乞改赐。礼官言:“安南名为王,实中国臣也。嗣王新立,必赐皮弁冠服,使不失主宰一国之尊,又赐一品常服,俾不忘臣事中国之义。今所请,紊乱祖制,不可许。然此非使臣罪,乃通事者导之妄奏,安惩。”帝特宥之。十七年,晖卒,私谥宪宗,其改元曰景统。子氵牵继,一名敬甫,七月而卒,私谥肃宗。弟谊继,一名璿。

  武宗践阼,命修撰伦文叙、给事中张弘至诏谕其国。谊亦遣使告讣,命官致祭如常仪。正德元年册为王。谊宠任母党阮种、阮伯胜兄弟,恣行威虐,屠戮宗亲,鸩杀祖母。种等怙宠窃权,四年逼谊自杀,拥立其弟伯胜,贬谊为厉愍王。国人黎广等讨诛之,立灏孙晭,改谥谊威穆帝。谊在位四年,改元端庆。晭,一名滢,七年受封,多行不义。十一年,社堂烧香官陈皓与二子昺、升作乱,杀晭而自立。诡言前王陈氏后,仍称大虞皇帝,改元应天,贬晭为灵隐王。晭臣都力士莫登庸初附皓,后与黎氏大臣阮私裕等起兵讨之。皓败走,获昺及其党陈璲等。皓与升奔谅山道,据长宁、太原、清节三府自保。登庸等乃共立晭兄灏之子譓,改谥晭襄翼帝。晭在位七年,改元洪顺。譓将请封,因国乱不果。以登庸有功,封武川伯,总水陆诸军。既握兵柄,潜蓄异志。黎氏臣郑绥,以譓徒拥虚位,别立其族子酉榜,发兵攻都城。譓出走,登庸击破绥兵,捕酉榜杀之,益恃功专恣,遂逼妻譓母,迎譓归,自为太傅仁国公。十六年率兵攻陈皓,皓败走死。

  嘉靖元年,登庸自称安兴王,谋弑譓。譓母以告,乃与其臣杜温润间行以免,居于清华。登庸立其庶弟广,迁居海东长庆府。世宗践阼,命编修孙承恩、给事中俞敦诏谕其国。至龙州,闻其国大乱,道不通,乃却还。四年夏,譓遣使间道通贡,并请封,为登庸所阻。明年春,登庸赂钦州判官唐清,为广求封。总督张嵿逮清,死于狱。六年,登庸令其党危范嘉谟伪为广禅诏,篡其位,改元明德,立子方瀛为皇太子。旋鸩杀

,谥为恭皇帝。逾年,遣使来贡,至谅山城,被攻而还。九年,登庸禅位于方瀛,自称太上皇,移居都斋、海阳,为方瀛外援,作《大诰》五十九条,颁之国中。方瀛改元大正。其年九月,黎譓卒于清华,国亡。

  十五年冬,皇子生,当颁诏安南。礼官夏言言:“安南不贡已二十年,两广守臣谓黎譓、黎

均非黎晭应立之嫡,莫登庸陈皓俱彼国纂逆之臣,宜遣官按问,求罪人主名。且前使既以道阻不通,今宜暂停使命。帝以安南叛逆昭然,宜急遣官往勘,命言会兵部议征讨。言及本兵张瓚等力言逆臣篡主夺国,朝贡不修,决宜致讨。乞先遣锦衣官二人往核其实,敕两广、云南守臣整兵积饷,以俟师期,制可。乃命千户陶凤仪、郑玺等,分往广西、云南,诘罪人主名,敕四川、贵州、湖广、福建、江西守臣,预备兵食,候征调。户部侍郎唐胄上疏,力陈用兵七不可,语详其传中,末言:“安南虽乱,犹频奉表笺,具方物,款关求入。守臣以其姓名不符,拒之。是彼欲贡不得,非负固不贡也。”章下兵部,亦以为然,命俟勘官还更议。

  十六年,安南黎宁遣国人郑惟僚等赴京,备陈登庸篡弑状,言:“宁即譓子。譓卒,国人立宁为世孙,权主国事。屡驰书边臣告难,俱为登庸邀杀。乞兴师问罪,亟除国贼。”时严嵩掌礼部,谓其言未可尽信,请羁之,待勘官回奏,从之。寻召凤仪等还,命礼、兵二部会廷臣议,列登庸十大罪,请大振宸断,克期徂征。乃起右都御史毛伯温于家,参赞军务,命户部侍郎胡琏、高公韶先驰云、贵、两广调度军食,以都督佥事江桓、牛桓为左、右副总兵,督军征讨,其大将需后命。兵部复奉诏,条用兵机宜十二事。独侍郎潘珍持不可,抗疏切谏。帝怒,褫其职。两广总督潘旦亦驰疏请停前命,言:“朝廷方兴问罪之师,登庸即有求贡之使,宜因而许之,戒严观变,以待彼国之自定。”严嵩、张瓚窥帝旨,力言不可宥,且言黎宁在清都图恢复,而旦谓彼国俱定,上表求贡,决不可许。旦疏遂寝。五月,伯温至京,奏上方略六事,以旦不可共事,请易之,优旨褒答。及兵部议上,帝意忽中变,谓黎宁诚伪未审,令三方守臣从宜抚剿,参赞、督饷大臣俱暂停,旦调用,以张经代之。时御史徐九皋、给事中谢廷

以修省陈言,亦请罢征南之师。八月,云南巡抚汪文盛以获登庸间谍及所撰伪《大诰》上闻。帝震怒,命守臣仍遵前诏征讨。时文盛招纳黎氏旧臣武文渊得其进兵地图,谓登庸以可破,遂上之朝。广东按臣余光言:“莫之篡黎,犹黎之篡陈,不足深较。但当罪其不庭,责以称臣修贡,不必远征,疲敝中国。臣已遣使宣谕,彼如来归,宜因以抚纳。”帝以光轻率,夺禄一年。文盛即传檄安南,登庸能束身归命,籍上舆图,待以不死。于是登庸父子遣使奉表乞降,且投牒文盛及黔国公沐朝辅,具述黎氏衰乱,陈皓叛逆,己与方瀛有功,为国人归附,所有土地,已载《一统志》中,乞贳其罪,修贡如制。朝辅等以十七年三月奏闻,而黎宁承前诏,惧天朝竟纳其降,备以本国篡弑始末及军马之数、水陆进兵道里来上。俱下兵部,集廷臣议。佥言莫氏罪不可赦,亟宜进师。请以原推咸宁侯仇鸾总督军务,伯温仍为参赞,从之。张经上言:“安南进兵之道有六,兵当用三十万,一岁之饷当用百六十万,造舟、市马、制器、犒军诸费又须七十余万。况我调大众,涉炎海,与彼劳逸殊势,不可不审处也。”疏方上,钦州知州林希元又力陈登庸可取状。兵部不能决,复请廷议。及议上,帝不悦曰:“朕闻卿士大夫私议,咸谓不当兴师。尔等职司邦政,漫无主持,悉委之会议。既不协心谋国,其已之。鸾、伯温别用。”

  十八年册立皇太子,当颁诏安南。特起黄绾为礼部尚书,学士张治副之,往使其国。命甫下,方瀛遣使上表降,并籍其土地、户口,听天朝处分,凡为府五十有三,州四十有九,县一百七十有六。帝纳之,下礼、兵二部协议。至七月,绾犹未行,以忤旨落职,遂停使命。初,征讨之议发自夏言,帝既责绾,因发怒曰:“安南事,本一人倡,众皆随之。乃讪上听言计,共作慢词。此国应弃应讨,宜有定议,兵部即集议以闻。”于是瓚及廷臣惶惧,请如前诏,仍遣鸾、伯温南征。如登庸父子束手归命,无异心,则待以不死,从之。登庸闻,大喜。

  十九年,伯温等抵广西,传檄谕以纳款宥罪意。时方瀛已卒,登庸即遣使请降。十一月率从子文明及部目四十二人入镇南关,囚首徒跣,匍匐叩头坛上,进降表,伯温称诏赦之。复诣军门匍匐再拜,上土地军民藉,请奉正朔,永为籓臣。伯温等宣示威德,令归国俟命。疏闻,帝大喜,命削安南国为安南都统使司,授登庸都统使,秩从二品,银印。旧所僭拟制度悉除去,改其十三道为十三宣抚司,各设宣抚、同知、副使、佥事,听都统黜陟。广西岁给《大统历》,仍三岁一贡以为常。更令核黎宁真伪,果黎氏后,割所据四府奉其祀事,否则已之。制下,登庸悚惕受命。

  二十二年,登庸卒,方瀛子福海嗣,遣宣抚同知阮典敬等来朝。二十五年,福海卒,子宏瀷嗣。初,登庸以石室人阮敬为义子,封西宁侯。敬有女嫁方瀛次子敬典,因与方瀛妻武氏通,得专兵柄。宏瀷立,方五岁,敬益专恣用事。登庸次子正中及文明避之都斋,其同辈阮如桂、范子仪等亦避居田里。敬举兵逼都斋,正中、如桂、子仪等御之,不胜。正中、文明率家属奔钦州,子仪收残卒遁海东。敬诡称宏瀷殁,以迎立正中为词,犯钦州,为参将俞大猷所败,诛死。宏瀷初立时,遣使黎光贲来贡,至南宁,守臣以闻。礼官以其国内乱,名分未定,止来使勿进,而令守臣核所当立者。至三十年事白,命授宏瀷都统使,赴关领牒。会部目黎伯骊与黎宁臣郑检合兵来攻,宏瀷奔海阳,不克赴。光贲等留南宁且十五年,其偕来使人物故大半。宏瀷祈守臣代请,诏许入京,其都统告身,仍俟宏瀷赴关则给。四十三年,宏瀷卒,子茂洽嗣。万历元年授都统使。三年遣使谢恩,贺即位,进方物,又补累年所缺之贡。

  时莫氏渐衰,黎氏复兴,互相构兵,其国益多故。始黎宁之据清华也,仍僭帝号,以嘉靖九年改元元和。居四年,为登庸所攻,窜占城界。国人立其弟宪,改元光照。十五年廉知宁所在,迎归清华,后迁于漆马江。宁卒,其臣郑检立宁子宠。宠卒,无子,国人共立黎晖四世孙维邦。维邦卒,检子松立其子维潭,世居清华,自为一国。

  万历十九年,维潭渐强,举兵攻茂洽,茂洽败奔嘉林县。明年冬,松诱土人内应,袭杀茂洽,夺其都统使印,亲党多遇害。有莫敦让者,奔防城告难,总督陈蕖以闻。松复擒敦让,势益张。茂洽子敬恭与宗人履逊等奔广西思陵州,莫履机奔钦州。独莫敬邦有众十余万,起京北道,击走黎党范拔萃、范百禄诸军,敦让得复归。众乃推敬邦署都统,诸流寓思陵、钦州者悉还。黎兵攻南策州,敬邦被杀,莫氏势益衰。敬恭、敬用屯谅山高平,敬璋屯东海新安,惧黎兵追索,窜至龙州、凭祥界,令土官列状告当事。维潭亦叩关求通贡,识以国王金印。

  二十一年,广西巡抚陈大科等上言:“蛮邦易姓如弈棋,不当以彼之叛服为顺逆,止当以彼之叛我服我为顺逆。今维潭虽图恢复,而茂洽固天翰外臣也,安得不请命而扌间然戮之。窃谓黎氏擅兴之罪,不可不问。莫氏孑遗之绪,亦不可不存。倘如先朝故事,听黎氏纳款,而仍存莫氏,比诸漆马江,亦不翦其祀,于计为便。”廷议如其言。明年,大科方遣官往察,敬用即遣使叩军门告难,且乞兵。明年秋,维潭亦遣使谢罪,求款。时大科已为两广总督,与广西巡抚戴耀并以属左江副使杨寅秋,寅秋窃计曰:“不拒黎,亦不弃莫,吾策定矣。”两遣官往问,以敬恭等愿居高平来告,而维潭求款之使亦数至。寅秋乃与之期,具报督抚。会敬璋率众赴永安,为黎氏兵击败,海东、新安地尽失,于是款议益决。时维潭图恢复名,不欲以登庸自处,无束身入关意。寅秋复遣官谕之,其使者来报如约,至期忽言于关吏曰:“士卒饥病,款仪未备。且莫氏吾仇也,栖之高平,未敢闻命。”遂中宵遁去。大科等疏闻,谓其臣郑松专权所致。维潭复遣使叩关,自己非遁。大科等再遣官谕之,维潭听命。

  二十五年遣使请期,寅秋示以四月。郕期,维潭至关外,译者诘以六事。首擅杀茂洽,曰:“复仇急,不遑请命。”次维潭宗派,曰:“世孙也,祖晖,天朝曾锡命。”次郑松,曰:“此黎氏世臣,非乱黎氏也。”然则何宵遁,曰:“以仪物之不戒,非遁也。”何以用王章,曰:“权仿为之,立销矣。”惟割高平居莫氏,犹相持不绝。复谕之曰:“均贡臣也,黎昔可栖漆马江,莫独不可栖高平乎?”乃听命。授以款关仪节,俾习之。维潭率其下入关谒御幄,一如登庸旧仪。退谒寅秋,请用宾主礼,不从,四拜成礼而退。安南复定。诏授维潭都统使,颁历奉贡。一如莫氏故事。先是,黎利及登庸进代身金人,皆囚首面缚,维潭以恢复名正,独立而肃容。当事嫌其倨,令改制,乃为俯伏状,镌其背曰:“安南黎氏世孙,臣黎维潭不得蒲伏天门,恭进代身金人,悔罪乞恩。”自是,安南复为黎氏有,而莫氏但保高平一郡。

  二十七年,维潭卒,子维新嗣,郑松专其柄。会叛酋潘彦构乱,维新与松移保清化。三十四年遣使入贡,命授都统使。时莫氏宗党多窜处海隅,往往僭称公侯伯名号,侵轶边境,维新亦不能制。守臣檄问,数发兵夹剿,虽应时破灭,而边方颇受其害。维新卒,子维祺嗣。天启四年,发兵击莫敬宽,克之,杀其长子,掠其妻妾及少子以归。敬宽与次子逃入山中,复回高平,势益弱。然迄明之世,二姓分据,终不能归一云。

  安南都会在交州,即唐都护治所。其疆域东距海,西接老挝,南渡海即占城,北连广西之思明、南宁,云南之临安、元江。土膏腴,气候热,谷岁二稔。人性犷悍。驩、演二州多文学,交、爱二州多倜傥士,较他方为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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